夏想卻很不自覺,完全沒有認爲此次任命是針對他的覺悟,反而悠然自在地準備過節了。
國慶節是大假,一放七天,雖然身爲省委的第四號人物,有值班安排,但畢竟是獨立的紀委系統,夏想今年就想偷了個懶,反正湘省葉天南已走,新任省委副書記還未上任,正步入了一個短暫的平穩期。
紀委系統的值班安排就交給伍小旋處理。
伍小旋本來算是林華建的人,林華建倒臺之後,她就向夏想表示了靠攏,夏想也不計前嫌,提拔她擔任了紀委常委、紀委秘書長。
伍小旋擔任秘書長之後,對夏想的指示精神領會得很透徹,也落實得很堅決,就讓夏想得出了一個結論——有時即使是對方的人,也有在因勢利導的情形之下爲我所用的可能。
在安排紀委系統值班的時候,夏想的值班日期就被巧妙地調整了,也讓夏想對伍小旋完全領會了他的意圖微感吃驚的同時,也讓他更堅定了繼續培植嫡系的決定,也逐漸在腦中形成了一套用人理念。
越向高走,越要在用人上面多下功夫。
因爲國慶放假,關於寧省和陝省的人事提名,就順延了。不過中央已經正式對外宣佈,將於10月9日召開十七屆三中全會,主要部署農村工作和部分人事的調整。
古秋實終於要名至實歸了,而隨着古秋實的調動,黑遼、燕省和西省的人事調整也會順勢而動,如果再加上稍後的寧省和陝省的人事變動的話,新一輪的省部級幹部輪換,再次顯示出國內大勢的佈局和上層的政治角力。
一想也是,只有不到兩年時間了,時間緊迫,誰都想搶佔有利地形,因爲新一屆黨中央和政府上任之後,爲了政策的延續性,爲了平穩過度,至少一到兩年的時間不會大動人事,所有換屆之前定下的人事,基本上就等於是到手的好處。
各方勢力都要搶在換屆之前劃好勢力範圍,否則換屆之後,就很難再搶別人的勝利果實了。而且誰的勢力範圍廣,誰就在新一屆黨中央和國務院裡面,擁有更大的發言權和決定權。
今年的國慶,會有許多人過不踏實,不止是黯然收場的葉天南葉大書記,還有被提名爲寧省和陝省兩地省長的候選人。葉天南已往矣,但政治角力還在繼續,即使沒有葉天南,兩省的省長寶座的爭奪,依然會十分激烈。
夏想微微有些遺憾,葉天南臨走之時,他應該送他一程,畢竟同事一場,也要有所表示纔對,只是沒想到,葉天南一向淡定從容的一個人,走就走了,怎麼不大方一點,來一次轟轟烈烈的送行場面?
當然,夏想的想法不無惡趣味,他甚至猜測,葉天南就算厚着臉皮鄭重其事地告別,說不定也有不少常委不會露面,別人不說,就是付先鋒就能做出拉下臉面的事情。葉天南很清楚他最後弄巧成拙,在湘省算是名聲掃地了,真要再來一出送行的話,說不定還真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如果一開始辭職就獲得批准,他瀟灑轉身,以一個有擔待有原則的政治家的形象告別湘省,說不定還真能贏得一定的清廉之名。現今卻是招勢用老並且露出了本來面目離去,形象一落千丈,誰還會對他尊敬半分?
或許在葉天南的心目之中,多少有點愧意,感覺愧對江東父老也未可知。不過更大的可能是,葉天南含恨離去,而且還幻想着有捲土重來的一天。
據知情人士講,葉天南連夜北上進京,要在京城休養一段時間,要過半退隱的安然生活了。無官一身輕,也許沒有了事務所累,人確實可以安然了,但心是否安然就不得而知了。
葉天南本非京城人士,退隱後卻選擇留在京城生活,可見葉天南同志人退心不退,志向依然遠大。
葉天南的以後,以及國家大事暫且放到一邊,夏想現在只想小家和燕市,國慶期間,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有許多朋友要見。
基本上湘省的事務已經告一段落了,葉天南的離去,並未引發太多的動盪,紀委的各項工作也平穩有序,省委方面也人心安定,鄭盛威望大漲,付先鋒上升勢頭很不錯,新任的省委副書記要在國慶之後上任,還有一個足夠漫長的緩衝期。
雖然只有七天,但之所以說是漫長,因爲不管是鄭盛還是付先鋒,國慶期間都會留在湘省,美其名曰是值守,實際上還是在做最後的佈局,要將葉天南遺留的勢力全部消化。
鄭盛是要完全確定一把手的權威,以免被新任的省委副書記再次挑戰他的地位。付先鋒要的是完全收攏葉天南的勢力,不爲新任的省委副書記所用。一二把手心思各異,卻做出了相同的事情,利用最後的緩衝期,將湘省大局敲定,不讓後來者有一絲可乘之機。
新任的省委副書記也真是不幸,如果是國慶之後再宣佈上任多好,至少可以一宣佈就赴任了,卻在國慶前夕宣佈,莫非是故意留一下尾巴,就爲了讓他一上任就無人可用無機可乘?
