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分量足夠重,別說宋鋼當場震驚,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蔣玉涵也是大吃一驚,孫局一向和藹,還是第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火,夏想是個什麼來路?
“放人,立刻放人。”孫定國怒不可遏地說道。
蔣玉涵此時還看不出來孫定國動了真怒,他這個分局局長就真的是白乾了,此時也知道爲了自保,顧不上太多了,忙說:“主要是宋鋼彙報說,夏想幾個人涉嫌打架鬥毆和私藏毒品,證據確鑿,我才只聽信了他的話……”
宋鋼一聽暗罵蔣玉涵一點擔待也沒有,忙將瑤池的事情經過簡單一說,又搬出了劉戰武和張將:“孫局,夏想等人不但打了我爸,還打傷瑤池的老總張軍,張軍是張將副局的堂弟,還有省廳劉廳也發了話,要求必須嚴懲兇手!”
“劉廳?”孫定國微一皺眉,劉戰武是省公安廳資格很老的副廳長,必須經給予足夠的尊重,就說道,“你給劉廳打電話,我來和他說。”
宋鋼急忙打通了劉戰武的電話,說了幾句,就遞給了孫定國。孫定國接過之後,和劉戰武也不知說了幾句什麼,忽然怒道:“不行,立刻無條件放人。”
宋鋼在一旁暗暗竊喜,劉戰武和張軍關係莫逆,肯定張軍又在劉戰武面前上了話,劉戰武自認佔理,才咬定不鬆口。
孫定國話未說完,就聽見門外又有一個人的聲音傳來:“戰武同志不同意放人?來,讓我和他說話。”一個人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威嚴地掃了屋裡人一眼,目光最後落在夏想身上,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又換成了冷峻和不滿,“定國,怎麼回事?夏想同志還被銬在刑警大隊,你讓我怎麼向葉書記交待?”
宋鋼一見來人,差點沒嚇得坐在地上,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燕市第一號人物陳風。
省委常委、市委書記陳風親自光臨一個小小的刑警大隊,可是頭一遭,宋鋼一瞬間就有點腦子僵化,陳書記意外現身,難道也是爲了夏想?
陳風理也不理蔣玉涵和宋鋼討好式地問好,從孫定國手中拿過電話,非常不滿地說道:“戰武同志,你有什麼意見告訴我,由我再轉達給葉書記好了。今天早上我正在開會,突然接到了葉書記的電話。葉書記二話不說就批評了我一頓,說是他有工作安排夏想同志去做,結果沒有找到人,一問才知道被刑警隊誤抓了進來。葉書記說了,如果夏想同志耽誤了重要工作,要拿我是問。我沒有辦法,就只好拿別人是問了。怎麼,你還有沒有問題?沒有了?沒有最好,有的話,我就直接反應給葉書記了!”
陳風說話的口氣很衝,拋開擡出了葉石生不說,他本身就是省委常委,是所有燕省的官員都要敬上三分的省領導,哪怕用命令的口氣對劉戰武說話也是正常!
宋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腦子只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迴響:不可能,怎麼可能?一個夏想不但驚動了陳書記,還驚動了省委葉書記,他到底是什麼厲害人物,怎麼這麼大的來頭?
陳風走到夏想面前,親自爲夏想打開手銬,緊緊握住夏想的手說道:“夏想同志,你受委屈了。有什麼情況,儘管向我和孫局長反應,我們今天就來一個現場辦公。”
陳風話音未落,又聽見門外傳來一個人響亮的聲音:“宋鋼,案子審理得怎麼樣了?夏想招了沒有?我剛從瑤池回來,太氣人了,把我兄弟打得夠慘,今天我得還回來!”
從門外進來了一個黑臉的中年男人,他一進門就愣住了,先是一眼看到了孫定國,忙恭敬地叫了一聲:“孫局,您也在?”隨後又目光一掃,又看到了陳風,頓時心中涼了半截,呆在當場,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陳,陳書記,您怎麼來了?”
“我是受葉書記所託,前來了解一下夏想同志被誤抓的情況,張將同志你來得正好,聽說夏想是和張軍起了衝突,就是你的堂弟,你也剛好了解了情況,講來聽聽。”陳風不鹹不淡地說道。
張將一瞬間有一種被雷擊中的感覺,什麼?陳書記受葉書記所託?陳書記口中的葉書記還能有誰,只能是省委書記葉石生!
居然驚動了省委書記,而且陳書記一開口就將案件定性爲誤抓,張將就知道,完了,請神容易送神難,一腳踢到了鐵板上,沒想到夏想來歷這麼大,今天的事情,還真沒法收場了。
張軍,白捱打了。宋德道,白被打臉了。宋鋼,也得犧牲了。片刻之間,張將腦中就轉了幾圈,爲了自保,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
“陳書記,事情是這樣的……”張將是何許人也,他久經官場,知道什麼時候都是自家的前途第一,而且他到瑤池隨便一問,就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就當着陳風和孫定國的面,說出了真相,“宋鋼同志涉嫌公報私仇,還有意栽贓陷害夏想同志,我也存在着客觀上沒有了解事情真相的過錯,請陳書記和孫局批評。”
陳風和孫定國對視了一眼,二人都沒有想到張將此人見風使舵變得這麼快,還沒有給他施加壓力,就已經妥協了,既然如此,也就省事了。
陳風點了點頭,沒有表態,又問夏想:“夏想同志有什麼話說?”
