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論戰之中,對方有程曦學出面,確實分量極重。但因爲有鄒儒和他對戰,也算是旗鼓相當。但在燕省,目前還沒有一個有分量的人物壓場,夏想找的幾個人都是無名之輩,就是文章寫得天花亂墜,也容易被人輕視。畢竟人的名樹的影,名氣無形,但又極具影響力。
如果燕省有高老坐鎮,就完全不同了。就算高老不親自出面,躲在幕後指導,也能通過各個渠道傳出去高老身爲幕後之人的消息,消息一旦傳開,就會讓燕省發表反駁文章的專家教授,感到無形的壓力。
夏想真是想得太周到了,今天一次見面,竟然幫他解決了全部麻煩,葉石生怎麼能不激動異常?要不是顧及省委書記的身份,以及早就誇過夏想一次,就又差點開口再誇他兩句。
又一想不能太讓夏想驕傲了,就以敬高老爲由,表達一下內心的喜悅。
在座幾人哪一個不是絕頂聰明之人?大家都紛紛附和高老,敬了葉石生一杯。葉石生十分高興,又一次一飲而盡。
高晉周趕到了。
高晉周接到高老的電話,聽說了有機會和葉石生一起坐坐,還心中納悶是哪一齣時,又聽到夏想也在,頓時明白了什麼,肯定是結交葉石生的機會來了。
高晉周最近在省裡比較憋屈,產業結構調整沒他什麼事,他分管一攤子又沒什麼大事,瑣事多,又不出政績,讓他頗爲無奈。一直想向範睿恆靠攏,範睿恆卻對他的靠攏不太上心。同時儘管夏想和宋朝度關係也不錯,但宋朝度對他也是不冷不熱。
高晉周就頗有鬱悶,而且吳才江似乎忘記了他一樣,他想借助家族的勢力在燕省更進一步,提出過幾次,吳才江卻只是含糊答應,沒有表態,也沒有了下文。
高晉周就感覺前途迷茫,不知道該走向何方,甚至還動了要調回京城的心思。
突然就有了和葉石生私下接觸的機會,高晉周心中又重新燃起了火焰。
高晉週一進門,就發現了在場的幾人,心思一轉,就知道了今天的聚會是非常私人的性質,心中就有了分寸。
依次寒喧過後,高晉周就坐在了夏想的旁邊。葉石生看了高晉周幾眼,和善地問道:“晉周,最近工作還順利嗎?有什麼困難沒有?”
高晉周不明白剛纔在討論什麼話題,對葉石生的發問,自然不能張口就來,斟酌一下,說道:“工作上倒按部就班,沒太大的變化。困難總是會有,不過辦法總比困難多,總能慢慢克服。”
葉石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目光看向了夏想。
夏想明白了過來,就將剛纔的話題簡短一說,高晉周聽了面露喜歡說道:“我爸作爲幕後指導還可以,他年紀大了,觀點就算順應潮流,可能在文章上也有些保守。我是學經濟出身,如果不是因爲副省長的身份,但還真想提筆上陣,和他們辯論一番。本來產業結構調整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卻被一羣舞文弄墨之人胡亂批判一番,可笑加可氣。”
高晉周的話深得葉石生之心,他點頭一笑:“晉周說得對,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故意煽風點火罷了。不過如果你真想提筆上陣的話,也可以化名參加論戰,以你的經濟學專業的理論基礎,還有副省長的經歷,應該可以寫出有深度有文采的好文章。”
錢錦鬆也順勢說道:“確實,剛纔高老還說了,你以前還有著作出版,肯定是文筆不錯了。”
高晉周也知道在他未來之前,基本許多事情已經談妥。既然葉石生和錢錦鬆都開了口,高老又在一旁微笑不語,夏想更是一副淡定的樣子,就知道大家都認同眼下是向葉石生靠攏的最好的機會,就說:“行,我就提筆上陣,再發一次少年狂,不信不能把他們辯駁得啞口無言!”
