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丁山的怒火高漲,或許在別人眼中,是不理智的舉動是不明智的做法,甚至就連夏想也瞬間產生過一個認爲李丁山不該如此的念頭,但在李丁山隨後說出事實真相,夏想也不可抑制地憤怒了。
甚至他的怒火比李丁山還盛!
當着邱仁禮和孫習民的面,李丁山一個排名靠前的常委副省長,竟然拍了桌子,而且還怒不可遏地站了起來,渾身發抖,語音發顫地當衆抖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陳秋棟在擔任國資委辦公室主任期間,收受齊省數家國企老總的賄賂數百萬元,而且陳秋棟個人生活腐化,長期和一名按摩女保持了不正當的關係。最讓人氣憤的是,陳秋棟同志還有特殊愛好——喜歡幼女!就在一週前,就在組織部考覈陳秋棟期間,他在長期租住的賓館和一名不滿14週歲的女中學生髮生不正常的男女關係,身爲黨的高級幹部,明知嫖宿幼女犯法,卻知法犯法,以一部蘋果手機的代價嫖宿女中學生,而且還是比他自己女兒還小的女孩子,是人都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邱仁禮眯起了眼睛,一臉震驚。
孫習民一臉憤怒——不知是對事情的真相憤怒,還是對李丁山的不識時務憤怒——反正他臉色大變。
夏想的雙手從桌子上拿下,抱起了肩膀,熟識他的人都知道,夏書記動怒了,而且還是不小的怒火。
周鴻基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之上,眼神跳躍不停,目光中也是隱隱流露不可抑制的怒意。
何江海甚至攥緊了拳頭,看樣子直想上前衝李丁山的臉上打上一拳。
而廖得益永不凋落的笑容終於凝固了,臉上的神情既尷尬,又憤怒。
……在李丁山剛開口說出陳秋棟的骯髒行徑之初,夏想的心中發出一聲無奈而悠長的嘆息,李省長得罪人了,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羣人,是所有支持陳秋棟提名的人,甚至還包括組織部長廖得益,因爲他話裡話外隱含着另一層意思就是——組織部識人不明!
陳秋棟的事情,完全可以放到幕後臺下解決,大可不必擺到明面之上,特別是常委會上當衆打臉,打的是陳秋棟的臉,但打狗還要看主人,提名陳秋棟上臺的主使,以及所有支持陳秋棟提名的常委,等於都被李丁山當衆嘲弄了一頓。
李丁山太激憤了,太激進了。
但聽到最後,夏想也是抑制不住憤怒了。不可否認,經歷多了,在官場沉浮久了,見多了官場中的齷齪之事,夏想的容忍程度也比以前提升了不少,對於官員有情人包二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有時也不能全怪官員如何,現在的女孩不自愛的太多了。
但生活作風問題,要有一個底線,嫖宿幼女是夏想絕對不能容忍的醜陋!
簡直就是垃圾官員中的垃圾。
李丁山越說越慷慨激昂,幾乎出離了憤怒……但他的話未說完,卻被周鴻基生硬硬地打斷了:“李省長,查實黨員幹部的生活作風問題,是紀委的職責所在,你身爲副省長,先不說你所說的是事實還是捏造,也不追究你的消息的來源是否合法,就只告訴你一個事實,在紀委沒有得出結論之前,針對任何干部的指責都不是最終定論。”
周鴻基不簡單……夏想也必須承認周鴻基的冷靜和條理,條條反駁命中了李丁山的要害,而且幾乎無懈可擊。
誠然,以夏想對李丁山的瞭解,他相信李丁山所說的話,句句屬實,但問題是,他相信不管用,哪怕邱仁禮同樣深信不疑,也無濟於事,因爲指證一名黨員幹部,特別是陳秋棟擔任要害部門的關鍵職務,雖然級別不是很高,但位置重要,必須要有真憑實據才行。
換言之,就算在座的各位人人知道陳秋棟的齷齪行徑,也要走正常的渠道,要由紀委認定或司法機關當場抓獲才行,否則,李丁山的指責只能是平空指責。
周鴻基話一說完,何江海又立刻跟進:“李省長才來齊省半個月就替紀委破了大案,周書記,你得好好感謝李省長才對,回頭再好好向李省長請教一下如何做好紀委工作……”
又是何江海和周鴻基一唱一和,對李丁山進行無情地打擊和嘲弄。
“夠了……”夏想終於發作了,一揚手將手中的資料扔到了桌子上,故意擡高了幾分,所以聲音格外響亮,“經過慎重考慮,我認爲有關國資委副主任的人事任命,需要再重新研究一下人選。”
叫停了?
