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協議是我簽定的,就算我不當市長了,也會大力促成遠景集團拿到地皮。我陳風可不是言而無信的人。”陳風很清楚夏想的擔心,也多少知道一點高成鬆打壓夏想是出於什麼目的。他對夏想和連若菡之間的曖昧關係不是沒有意見,只是覺得他還沒有結婚,無傷大雅,再說現在官員也好,商人也好,哪一個沒有一兩個情人?真要要求夏想做得不貪財不好色,又能一心爲民,他就真成了完人了。
人無完人,陳風也就沒有在連若菡的事情上多問,假裝不清楚就算了。
說來夏想現在倒和陳風走得越來越近,剛一出來,就先和陳風談了半天,連曹永國也沒有見上一面。陳風又說了一會兒話,纔想起夏想肯定有話要和曹永國說,就說:“好了,先放你走,有話就儘管找永國說說。還有,方部長有衣服讓你捎給方格。”
夏想告別陳風,又和江天說了幾句話,卻沒有去曹永國的辦公室,而是直接找到了方進江。總是在回曹家,有什麼話,還是在家裡和曹伯伯說方便。
方進江正在審覈一批幹部的提撥名單,聽到夏想進來,起身相迎,倒讓他的秘書吃驚不小。方部長是組織部長,可是市委所有部門中,最有實權的一個,向來見官大一級,來一個常務副市長,方部長未必就給面子站起來,何況是走到辦公桌前面迎接夏想。
夏想立刻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及時地雙手握住方進江的手:“方部長,可不敢勞您大架。”
“跟我就別客氣了,坐。”方進江招呼夏想坐下,盯了他一小會兒,才感慨說道,“遇事不慌,又知道隨遇而安,小夏,你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好苗子,我把方格送到你身邊,你可要以後好好帶帶他,讓他跟你好好學學。”
夏想忙謙虛地說:“方部長過獎了,方格其實很聰明,也很有眼色,他到了安縣之後,進步不小。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好教他的,以他的悟性,過上兩三年,就能獨擋一面了。”
“別光撿好聽的說,說說他的缺點。”一提起方格,方部長臉上就洋溢着無法掩飾的父愛。每個人都有弱點,方部長最大的弱點就是太愛方格了,只要方格喜歡的,他就一定喜歡。因爲方格和自己的關係密切,方部長對自己也是另眼看待。
“要說缺點還真有,也就是年輕人都有的缺點。”夏想笑眯眯地說道,“總喜歡看美女,最近有點喜歡梅書記,被我批評了一頓,說是梅書記年紀比他大,不適合他,讓他找個小几歲的。”
“這小子沒告訴我這件事,小夏你可得好好說說他,千萬別找一個年紀大的女朋友。你告訴他,就說是我說的,必須找年輕的,否則我不同意。”一說到方格婚姻大事,方部長完全就沒有了組織部長的形象,就和一個普通父親沒有兩樣,急急地說道,“他聽你的話,小夏,你千萬別忘了好好勸勸他。”
夏想見方進江一臉的急切,不由暗笑,爲人父親者,都是一樣的愛之深恨之切的心理,他點頭說道:“請您放心,方部長,我基本上已經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而且梅書記和他也不對路,您不用擔心。”
方進江呵呵地笑了,又說了幾句閒話,唯有一句也沒有提夏想被關押的事情,最後他拿出一包衣服讓夏想捎給方格。
其實當時方格隨口一說,本來是給嶽方和包月明施加壓力,沒想到方進江還當了真,一直放在心上。
夏想又來到秦拓夫的辦公室,向他辭行,秦拓夫出人意料地說道:“走,我陪你去一趟安縣,給你壯壯威,正正名。”
夏想一愣:“這個……就不用麻煩秦書記了吧?安縣也挺遠的,您就別再跑一趟了,安排別人去就行了。”
“不行!”秦拓夫很倔,“這事是市紀委的人惹出來的,不管是什麼原因,都是市紀委的過錯。安排別人去我還放心,就我陪你去,給你最大限度地消除不好的影響。”
夏想深受感動。
這一次雖然受了點小委屈,但宋朝度藉機除掉了沈復明,又幫秦拓夫拿下了房自立,可謂聲東擊西,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自己這點小委屈不算什麼,反而在宋朝度眼中能立下大功一件,這纔是最大的收穫。
秦拓夫要主動送自己回安縣,一是他和自己還算有點交情,二是估計也另有打算。
果然,秦拓夫讓司機開車跟在後面,也沒有通知縣裡,而是坐在夏想的車上,在路上,向夏想交了底。
“我送你去安縣,就是想親眼看一看厲潮生,和他照個面,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厲害人物。當然比他更厲害的人物我也見過,但都是爲官多年的老油條,象厲潮生這麼年輕,辦事又這麼老辣的人,我還是第一次遇到。不由我不動了好奇心。”
到了安縣,夏想的車一進縣委大院,就被人一下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在一般人眼裡,只要是被紀委的人帶走的官員,沒有一個能平安無事地回來。要麼丟官,要麼做牢,只有夏想不但出人意料的一點事情也沒有,前來抓他的兩個紀委工作人員卻被省紀委的人帶走,據說至少要判個十年八年。
這還不算,連市紀委一個副書記都翻了船,安縣的人就不得不猜測夏想到底是個什麼厲害人物?一個副縣級幹部,他到底有什麼強硬的後臺,竟然直接掀翻了幾個市紀委的人物,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許多人還是頭一次聽說,紀委人員居然被自己調查的人給弄得人仰馬翻,連自己都賠了進去!