“哈哈,晉周意氣風發的樣子,還真有點少年輕狂的味道。”葉石生哈哈笑了。
錢錦鬆也笑道:“晉周比我們年輕,自然還有一些激情和衝動……”
一時,滿堂笑聲。
曲終人散之時,錢錦鬆要和葉石生同行回去,夏想、高晉周、高老送到樓下。此時森林公園燈火輝煌,映照得四下花紅柳綠,再有涼風習習,格外怡人。
葉石生難得有如此輕閒的時刻,站在風中靜立片刻,嘆道:“燕省還有如此美景,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夏想,你也確實有點本事,能在鬧市之中建造一座森林公園,真是少見的奇思妙想。今天親身體會一番,果然有妙處。”
“葉書記,其實燕市還有許多美景,只不過沒有開發出來罷了。”夏想趁熱打鐵地說道。
“哦,哪裡有?”
“下馬河。”夏想早就等葉石生問起美景的機會了,就乘機說出了早先他對胡增周所說的建造環城水系的設想。
葉石生聽完,愣了一愣,搖頭笑了:“夏想,你可真有異想天開的思路……”
他轉身就走,麻秋急忙跑去爲他打開車門,葉石生就一低頭坐進了車裡。
夏想不由納悶,難道葉石生沒有一點動心?正尋思時,錢錦鬆從他身邊經過,小聲說道:“豐利要動一動,崔向提名鄭冠羣接任。”
一句話說完,錢錦鬆也不停下腳步,也上了葉石生的車。
葉石生的車調了頭,路過夏想身邊時,又停了下來。打開窗戶,葉石生坐在車上,一臉平靜地說道:“環城水系還是要由燕市主導,計劃可行,不過要等產業結構調整試點城市成功之後再提。”
等葉石生遠去,夏想長舒了一口氣。得到了葉石生的首肯,他的宏偉計劃就邁出了至爲關鍵的第一步。
回到家中,小丫頭已經睡下。夏想沒有驚醒他,坐在了書房中沉思。
本來挺嚴肅的一件更換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的事情,被崔向自作聰明地提名了鄭冠羣,倒讓夏想覺得無比可笑。
鄭冠羣也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他本來和崔向關係不錯,後來和胡增周走近之後,又和胡增周關係越來越密切。但因爲胡增周和崔向之間沒有衝突,所以也不妨礙鄭冠羣繼續和崔向走近。夏想接觸過鄭冠羣幾次,感覺他爲人尚可,行事比較穩當,理念比較傾向於中間,稍微偏向支持產業結構調整。
夏想就想再從側面向胡增周打聽一下鄭冠羣的爲人,如果鄭冠羣有原則,不完全是崔向的傳聲筒,他就在梅昇平面前遞上幾句好話,讓鄭冠羣通過組織部的審覈。如果不是,就想辦法提名高海。
不過提名高海,肯定會遭到崔同的強烈反對,如果形成僵局,也會影響到高海以後的政治前途。與其硬碰硬,不如將計就計,讓鄭冠羣順利通過,只要他不是崔向的應聲蟲,就有合作的可能。
第二天是週六,夏想就睡了個懶覺,放鬆一下。最近也確實太累了,事情多得壓頭,好在葉石生堅定的態度讓他大爲鬆了一口氣,以後的事情可以逐步解決。
夏想打算帶小丫頭出去放鬆一下,去山裡轉轉,馮旭光卻打來了電話,說要見個面。
要是以前,夏想可以直接笑罵幾句,然後一口回絕。但現在因爲和馬萬正漸行漸遠的原因,他就知道馮旭光說要見面,肯定有要事。
夏想就和曹殊黧一起,趕向馮旭光家中做客。
馮旭光的老婆王鳳鳴對夏想夫妻的到來非常高興,忙前忙後張羅不停。王鳳鳴對夏想印象最好,認爲他是馮旭光的朋友中,最老實最可靠的一個。
曹殊黧嫂子長嫂子短地叫着,不多時就和王鳳鳴打成一片,二人到了裡面說話,客廳就只剩下了馮旭光和夏想。
馮旭光一邊倒茶一邊說:“我沒有什麼好茶給你,你的嘴刁,別嫌我的茶粗就成。”
