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啞然失笑:“你就不能請海書記找一些資金過來?”
海德長和付家關係匪淺,既然在邱緒峰升任寶市副市長出手相幫,只要邱緒峰開口,他指派幾家企業來寶市投資,應該也是小事一件。
“不是不想動用海叔叔的力量,我也和他聯繫過,寶市現在沒有太合適的項目。勉強投資一兩個項目也不是不行,但要考慮到後續發展,而不是光是爲了單純地追求政績。當然,也要多替海叔叔着想,不能讓他被上層挑了過錯。現在上層有人對他不滿,認爲嶺南省的步伐邁得太大了一些……”
夏想點頭,他可以理解邱緒峰的心思。現在產業結構調整鬧得如火如荼,嶺南省也被國家日報多次點名,甚至被程曦學當成了反而教材。當然程曦學是隻挑過失不看成績,也因爲嶺南省在推進產業結構調整的過程中,確實有些讓人詬病的地方,都是在前進中過程中不可避免的必交的學費。
即使如此,任誰也不願意被人拿着放大鏡挑毛病。程曦學挑刺的水平高超,總是一針見血地指摘出嶺南省不盡人意的地方,然後再誇大其詞,大肆貶低一番,海德長不勃然大怒纔怪。據說海德長甚至動了想用政治手段收拾程曦學的念頭,但因爲程曦學的後臺過於強硬,海德長得罪不起,而且程曦學表面上又是學者的身份,打出的旗號又是學術上的討論,讓海德長只好組織輿論力量進行反擊。
此時正是最敏感的時刻,如果海德長指派企業來寶市投資,程曦學再來一篇置疑文章,就又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好,外資我來負責,相關政策你來負責,如何整合十幾家中小企業,你想辦法好了。不管是好言相勸,還是連哄帶騙,反正只要目的達到,我不管你的手段。”夏想雙眼中突然閃出一絲堅定的目光。
邱緒峰吃了一驚:“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是你的性格,你一向喜歡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怎麼現在急躁了?”
夏想又笑了:“不是急躁,而是我忽然覺得,在改革開放中,在產業結構調整過程中,都有不可避免的陣痛。有時候,不能心慈手軟。古人講,慈不掌兵,用在現在也是非常恰當的說法,慈不掌權。一方面要按照政策辦事,一方面也要雷厲風行,拿出敢爲天下先的勇氣。”
“我覺得,如果由你來當這個副市長,肯定比我做得還要好。”邱緒峰和夏想共事多年,也瞭解夏想性格中堅韌的一面。他辦事圓潤是不假,但也有意氣風發的時候,也有鐵腕的時候。在安縣有一次突發事件,夏想就是用毫不拖泥帶水的鐵腕手段處理得非常圓滿,事後他仔細一想,如果再拖上一拖,就有可能引發更大的羣體事件。
夏想沒再和邱緒峰客套誰當副市長更好的問題,而是說出了他的整合中小企業的具體打算。
夏想之所以突然產生了時不我待的念頭,也是一向鎮靜自若的心思被以程曦學爲首的保守派的窮追猛打弄得厭煩了,也終於體會到了宣傳力量的威力。也是,天天如同一羣蒼蠅在你耳邊飛來飛去,用陰陽怪氣的語氣說你的壞話,用各種手段打擊你的積極性,用無所不其極的文筆來污衊你認爲正確的事業,還想方設法盯緊你的一舉一動,伺機挑你的過錯,時間長了,誰受得了?
夏想就想盡快完成他心目中的大計,再次在單城市和寶市掀起產業結構調整的新一輪高潮,用實際行動來反擊程曦學的無聊言論,只要出了成績,達到了第一階段的既定目標,就相當於在程曦學的臉上當衆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不過夏想又不得不承認程曦學的厲害,他的文章確實犀利並且容易惹人發火。因爲他列舉的例子確實是產業結構調整中失敗的重大案例,不管是國產品牌的淪喪,還是國產資產的流失,甚至是一些主導產業結構調整的官員瀆職,因爲貪污受賄被查處,還有一些人攜款逃向國外,等等,無一不擊中產業結構調整的痛處,說他是一葉障目不見森林也好,但他所舉的活生生的例子讓人又不能無視。
奮起反擊程曦學的專家學者,只能拿產業結構調整的成功事例和嶺南省經濟的飛速發展來反駁,只是當他們被程曦學聰明地將落腳點引到燕省之後,專家學者的反擊的論點就不再那麼強有力了,因爲燕省產業結構調整的成功例子只有單城市和寶市,而且只有幾家企業,不具有普遍性,說服力也不夠。
現階段的論戰,表面上是在僵持階段,實際上支持者一派稍微處於下風。夏想想到此處,不免微微有些着急。他也知道,僵持的時間越長,對自己一方就越無利。
因爲葉石生可能會在關鍵時刻退縮!