所以當夏想的車一出現,片刻之間就傳遍了整個縣委大院,李丁山正在聽人彙報工作,也無心再聽,揮揮手讓他下次再來,叫上方格,下樓去接夏想。
邱緒峰正在和強江海商量事情,聽到樓下傳來嘈雜的聲音,隱約聽到有人在喊“夏縣長回來了”,他手一哆嗦,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摔個粉碎。
夏想沒事的消息早就傳到了安縣,邱緒峰也在第一時間知道了內情,不但是夏想沒事,而且是房自立等人出了大事,被省紀委直接拿下!
連高書記都壓不住的事情,讓邱緒峰膽戰心驚。他知道吳家和高成鬆關係密切,他向吳家告密,吳家出手的話,必定是要通過高書記。
竟然連高書記都壓不住夏想,夏想他憑什麼?簡直就是逆天的妖孽,堂堂的省委書記治不了一個副縣長,誰會相信?
沒有人相信的事情,偏偏真實的地發生了。
邱緒峰現在對夏想已經由恨變成了懼怕,他已經知道,對於夏想,他已經無能爲力了,打壓和牽制,都不再起任何作用。而且經過這件事情,夏想在安縣的威望大漲,如果不給他一個好的安排,絕對會影響安縣的經濟發展。
達才集團已經明確地表示,夏想在,項目就上馬。夏想不在,免談。而且在夏想不在的這一段時間,三石風景區的工程也明顯放緩,楊德華去問,對方答覆說,等夏縣長回來再說,有技術問題要和夏縣長商談。
水泥廠徹底失敗,三石風景區的投資和度假村項目,全是夏想的功勞,離了他,彷彿都要停止運轉一樣。邱緒峰氣急敗壞但又沒辦法,李書記都不急,他急個什麼勁,有什麼資格急?
再加上本來支持他的厲潮生自從上次常委會之後,一直對他若即若離,讓他苦惱萬分。
邱緒峰陷入了僵局之中。
夏想終於還是回來了,他也不知是失望還是驚慌,失手打了杯子,讓強江海目瞪口呆!強江海心中大驚,邱縣長現在對夏想怕成這個樣子,以後還怎麼開展工作?還怎麼施展抱負?
邱緒峰強行壓上內心的煩躁和不安,說了一句:“水太燙了……江海,夏想回來了,我想政府班子最好再調整一下分工,把你分管的城建讓夏想接手,也讓他名正言順地可以和投資商接觸。”
誰也不願意從自己碗中分菜給別人,強江海大吃一驚,急忙說道:“邱縣長,城建這一塊兒我一直幹得輕車熟路,不能讓給夏想呀。再說,他又沒有城建方面的經驗。”
邱緒峰擺擺手:“不要說了,就這麼定了。夏想管城建比你在行多了,你忘了他以前在城中村改造小組工作,天天接觸的都是什麼人?”
邱緒峰知道城建這一塊貓膩多,好處多,強江海可以從中撈錢。但現在也顧不上考慮他的感受了,夏想不出面,度假村項目要是泡湯的話,責任誰來負?這可是一個帶動安縣經濟的大項目。
“走,出去迎一迎,也算面子上好看。李書記都出去了,我們不去也說不過去。”邱緒峰也不簡單,能屈能伸纔是英雄,只伸不屈是條蟲。在政治上,從來沒有永遠的敵人一說,既然他現在鬥不過夏想,壓不住他的鋒芒,又必須要和他共事,那就只有合作一條路可走。
在前途面前,個人的恩怨甚至女人都不能成爲障礙,天大地大,前途最大。邱緒峰暗中告誡自己,一定要忍,忍一時風平浪靜,他可以耐心地一直等下去,等什麼時候找到一個好機會,再一舉將夏想踩在腳下。
至於梅曉琳和連若菡,就讓她們隨風遠去。不就是女人嘛,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人,但最缺的卻是官位。和官位相比,女人確實是無足輕重的點綴。
最先出來迎接的夏想的,是盛大。
盛大第一時間聽到消息,也顧不上考慮太多,飛也似地從辦公室跑了出來,一出門就正好看見夏想正和一個人有說有笑地走來。他大步向前,一把握住夏想的手:“夏縣長,可把你盼來了。你受委屈了!”
夏想知道盛大和他之間的合作,是以相互利用爲前提的合作,但剛纔一句話情深意切,帶着強烈的感情撲面而來,也讓他有些感動,就說:“盛縣長耳朵好靈,我剛進門你就聽到了?”