“胡說八道,我什麼嘴刁了,污人清白!”夏想笑罵,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大紅袍……行呀,挺有品味,這茶少說也得上千元。”
馮旭光搖頭:“不清楚值幾個錢,反正我纔不會花錢買這麼貴的茶喝,是我叔叔給我的。”
話題既然轉到了馬萬正身上,夏想和馮旭光相交已久,知道他的脾氣,就直接說道:“我現在和馬省長的有關係有點疏遠,政治理念不合,又可能在工作上有點分岐,說不定以後還有些小衝突……”
夏想話說一半,笑眯眯看着馮旭光。
馮旭光愣了一愣,忽然嘆了一口氣:“你和我叔叔,一個小狐狸,一個老狐狸,在我面前都是話說一半,好象咬了舌頭一樣,有話不能說個清楚?非讓我猜個什麼勁兒。”
夏想就笑:“看,不瞭解我們的心思不是?馬省長和我一個心思,我們都在乎你,而且馬省長也是怕因爲他而影響你和我之間的關係。”
“政治是政治,朋友是朋友,我又不是官場中人,你和他之間的矛盾,關我什麼事?”馮旭光不以爲然地說道,說完,又自嘲一笑,放低了聲音又說,“你也真是,非要摻合到裡面去,從什麼政,和我一起賺錢多自在。”
馮旭光的態度和夏想想象中相差無幾。他也知道馮旭光其實一直以來對馬萬正總有隔閡的感覺,畢竟一來對方是高高在上的常務副省長,二人分別多年,馬萬正又改了姓,不能公開相認,實際上馮旭光對馬萬正沒有太多的認同感。當然,也是因爲馮旭光不是見利忘義之人,他比較重感情重朋友,是一個值得託付大事的至交。
“各有各的樂趣,不是?”夏想心中放下了一塊巨石,他還是很在意馮旭光的反應的,見他基本沒當一件大事,心裡輕鬆不少,“你的超市最近發展得如何了?”
“最近想打進京城的市場,不過還沒有下定決心,想聽聽你的意見。”馮旭光起身關住了房門,擠眉弄眼地小聲說道,“肖佳在京城,聽說現在也賺了大錢,人稱肖美人,在京城圈子裡名氣不小。不是我誇你,小夏,你找個小三都這麼厲害,我真服了你。”
怎麼連馮旭光都會說小三了?小三一說現在還沒有流行起來,對了,他肯定是從孫現偉嘴中聽到的。孫現偉別的都好,就是太風騷了一點,說他是一頭騷騷豬也一點不爲過。
提起肖佳,夏想多少還有點自豪感,也是,在京城房地界人人討論而羨慕的肖美人,卻是他的懷中之人,是個男人都得有點洋洋得意的感覺。
“京城的超市市場競爭太激烈,有許多國外連鎖的大店,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去湊熱鬧了,費力不小,最後說不定沒太大收穫,還不如開始向縣級市發展,或是在地級市再開第二家第三家店來得實惠。”夏想勸馮旭光打消去京城開店的念頭,因爲確實京城的超市不好做,幾乎世界所有的大型連鎖超市都在京城開了店,競爭之慘烈,讓人歎爲觀止。
當付出和收穫不成比例時,還不如省下精力,去開拓別的市場。
夏想又詳細爲馮旭光分析了一下市場得失,最終說服了馮旭光。
中午留在馮家吃飯。
吃完飯,馮旭光又留夏想小坐了一會兒,說是馬萬正提出有時間要坐在一起喝茶。夏想也一口答應,並讓馮旭光轉告馬萬正,他和宋省長,一直都非常敬重馬省長。
週一一上班,剛到辦公室,夏想就看到了嚴小時等候在門口。
嚴小時是來交稿來了。
看到嚴小時積極的樣子,夏想就笑,她其實不是對反駁專家的文章積極,而是對成爲鄒老的弟子積極。不過在夏想看過嚴小時的文章之後,大吃了一驚,因爲她的文章不管是立意還是文筆,都是一流的水平,尤其是反擊對方的論點時所舉的例子,讓人忍不住拍案叫好。
夏想從稿件上收回目光,擡頭看了嚴小時一眼:“沒看出來,你竟然是一個才女!真是你親筆所寫?”