如此看來,湘省,似乎並不歡迎他。
鄭盛和付先鋒加緊最後的佈局,夏想若無其事地和曹殊黧告別鄭盛和付先鋒——付先鋒約定要到燕市一聚,不過要等到六七號了,他等夏想電話——飛回了燕市。
飛機在雲端穿行的時候,曹殊黧抱着夏想的胳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說道:“別看你有點小權有點小錢,我跟了你以後,你很少陪我坐過飛機,我數數,結婚時去旅遊坐過一次,再後來好象有一年出去遊玩的時候坐過一次,再後來……就是現在了。”
夏想汗顏,確實陪曹殊黧的時間不太多,陪她一起旅行的時候,就更少了。不是他粗心大意,也不是他不想,而是實在沒有時間。
一入官場深似海,時間都奉獻給了黨和國家,想要爲國爲民做一些實事,可不是幾句豪言壯語就能實現,要付出心血和時間,甚至還有生命的代價。
還好,他還比較剋制,沒有吃喝無度,否則就成了一顆紅心向太陽,我把腸胃奉獻給黨。
夏想拍了拍曹殊黧的頭:“等我退休了,就天南地北陪你到處轉,一直轉到地老天荒。”
曹殊黧柔情無限:“算了,你有心就行了。等我們老了,我們就搬到郊外去住,蓋一棟大房子,房前房後都種上花草……”
“再養一些雞鴨,要不再養兩頭豬,再種點菜……”
“我可不會養,也不會種,要不你來?”
“沒問題,我是農民出身,什麼都會,自食其力,自力更生。不過我的水平頂多能種兩畝地,再多了,就累着了,老胳膊老腿了,幹不了重活了。”
“沒關係,我們人多,不是告訴你了,要蓋一棟大房子,最少也要有十幾個房間。”
“要那麼多房間幹什麼,兩個人住,太空了。”
“誰說兩個人了?現在就有七八個了,以你的水平,到了老了,十幾個房間肯定能填滿。知道不,別忘了,記得隨時填房。”
“……”夏想無語,原來黧丫頭所說的大房子,還打了一個埋伏,真是女人心天上雲,就和現在高空的雲朵一樣,變來變去,讓人捉摸不透。
不一會兒,微有醋意又稍有不甘的黧丫頭睡着了,她熟睡的姿勢很是迷人,長長的睫毛上翻,自然捲,鼻翼上挺,臉龐的弧度曲線最爲完美,最主要的是,歲月的風霜如刀,卻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最少,她還和當年蹦蹦跳跳的黧丫頭無二區別。
只要她在他身邊,始終如依賴大人的小孩一樣,就讓夏想莫名感受到了被信任和依賴的滿足感。
一個男人的一生,要有一個足以養家餬口的事業,一個相依相偎的妻子,一個乖巧懂事的兒子,纔算完整的人生。
在飛機徐徐降落在常山機場的時候,一股秋意撲面而來,才讓夏想驚醒,10月的北方,已經是深秋了。
落地之後開機,就收到了無數短信,有李沁和齊亞南的問候,有孫現偉和沈立春的接機提示,還有彭雲楓的各項安排的彙報,也有朱睿樂的殷切期待。
雖然燕市已經是秋天,但一回燕市,還是讓夏想感受到了濃濃春意。
李沁本來想來機場接機,夏想沒同意,因爲他不想興師動衆,只讓蕭伍來接就行了。不料一開機才知道,不但蕭伍、朱虎來了,孫現偉、沈立春、馮旭光、彭雲楓、陳天宇等人都來了,浩浩蕩蕩十幾輛車,都組成了車隊。
熱情,真是太熱情了,夏想不是喜歡鋪張的人,但又實在不忍拒絕一幫兄弟的好意,確實離開燕省之後,和一幫班底之間見面的機會太少了,曾經的友情和在一起的歡樂時光,確實讓人難以忘懷。
畢竟都是他的最早的班底,也是他最忠誠的兄弟……夏想也是不免感慨。
只是一出機場他就驚住了,除了十幾輛汽車組成的聲勢驚人的車隊之外,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正向他張望。
一瞬間夏想不免愣住……譚國瑞怎麼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