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齊省省委風起雲涌相對應的是,魯市市委也是潛流洶涌。
起因,還是因爲朱振波案件。
市紀委正式宣佈對朱振波採取雙規措施之後,就從市局將朱振波移交到了市紀委的秘密地點進行審查工作。原以爲朱振波有豐富的反偵察經驗,又有靠山,肯定會守口如瓶,因此紀委方面已經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的準備。
不料朱振波不但很乾脆地認了栽贓陷害外地客商的罪,還供出了一個幾乎被人遺忘的案件的內幕——陳秋棟之死!
據朱振波的口供,陳秋棟並非死於自殺,而是被人逼迫而死。至於幕後主使人物是誰,他不肯說,非要和改利親自出面他才肯交待。
和改利情知案情重大,立刻親自提審了朱振波。但從審訊室出來之後,和改利沒有一絲破獲重大案情的喜悅神色,反而一臉凝重,對朱振波的供詞諱莫如深,並且吩咐紀委工作人員,朱振波的所有供詞,全部封存,任何人不許對外透露半句。
和改利被朱振波的話嚇倒了,和朱振波見面後只有一個念頭……朱振波瘋了!
朱振波當然沒瘋,他混跡官場多年,又深知齊省的本土勢力樹大根深,而且他爲人有一個最陰險的不爲人所知的愛好就是——喜歡私下蒐集領導的隱私。
朱振波是刑警出身,又歷任刑警隊長和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偵查經驗豐富,因此他背後所做的蒐集隱私的壞事,完全是手到擒來,不存在任何專業上的困難,再加上有職務之便,所以他只是簡單透露出幾個驚人的隱私之後,就將和改利當場震驚!
讓和改利震驚的不僅僅是朱振波透露出來的陳秋棟之死的真相,還有包括何江海、袁旭強、李童以及廖得益等人的隱私,毫不誇張地說,省委班子之中,除了新調任的幾位省委領導之外,幾乎所有人的隱私,朱振波都掌握了一二。
真是一個無恥之極的混蛋……和改利當時就想痛罵朱振波一頓,卻又忍住了,他很清楚朱振波此舉是同歸於盡,意思是如果不保他,那好,誰也別想好過。
而且朱振波明確地暗示,他將所有領導的隱私都保存在一個秘密的網站,設置了定時裝置,只要他在一定時間內不操作,就會自動上傳,然後就……
如此明目張膽的威脅,和改利卻偏偏無計可施,他是否相信朱振波的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一着處置不慎,真讓齊省許多省委領導的隱私暴露,他的罪過就大了,別說前途了,百分之百被當替罪羊,不是身敗名裂,就是被暗下黑手,少說也是一個無期。
和改利爲難了,因爲他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向袁旭強彙報?是找不自在。向李童請示?是不懂事!
向省委打報告?怎麼報告,怎麼開口?
朱振波的手腕夠狠夠毒,竟然讓他無計可施並且左右爲難。真要讓朱振波陰謀得逞,將他無罪釋放,紀委的權威何在?再說朱振波也認了栽贓陷害外地客商的罪。
但僅僅是治朱振波一項罪名,似乎又有點說不過去,萬一朱振波還不依不饒怎麼辦?總不能讓朱振波在紀委辦案過程中來一個猝死……他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再說,也沒必須爲了維護領導的隱私,而自己背一個殺人的黑鍋。
但必須要找一個人商議一下如何處置朱振波一事,他承擔不了如此重大的責任,主要還有一點,他現在六神無主,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需要有人指點他……但找誰好呢?
邱書記肯定不行,他雖然和邱書記關係最好,但這樣的事情不能向領導彙報,否則有可能會收到恰得其反的效果,而且他也摸不透邱書記的真正心思,在深不可測的邱書記面前,他不敢有半點差池。
向周鴻基彙報?也不行。周鴻基雖然是他系統內的直接領導,但他和周鴻基沒什麼交情,他冒然就將事情攤在周鴻基面前,萬一周鴻基惱羞成怒遷怒於他,豈非搬了石頭砸了自己腳?
就只有一人可以信任了……夏想夏書記!