不少人瞪大了眼睛,夏書記真放出了大殺器,直接叫停了常委會?
周鴻基立刻向夏想投來了警惕加不甘的目光。
何江海更是雙眼炯炯有神,似乎要用眼神將夏想威逼一樣:“夏書記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夏想冷冷地迴應說道,“何書記聽力不太好?我是說今天的人事任命的會議,暫停!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向邱書記和孫省長反映,反正在我沒有完全弄清楚陳秋棟的問題之前,組織部的方案,我都不會批准。”
組織部擬定人事方案,都要經副書記批准才能生效,否則,就不符合法定程序。夏想霸氣十足並且直截了當地叫停常委會不說,還當場讓廖得益沒面子,又明白無誤地告訴衆人,人事問題是他的權力所在,他會牢牢抓在手中,毫不放鬆。
何江海被夏想不留情面地反駁一句,頓時臉色一變:“夏書記,說話客氣一點。”
齊省常委會的人員構成很有特色,除了何江海是齊省人之外,袁旭強也是齊省人,以及組織部長廖得益,省委秘書長夏力,宣傳部長冼華文,都是地道的齊省人,甚至才調走的省委副書記、省紀委書記也是齊省人,是地地道道的齊省人治理齊省。
或許中央也意識到其中的問題,才痛下決心將齊省的格局打亂——而在邱仁禮前來齊省之前,省委書記也是齊省人擔任!
但即使現在,齊省人在常委會上也佔了很大的比重,更爲誇張的是,幾名常委全部來自齊省東部的半島地區,因爲勢力龐大,而且據說十分心齊,人稱半島幫。
按理說在一省之地,不允許出現本地成長的官員比重太重的情況,但也不知何故,齊省卻一直特殊。早在十幾年前,中央就再也沒有任命一個嶺南人擔任嶺南省委書記,也是擔心尾大不掉,但排名第三的經濟強省齊省,卻成爲了唯一的特例。
實際上沒有夏想出現的後世,齊省新一屆的常委會,幾乎全由齊省人組成,比現在的情況嚴重多了。究竟是何種原因造成了齊省獨一無二的齊人治齊情況出現,恐怕就涉及到了很深的內幕。
夏想雖然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問題的存在,但現在不是探究真相的時候,他也知道的一點是,半島幫中,除了夏力算是異類之外,其他幾人,私下聯繫非常密切。
也纔是何江海底氣十足,敢當面向他叫板的根源所在。
常委會開到現在,夏想基本上摸清了一些情況,邱仁禮和孫習民都沒能拉攏大部分常委,一二把手都沒有絕對的把握掌控常委會,中間搖擺力量佔了大多數,其中最大的一支力量不用想就是半島幫。
但半島幫以誰爲首,夏想就不得而知了。
何江海氣勢很足地直接讓他說話客氣一點,就是很不禮貌的行爲了,夏想笑了:“何書記,我說話一直很客氣,倒是你,請注意放正自身位置。”
笑歸笑,夏想的笑容之下,是嚴厲而莊重的口氣。
何江海排名第六,雖然級別相同,但還是和夏想第三號人物的身份差了一點,夏想既然要立威,要完全掌握主動權,自然不會放過眼前的大好時機,因爲在會議一開始,邱仁禮就賦予了他可以隨時叫停常委會的大權!
和邱仁禮的老謀深算相比,和夏想的有理有據並且手腕老道相比,何江海確實還欠了一些火候,關鍵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排名靠前一名,也能氣死人。
“我叫停常委會是我負責任的表現,用不着事先向何書記請示一下,更不用現在向何書記再彙報一聲。”夏想目光直視何江海,他纔不懼怕何江海刻意流露的官威,“還有,我還可以明確地告訴何書記,根據我在湘省擔任省紀委書記的經驗,我倒願意向周書記提供幫助,查明陳秋棟同志是否存在生活作風問題的事實真相!”
夏想一石二鳥,既震懾了何江海,又點到了周鴻基,同時還當衆宣佈,事情沒完,他不會放過陳秋棟!
何江海臉都青了,正要站起來,卻被廖得益輕輕拉住,而周鴻基張了張嘴巴,正要說上幾句什麼,邱仁禮臉色一寒,冷冰冰地扔了一句:“鬧什麼名堂?得益,會後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
然後不再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直接宣佈:“散會!”
一次無疾而終的省委常委會,卻是齊省政治生活中一次意義重大的常委會議,標誌着齊省的政治格局,從此進入了三強時代。
而夏想並沒有被初步的小勝衝昏頭腦,因爲在隨後和李丁山的會談中,他清醒地認識到,齊省之路,還真是一條難走的山水相連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