成績,成績,成績!夏想就覺得重任在肩,恨不得一身兩用,恨不得一天有48個小時。
不過冷靜下來之後,他又無奈地笑了,鎮靜,從容,遇事不慌,說起來容易,真要時刻做到還真是很難。就算他有心理年齡的優勢,畢竟也有個人性格上的侷限。
夏想緩解了一下焦躁的心理,就又和邱緒峰談起了太陽能到生活中運用的具體思路。
“太陽能可以廣泛運用到路燈上,不但市政的路燈可以採用太陽照明,小區、醫院、酒店、公司都可以大力推廣太陽能的運用,在推廣過程中,自然少不了政府力量的介入。別的不說,單是全寶市路口的紅綠燈全部採用太陽能的話,也是一項不小的工程。相信經過整合之後的太陽能生產廠家,能夠化零爲整,形成規模生產之後,就可以引進以上新型的太陽能產品。前期光是寶市的推廣就可以爲整合後的廠家帶來不小的經濟效益,相信有了這個承諾,會打動不少外商。再有,爲了支持高精產業,我也可以向省委省政府申請,以支持清潔能源的理由向全省推廣,只此一項,就可以確保投資的回報得到保障。至於以後產品再出口到國外,就是更大的效益了。”
夏想又爲邱緒峰算了一筆帳,雖然前期投入不小,但總體來說還是節省了開支,太陽能產品一旦投入,終身受益,在壽命有效期內,節省的電量就足以比前期投資要多。
同時,也更有利於環保和低碳。儘管現在還沒有開始倡導低碳,但愛護家園人人有責,從我做起,從現在做起,也算夏想爲未來爲子孫後代早做打算所做的一件力所能及的好事。
邱緒峰深以爲然:“政策上支持沒問題,關鍵還是要引進資金和技術,目前寶市的太陽能廠家只能生產太陽能發電板,生產不了新型的太能陽產品。”
夏想向邱緒峰交了底:“已經和美國的一家太陽能廠家進行了初步接觸,對方也有合作意向,估計近期會來寶市考察。”
邱緒峰大喜:“好你個夏想,說了半天原來已經有了眉目,還一直瞞着我,真有你的。對我你還信不過怎麼着?”又一想,他又明白了什麼,又問,“是連若菡牽的線?”
夏想點頭:“多虧了她,要不,也不會進展這麼快。”
邱緒峰感嘆:“有一個賢內助就是福氣了,你倒好,還有一個賢外助,服了你了。”
夏想也是微微感慨,連若菡在替他聯繫太陽能廠家的事情上,確實盡了心。
前兩天夏想打電話給連若菡,連若菡接聽電話時,還在哄孩子,她知道是夏想的電話,也沒理會夏想,接通之後就將電話放到一邊……
“乖,寶貝兒,笑一個。媽媽告訴你,你是中國娃,長着黑眼睛黑頭髮,你有一個壞爸爸……”
夏想知道連若菡在故意讓他聽,雖然知道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還是無奈地笑了一笑,說道:“若菡,你就別罵我了,我天天記着你的好。”
也不知連若菡有沒有聽到,反正她還是嘰嘰喳喳地哄孩子:“你長大後,要做一個全新的五好男人,千萬別象爸爸一樣拈花惹草。媽媽給你制定的標準是——不抽菸,不喝酒,不泡妞,不遛狗,一心只爲養家餬口——要做一個負責、專一的男人,告訴媽媽,你能不能做到?”
才幾個月大的孩子當然聽不懂連若菡的話,更不會說話,不過無巧不巧的是,小傢伙竟然咿咿呀呀地哼了幾句,好象是肯定地回答了連若菡一樣。
連若菡就開心地笑了起來:“真是媽媽的好兒子,真乖,來,親一個。”親完之後,她又說,“其實呀,你爸爸人也不壞,現在優秀的男人身邊,哪一個不是有好幾個女人?你爸爸還算好的了,就有兩個。你長大後,肯定也非常優秀,超過你爸爸不成問題,如果只有一個女朋友的話,也太吃虧了不是?好吧,媽媽允許你有兩個女朋友,嗯……最多不許超過三個,怎麼樣?”
夏想正在喝水,頓時一口水噴了出來,正好把他剛剛寫好的報告噴溼。連若菡太氣人,也太好笑了,剛剛罵他一頓,拿他當兒子的反面教材。一轉眼又覺得自己兒子談一個女朋友吃虧,什麼是人心?人心就是隻許自家兒子留戀花叢,不許自家老公花心。
恐怕天下女人都是一樣的心思!
不過連若菡誇他只有兩個女人,想來大爲汗顏。肖佳不算,認識最早,不算偷情,頂多算私情。而梅曉琳事件只能算是一次意亂情迷的偶然,只有事故沒有故事,也不能完全算數。如此一想,夏想也就踏實了,看來,有時自我安慰也是大有作用的。
連若菡指桑罵槐完畢,才又重新拿過電話,說道:“剛纔我和兒子說話,你有沒有意見?”