“天天在等你回來,耳朵不靈也練得靈敏了。”盛大感慨地說道,才注意到夏想旁邊的秦拓夫,忙問,“這位領導是?”
盛大沒見過秦拓夫,不過卻有眼色,見他又是陪夏想前來,肯定是市委的領導,所以張口就叫出了領導。
“這是市紀委的秦書記!”夏想知道沒有必要隱瞞秦拓夫的真實身份,因爲在縣委裡面,肯定有人認識秦拓夫。
盛大立刻肅然起敬,恭敬地叫了一聲:“秦書記。”
秦拓夫和盛大握了握手,沒說話,只是點了一下頭。
第二個跑出來的是梅曉琳。
梅曉琳倒沒有什麼激動的表情,見到夏想,只是微微一笑:“出來就好,我就知道你沒事。你這個人不壞,也不貪,別人找你的麻煩,算是找錯人了。”
然後纔是李丁山趕到。
李丁山見到夏想,激動不已,雙手拉住夏想,上下打量幾眼,才笑着說:“都說你胖了,我還相信。現在親眼一見,確實是胖了一些。真有你的,小夏,換了別人,恐怕會吃不下飯去,你倒好,養得又白又胖。”
最後是邱緒峰和強江海。
夏想才又向大家鄭重其事地介紹了秦拓夫。
秦拓夫顯然對和大家寒喧興趣不大,直接提出到李丁山辦公室坐坐。李丁山自然沒有異議,就頭前帶路。邱緒峰故意落在後面,和夏想並肩上樓,親切地說道:“小夏縣長,秦書記親自前來爲你正名,可見市紀委對此事是非常重視的,我的意見是,趁秦書記在,召開一次常委會議,請你旁聽,也請秦書記做重要指示,你和秦書記商量一下,看是不是可行?”
這個馬屁拍得有點水平,夏想就對邱緒峰親自出來接他,並且若無其事的樣子大感意外,雖然心中厭惡他的陰險,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確實臉皮夠厚,能屈能伸,裝得跟沒事兒人一樣,彷彿事情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是一個勁敵,夏想心中對邱緒峰的警惕又提高了不少。真正難以對付的,正是他這樣不動聲色的對手。
對他提議召開常委會,夏想是完全贊成的,正好可以讓秦書記和厲潮生來一次面對面的接觸。他就先小聲向秦拓夫彙報了一下,秦拓夫點了點頭,夏想就向李丁山簡單一說,李丁山也點頭同意。
邱緒峰就如奉聖旨一般,立刻去電話通知各個常委。
秦拓夫親眼目睹了安縣大小領導,顧不上按照常規的排序,都紛紛出來迎接夏想,他心中也是大有感觸。做官如做人,能做到人緣這麼好,小夏不簡單。怪不得在市委裡面也有不少人維護他,原先他還以爲小夏靠的是曹永國的光環,現在看來,曹永國在市委裡面,也未必有夏想吃香。
秦拓夫也是越看夏想就越歡喜,這小夥子,能讓這麼多人喜歡和欣賞,肯定有他的獨到之處。別的不清楚,反正他的牌品確實不錯。
越瞭解夏想,秦拓夫就對他印象越好。而且因爲夏想被抓事件,他一直奈何不了的房自立頓時成爲各方勢力的炮灰,被打得沒有了翻身的可能,說來還是沾了夏想的光。秦拓夫心裡清楚,憑他自己的能量,肯定就動不了房自立一根毫毛。
這麼說,不管是誰乘機扳倒了房自立,反正好處是他得了,認識夏想給他帶來的是天大的好運。
在李丁山的辦公室坐了片刻,方格顧不上人多失禮,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擠到了夏想身邊,好好打量了夏想幾眼,見他一切完好,才放心地說道:“夏縣長,他們沒有打你吧?哼,要是敢打你,我要他們好看。這幫紀委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夏想忙衝他使了個眼色。
秦拓夫聽在耳中,皺了皺眉,問道:“你這個小同志說話太唯心了,紀委的人那麼多,怎麼會沒有一個好人?我們紀委可不比公安局,紀委查的都是大案要案,所以我們的人員都是高素質,從來不搞刑訊逼供那一套。”
“高素質還誣賴好人?”方格纔不管秦拓夫是誰,反正他現在對紀委的人沒有一點好印象,“夏縣長這麼好的人偏偏被抓走,還好意思說?要是紀委真能做到公正的話,全國也沒有那麼貪官了。”
這一點秦拓夫還是比較贊成的,點頭說道:“要做到絕對的公正是不可能的,任何國家都不行,這和制度無關,是人性醜陋的表現。再完美的制度,也無法改變人性中貪婪的一面。法律是道德的最底線,古人爲什麼可以做到夜不避戶路不拾遺,不是因爲法律多完善,而是因爲道德高尚。”他被方格一激,突然生髮出了許多感慨,就饒有興趣地問道,“小同志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方格。”方格有點愣頭青的小毛病,不過也不是毛頭小夥子了,還是有禮貌地問道,“您是哪位大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