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夏想沒有回家,又吃了省委食堂,無巧不巧,就又巧遇了周鴻基。
以夏想和周鴻基的級別,所去的省委食堂,肯定是副省級專用的小食堂,可不是外面機關大院共用的大食堂,因此,食堂之中,人並不是很多,因爲大部分省委領導不會在食堂吃飯。
周鴻基對和夏想在食堂中的不期而遇,微微驚訝,隨後就主動坐到了夏想的旁邊,二人坐在一個僻靜之處,正好小聲說話,不會被人注意。
其實就算有人注意,也不會有人好奇或關注,來往的都是高級別幹部,都知道官場規矩,也都不會做出失態的舉動。
先是隨意說了幾句食堂的飯菜,點評了京城和齊省飯菜的差異,然後周鴻基就主動挑起話題,說到了千江集團的投資:“夏書記應該也聽說了千江集團的動作,和達才集團的投資如出一轍……孫省長厚此薄彼,對待千江集團的態度可是截然不同,看他的熱絡程度,估計想親自主抓這個項目了。”
夏想心裡清楚周鴻基和孫習民系出同門,更確切地講,他和千江集團也是同一陣營,所以從根本利益上講,他肯定是會站在千江集團的一方。
“政府方面的事務,我有很長時間沒有關注了,近年來一直從事黨務工作,對經濟事務,現在缺乏大局觀了。”夏想不會在周鴻基面前表露真實想法,他伸了伸腰,笑道,“想想也是不好,不管從事的是務虛還是務實工作,都要關心經濟建設纔對。”
周鴻基眼睛微微一收:“怎麼,夏書記有心過問千江集團的投資?”
省委副書記雖說分管黨羣和人事,但也不是一點也沒有插手經濟事務的可能,比如如果邱仁禮提議千江集團的投資事關重大,省委省政府成立聯合負責小組,那麼省委方面就可以指派夏想出面,省政府方面也要對應由一名常委副省長負責,以夏想的級別,不出意外最少也要秦侃對應。
而且真要成立了聯合小組,還會以夏想爲主,因爲夏想排名高。
在黨領導一切的總方針的指導之下,省委副書記有的是插手經濟事務的方法,唯一的一個前提就是,省委一把手支持。
對別的省委副書記來說,獲得書記的全力支持很難,但對夏想來說,卻不存在任何難題。因此夏想如果想介入千江集團的事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想不想的問題。
“過問談不上,是想學學習,充充電,不能讓自己在經濟大潮之中,被衝到岸上可就慘了。”夏想呵呵一笑,不想就千江集團的話題和周鴻基深談,因爲也沒什麼好談的,不用懷疑,周鴻基必然是傾向衙內的立場,就及時轉移了話題,“周書記,省鹽務局的問題,可是拖的時間不短了。”
其實時間也不長,夏想故意有此一說,也是試探周鴻基的立場有沒有鬆動。
“證據不足,紀委方面也不好草率地否定一個廳級幹部。”周鴻基不動聲色,忽然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就我個人而言,還是希望夏書記多關心紀委的工作,多提寶貴意見。”
夏想心中有了主意:“意見倒沒有,倒是剛剛聽到一個消息,希望對周書記有所幫助。”
周鴻基大感興趣:“說來聽聽。”
“燕省的鹽務局系統,出了點問題,燕省方面正在調查,保守估計,會有不小的動靜。”夏想提前透露消息給周鴻基,也是基於兩方面的考慮,一是燕省的鹽務系統既然牽涉到了齊省的鹽務系統,真正事發之後,必然需要齊省方面的配合,二是眼下齊省鹽務局的問題,因爲上頭的壓力而暫時陷入了僵局,他就提供一個破局的思路出來,就看周鴻基接不接招。
接,就證明周鴻基不管在千江集團的問題上是什麼立場,至少他在鹽務局的問題上立場堅定的話,就足矣,夏想並不勉強周鴻基在衙內到來之後,依然還和他緊密握手,只希望周鴻基能善始善終。
不接,就表明周鴻基立場大變,退縮或是轉向了,夏想就會從另外的渠道尋找突破口,一樣會將事情擴大化。
不過夏想有理由相信,周鴻基會接招,因爲一個人骨子裡的冒險精神沒那麼容易改變,有一筆近在咫尺的耀眼政績,如果不伸手拿下,那麼周鴻基先前的所作所爲就完全失去了意義,他也會給人留下一個有始無終做事不太可靠的印象。
周鴻基渴望政績,同時又愛惜名聲,他必定會抓住眼下唯一一個破局的良機!