“小瞧人不是?”嚴小時憤憤不平地說道,“告訴你夏處長,我上大學時就經常參加辯論賽,基本上每次都能辯駁得對方啞口無言。要是不信,我們找一個論題辯論一下?”
“辯論什麼?”古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嚴姐姐來得好早,是不是專門在等夏處長?”
古玉有一點不好,就是凡事喜歡愛往男女關係上引,尤其是見到美女找夏想,她的八卦之火就會熊熊燃燒。夏想估計,也和她年輕並且沒有男朋友有關。一般而言,沒有談過戀愛的小女孩,纔會對男女之間超越友情的來往最感興趣。
夏想就瞪了古玉一眼:“打掃衛生去,就你話多。”
古玉衝夏想噘了噘嘴,儘管不情願,還是挽起袖子幹起活兒來。
夏想就請嚴小時坐下,仔細將她的文章看了兩遍,讚道:“好,非常好,正好領導小組新上任了一個主管宣傳的副組長,到時我將稿子一併提交到他手中。通過的話,就會安排在燕省的報紙上發表。”
古玉點點頭,就問:“你說,我的文章會不會引起鄒老的注意?”
夏想就知道她的目的不在於真正反駁專家置疑產業結構調整的觀點,而在於引起鄒老的關注,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提醒她說道:“鄒老是真心贊成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你想要讓鄒老收你爲弟子,就得真正對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有所瞭解,深入地研究一下,有了自己的心得體會,寫出來的文章纔能有分量,才能入得鄒老的眼。”
嚴小時一聽,頓時一臉緊張,伸手拿過稿件說道:“那我再仔細看看書,再重新寫一篇文章給你。”
夏想笑着又將稿件要了過來:“沒關係,領導小組組織的第一批反駁文章,就是要不太成熟的觀點,示敵以弱。”
“明白,拋磚引玉的策略,我是磚,然後等你再寫出來就是玉了,是不是?”嚴小時聯想也挺豐富,說到玉,不由自主看了古玉一眼,見她挽起袖子,露出光潔如玉的胳膊,彎腰時,細腰豐臀一覽無餘,不由曖昧地一笑,“你在安縣時,有梅曉琳相伴,現在在領導小組,身邊又有美人如玉,是你運氣好,還是上天對好色男人的偏愛?”
這話就說得有點唯心了,夏想假裝不悅地說道:“嚴小時同志,現在是辦公時間,請只談論公事。如有私事,請下班時間再談。”
嚴小時也不惱,擺擺手,起身就走,走到門口又站住,說道:“剛纔我在樓下看到梅曉琳了……”
夏想即刻打通了梅曉琳的手機,梅曉琳就在省委組織部,夏想二話不說,就前往組織部而去。
來省委工作時間也不短了,夏想還是第一次去組織部。
組織部辦公區在灰色小樓地帶,在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裡面,有獨立的小院,掩映在樹木之中,幽美而寧靜。夏想知道梅曉琳是來辦理相關手續來了,所以急着見她一面,也想問問她究竟爲什麼要急着回京。畢竟有些事情當面說,或許還能說清。
夏想急匆匆向裡闖,剛一進門就被人攔住:“你誰呀?你找誰?”
一個年約40左右的中年人,一臉頤指氣使地看着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