和改利可不敢直接向夏想請示,而是想了一想,將電話打給了吳天笑:“天笑,現在有沒有時間?是,有點不算緊急的事情需要麻煩你一下,不,不,我去省委找你。”
放下電話,和改利長出一口氣,才發現全身都是汗。他心中還在嘀咕,也不知道邁出這一步是對是錯?不管了,反正總要賭一把,寧願相信夏書記一次,因爲在傳聞中,夏書記是一個值得信賴的領導。
……
在和改利還沒有抵達省委之前,省委已經亂成了一團。
亂是亂,但也是亂中有序,畢竟都是見識過大場面之人,所以對於中紀委和燕省紀委幾乎同時抵達齊省省委的事態,各部門各司其職,雖然忙碌,還算井井有條。
中紀委來人級別不高,邱仁禮並未露面。邱仁禮不露面也說得過去,一省大員,也有相當重的分量,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但出人意料的是,周鴻基也沒有出面接待中紀委來人,就很是耐人尋味了。
當然,知道內情的人可以理解爲周鴻基和中紀委關係密切,和隆書記系出同門,所以不必拘禮。其實不對,關係再好,官場上的禮節也不可少。
不過話又說回來,中紀委來人不過是副廳級別,周鴻基是否露面,全在一念之間,但一般而言,出於對中紀委的尊重和重視,周鴻基至少也要打一個照面,說上幾句客套話。
但卻沒有。
周鴻基不見中紀委來人也就罷了,卻偏偏主動而熱情地接見了燕省紀委的來人,就讓人不得不浮想聯翩了。就連穆正一也十分納悶,明明說好了由他出面接待燕省紀委副書記陳立本一行,但不知何故周書記臨時改變了主意,讓他去接待中紀委一行,周書記親自上陣,不惜降低身份,要和陳立本面對面交談。
按照官場規矩,副書記來此,就得由副書記對應接待纔對。
不過周鴻基既然主意已定,穆正一也無話可說,只好照辦,卻始終想不通其中的政治含義。以周鴻基的級別,一舉一動都大有深意,他不可能無的放矢。
穆正一想不通,包括夏想在內的齊省省委許多人,如邱仁禮、孫習民和何江海,等等,都想通了。
周鴻基的做法,在幾人的眼中,得出了不同的結論。
邱仁禮只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孫習民卻是微微皺眉,心思更沉重了一些,因爲他知道,周鴻基也聽到了風聲,他不出面接待中紀委的做法表明了要在李丁山事件上會持中立立場,就讓孫習民隱隱擔心,難不成周鴻基還真和他之間,漸行漸遠了?
說實話,他越來越看不透周鴻基的心思了。
而何江海聽到消息之後,臉色陰晴不定,半天之後才重重地一拍桌子:“周鴻基,別以爲你可以耍了夏想,小心被夏想耍了,你都沒地方哭!”
只有夏想對周鴻基的舉動是笑而不語但立刻付諸行動的態度——他親自出面爲周鴻基引見了陳立本,然後在寒喧過後,提出要晚上請陳立本吃飯,才禮貌地告辭而去,回到辦公室,就又搖頭一笑,心想好一個周鴻基,真是心思多變,手法善變,精明過人。
只是在刻意的背後,真正隱藏着什麼樣的心思,夏想就算不能完全猜透,也多有推測。又坐下想了一想,就打出了一個電話。
“衛辛,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有些事情必須交給專業人士來做,才能做得天衣無縫,無跡可尋,夏想想要的效果就是藉助另一個渠道,爲正準備點燃最後一把火的齊省鹽務局事件,再添一把柴,風助火威,一旦燒起,就別想澆滅,就連始作俑者的周鴻基,也會失去對整個事態的完全控制權。
“喂……”是衛辛依然微帶沙啞的腔調,並且是唯一一個從不稱呼他名字的女人,“準備好了,就等你一聲令下,就能火燒連營了。對了,我是讓一凡PS的,正好她剛學PS,讓她用來練練手。”
“呵呵,凡丫頭就會湊熱鬧。”一想來活蹦亂跳的宋一凡,現在老老實實跟着衛辛一起工作,夏想就想發笑。
“她可不是湊熱鬧,你心裡清楚得很,她可是一個什麼都懂卻又裝什麼都不懂的古怪精靈的小女孩。”
衛辛的話大有含義,夏想也懶得和她多說,笑了一笑就掛斷了電話:“現在公佈,是時候了!”
剛放下電話,吳天笑就來彙報,說是市紀委書記和改利有工作要請示,是關於朱振波一案的進展。
夏想一聽就知道事情有變,因爲和改利不找邱仁禮,不找周鴻基,偏偏找他,可見事態很嚴重,事情很麻煩,他想了一想,說道:“現在沒時間,等明天再說。”
拖上一拖是好事,有助於都冷靜地分析局勢。而且說實話,夏想現在還真沒有時間去幫和改利的忙,因爲他還有許多大事要辦,因爲他已經點着了導火索。
不止他點了火,邱仁禮也抓住時機突然出手了——召開常委會,討論人事調整問題!
延後一段時間的人事調整大計,值此中紀委查案之際,突然提上常委會,果然是老辣而犀利的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