……夏想賭對了,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周鴻基一口喝乾杯中的飲料,說道:“夏書記對燕省方面比較熟悉,有需要齊省配合工作的地方,省紀委一定會全力配合。”
夏想笑了:“說不定還真有麻煩周書記的地方。”
……
下午的陽光很好,直到四五點鐘,熱度才減弱幾分,讓陽光看上去也不那麼刺眼了,快下班的時候,溫子璇敲門進來了。
一下午,夏想處理了不少事情,還抽空和邱仁禮見了一面,簡單一說京城之行的收穫,畢竟和邱老爺子見了一面,又和邱緒峰正在密切接觸中,很有必要由他親自向邱仁禮說明一些事情,以示尊重。
本想也和李丁山碰個頭,卻不巧,李丁山又下去調研了——上任副省長之後,李丁山確實是十分勤勉,從來沒有休息過一天,一心撲在工作上——只好作罷。
其實夏想還有一個打算,就是有意和秦侃坐一坐,已經吩咐吳天笑找個由頭去安排一下,吳天笑剛出門,溫子璇就來了。
難道交待溫子璇去辦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夏想爲之一驚,速度也太快了吧?
誰知隨後溫子璇的話,卻讓夏想更吃了一驚……
“夏書記,有一個熟人託我傳話,說想要見您……”溫子璇是省委副秘書長,自然深知領導最厭煩下級介紹人認識。
夏想很清楚溫子璇不會閒得無聊介紹無干人等,不過還是沒有多想,隨口一問:“是誰?”
“王薔薇!”溫子璇話一出口,就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要不說,女人太漂亮了太聰明瞭,都不是好事,因爲很明顯溫子璇的笑容之中,意味深長,作爲十分了解女人的夏大書記,一眼就可以看出溫子璇笑意之中的曖昧之意,顯然,她將王薔薇當成他的女人之一了。
夏想纔不會解釋什麼,清者自清,相信以溫子璇的聰明,很快就會重新認識他和王薔薇之間的關係,他只是驚奇的是,爲什麼溫子璇會認識王薔薇?
不料溫子璇接下來的話,更讓夏想大吃一驚:“我認識薔薇有幾年了,今天才知道她和夏書記原來也認識。還有,薔薇和趙牡丹關係也很不錯,我手頭有一些趙牡丹的資料,不過應該沒有薔薇知道得詳細。”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夏想說不驚喜那是假的,儘管他已是堂堂的省委副書記,也是不由自主一拍桌子:“替我轉告王薔薇,晚上我請她吃飯!”
溫子璇眼睛一亮,臉色一喜:“請領導放心,一定把話帶到。”她放下手中的一份材料,正要轉身離去,因爲領導和王薔薇單獨吃飯,肯定沒她什麼事了,不料又被夏想叫住了。
“對了,子璇,你晚上一起來。”
一句話說得溫子璇只是愣愣地應了一下,然後腳步遲疑地走出了辦公室的門,心裡卻翻騰不定,不知道夏書記特意讓她作陪,是何用意,又有什麼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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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到底是女人,有時會引申多想,其實夏想哪裡會有什麼暗示,只不過是覺得有溫子璇作陪,不至於讓孤男寡女的飯局顯得過於曖昧了。
下班後,沒有秘書作陪,只有司機司傳亮送夏想前去赴宴。路上,司傳亮小心翼翼地說道:“夏書記,上次我說的情況,不知道有沒有用?”
這一句話就問得很露怯了,夏想反而笑了,比起吳天笑的成熟和油滑,司傳亮從本質上講,老實多了,就說:“有用,很有用。”
司傳亮大喜,彷彿得了莫大的獎勵一樣:“夏書記,我還有情況要彙報……”
夏想爲之一愣:“什麼情況,儘管說。”
換了別人,纔不會相信一名司機的話,因爲潘保華的問題必定要由中紀委出面才能解決,司傳亮和潘保華的級別相差太遠,他不可能知道真正的內幕。夏想卻不,他不會打擊任何一個向他靠攏的下級的嚮往之心,就很認真地聽司傳亮說些什麼。
主要也是上次司傳亮透露的軼聞,讓他眼前爲之一亮。
司傳亮的第一句話就讓夏想吃驚不小:“潘省長的司機屈正中午吃飯的時候對我說,最近潘省長很浮躁,頻繁地和國外通電話,他還說,潘省長知道有人在暗中調查他,還準備了幾個假護照……”
不好,夏想怦然心驚,潘保華應該是收到了內線消息,準備跑路了。必須採取什麼措施將潘保華留下,否則潘保華一走,不但讓一個大蛀蟲遠走高飛,而且還有可能讓某些人將李丁山陰死的陰謀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