“沒有,絕對沒有。”夏想見風使舵,知道連若菡總喜歡沒事敲打他幾下,人家是有功之臣,生了兒子,雖然目前不能姓夏,但誰敢保證以後?再說畢竟是他第一個兒子的媽媽,絕對勞苦功高,“若菡,我想你們母子了,什麼時候等孩子稍大一些,就回國來住,我也好隨時看望你們。”
連若菡輕輕地“哼”了一聲:“淨會說漂亮話,你要我們母子何用?你家有美妻,不用多久,又可以再生一個,到時又可以盡享天倫之樂,轉眼就將我們母子忘得一乾二淨。”
夏想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若菡,我對你的心意,還用再一次次重新提起你才放心嗎?”
連若菡就又心軟了:“就你會說,就不讓我說你幾句?我想你了,又看不到你,罵你幾句才心裡舒坦。打是親,罵是愛,傻子,知道不?”
夏想也心中一暖:“我知道,我知道。在你面前裝傻,只爲博美人一笑而已。”
“噗哧”一聲,連若菡笑了:“還美人,我都是孩子媽媽了,身材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在我沒有瘦身之前,我是不會回國的。”
夏想完全理解女人的愛美心理,也對連若菡的決定表示了贊成:“趕在年前回來就可以了,孩子太小,坐飛機過早對成長不利。”
說過家常,夏想就又含蓄地提出了讓孩子姓吳的問題。
連若菡聽了,久久無語。
平心而論,連若菡對老爺子還是很有感情的,也一直感念老爺子對她的疼愛和偏愛。她的遠景集團在成立之初,得到過老爺子明裡暗裡的許多照顧,纔在初期發展迅速,而且老爺子對她的偏愛到了讓旁人嫉妒的程度,儘管也可能是因爲對吳才洋背叛的不滿而導致對她過於寵愛,但自小到大,她確實是因爲老爺子的關愛而走得一帆風順。
只是讓孩子姓吳,她心中還是有些芥蒂。
作爲她和夏想的愛情結晶,其實她最想孩子姓夏,甚至連名字都想好了,就取二人的姓,名叫夏連。但她也知道父親的固執和老爺子的怒火,真要一怒之下禍及夏想的話,又非她所願。不能姓夏,就姓連好了,就叫連夏,證明了二人之間的永不能割斷的牽連。
卻又出現了吳才江想要孩子姓吳的事情,連若菡本能的是牴觸的想法,但想到老爺子的病情,以及能夠慰藉老爺子,或許會讓他心情舒暢,有利於病情的根治,也是一件大好事。她又何嘗不想讓爺爺開心快樂?
而且事情又是借夏想之口提出,連若菡就十分感激夏想的好心和寬容。
遲疑再三,連若菡終於還是選擇了妥協。如果是吳才江提出,甚至是吳才洋開口,她都不會答應,但爲了爺爺的病情,她又沒有選擇。吳才江說得對,老爺子平生最喜歡小孩子,因爲在他眼中,小孩子代表着吳家代代相傳的興旺。
而她的孩子,又是吳家四代之中的第一人,他的出生,絕對會給老爺子帶來不盡的歡樂。
“姓吳可以,爲了爺爺的病情,我可以答應,但名字要由我來起,就叫吳連夏好了。還有,你不許反對……”連若菡的聲音有委屈,有無奈,也有一絲憐惜。
夏想就說:“一切由你決定好了,我不和你爭,只求你們母子平平安安就好,不管他姓什麼,叫什麼,他都是我夏想的兒子,這一點永遠無法改變。”
連若菡也終於說了一句溫柔的話:“我也永遠是你的,別以爲我生了孩子就人老珠黃了,就想拋棄我,我還年輕貌美……”
夏想忙不迭連說不敢。
其實不是不敢,是不捨也。
隨後,夏想又說出了有意在美國找太陽能公司來寶市投資一事。
連若菡以前對商業的事情並不是很上心,遠景集團雖然做得很大,也是她一邊玩一邊漸漸做大。自從認識夏想之後,開始對商業感了興趣。又因爲夏想的主意,現在在美國的網絡公司發展迅猛,公司規模也迅速擴大,現在已經隱隱有超越GOOGLE的趨勢。
連若菡因爲生孩子的緣故,將公司的管理交給執行總裁諾頓,其他一應事宜,都有衛辛負責對外聯絡。衛辛相當於她的行政兼生活秘書,經過一段時間的鍛練,衛辛不但熟練地掌握了英文,在和美國佬打交道時,也做到了從容應對,收放自如。
連若菡待衛辛如姐妹,給她開出了5000美元的月薪。
對於夏想的事情,連若菡不去想爲什麼,也不去想夏想想達到什麼目的,只要他開口,她就會盡心盡力幫他完成。夏想一說,她就立刻說道:“公司的總裁諾頓是堅定的環保主義者,他應該認識一些太陽能廠家,我讓衛辛聯絡一下他,讓他幫忙聯繫有意投資的美國廠家。有了消息,我再通知你。”
夏想十分高興:“還是我家若菡好……”
話音未落,就聽見耳邊傳來兒子洪亮的哭聲,連若菡立刻慌了神,只對夏想說了一句:“我去看兒子,再打電話!”隨即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