夏想看了看面如死灰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宋鋼,心中卻沒有一點同情之心,就說:“宋鋼剛纔不但誘供我,還提出如果我拿出500萬就可以保我平安的話,我對宋鋼同志是不是還適合在公安隊伍工作深表懷疑。剛纔宋鋼對我說的話,這兩位同志都可以作證。”
夏想用手一指王澤榮和劉朕華。
陳風就威嚴地問道:“夏想同志說的話,是不是真的?當着我和孫局長的面,你們說出實話,我還可以讓孫局長對你們寬大處理。”
王澤榮和劉朕華雖然是宋鋼的親信,但他二人哪裡見過市委書記這樣的大官,就是孫定國在他們眼中也是高不可攀的人物,早就嚇得沒有了方寸。陳風一問,忙不迭一齊點頭:“宋隊長是說了,他以前沒少收犯人的錢……”
陳風一擺手,打斷王澤榮二人的話,不悅地說道:“蔣玉涵同志,市南分局的風氣,是不是該整頓一下了?”也不等蔣玉涵表態,陳風帶着夏想,拂袖而去。
孫定國也只說了一句,就緊隨陳風而去:“如何處理宋鋼,張將同志,就由你全權作主。”
張將沒有絲毫猶豫:“是,孫局,我一定嚴肅處理,秉公執法。宋鋼就地免職,其他問題,繼續深挖,一定要給夏想同志一個交待。”
夏想一擺手:“希望張局從大局出發,將敗類清除出公安幹警的隊伍,給全市人民一個交待。”
陳風和夏想來到刑警大隊院中,陳風上車和夏想說了幾句話,然後告辭離去。不多時,孫現偉、李紅江、蕭伍和朱虎,在張將和蔣玉涵的親自陪同下,從各自的審訊室出來。
張將當着孫定國的面,向夏想等人鄭重道歉。夏想也客氣了幾句,他並非針對張將,也不是有意收拾張軍,張軍捱打,純屬意外。不過張軍估計也是囂張慣了,打就打了,讓他長個教訓。
隨後夏想也和孫定國說了幾句話,暗示宋鋼的問題十分嚴重,可以深挖。孫定國十分痛心地說道:“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刑警隊的副隊長,就敢開口索要500萬,真是公安系統的奇恥大辱。多虧你小夏,要不我還發現不了這麼嚴重的問題。回去後,我要在全局開展一次自查活動,將所有的敗類都清除出公安隊伍。”
夏想也知道真正的上位者,都會有一顆公正之心。孫定國也不希望警察隊伍敗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真要再出幾個宋鋼,惹出了大麻煩的話,弄不好還會連累到他。
夏想幾人出了刑警大隊,大家算是又一次見識了夏想的能量和手腕,都更加認定只要跟緊夏想,就一定可以政治上穩定,經濟上豐收。
夏想先給曹殊黧打了電話報了平安,小丫頭的聲音聽起來柔柔的,有一股別樣的味道:“就知道你又惹事了,天下那麼多事,你管得完?真是的,害得我擔心了一晚上了。我也猜到你可能又被人抓了,要不你的手機不會打不通。沒想到還真是,你怎麼就這麼讓人不省心?多大的人了,還動不動就打架?”
“也不是我非想打架,是別人先動的手,我總不能站着捱打不還手,是不是?”夏想知道小丫頭的生氣是因爲關心他,就耐心地解釋說道。
“嗯,那倒是,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敢先打手,你一定要打還回去。你沒受傷吧?那個打你的人,你有沒有狠狠打他一頓?”小丫頭護短起來,也有發狠的一面。
夏想在小丫頭面前還是要保持良好的形象,就說:“還好,打得不狠,我比較心善,下不了狠手。”
剛回到辦公室,還沒坐下,方格就笑嘻嘻地推門進來:“夏哥,我可是立了大功了,完全領會了你的意圖,怎麼樣,配合得是不是還行?”
方格是領導小組唯一知道夏想下落的人,今天一上班,葉石生就有事情找夏想,麻秋打來電話時,正是方格接的電話,他就說出夏想被市局刑警大隊抓走的事實。
麻秋立刻就向葉石生做了彙報。
葉石生當即十分震驚,隨即大怒。
夏想自從到了領導小組工作以來,一直承受了方方面面的巨大的壓力,葉石生心裡明白。上一次程曦學當衆敗給夏想,葉石生算是大大鬆了一口氣了,沒有了上層和學術界的壓力,正好可以讓夏想在燕省大展手腳了,沒想到竟然出現了夏想被市局抓走的荒唐事件。
在燕省,在他的地盤之下,還有人抓走夏想,根本就是不給他這個省委書記面子!再聯想到上一次省紀委對夏想的調查未果一事,他更加認定又有人栽贓陷害夏想,當即就打電話給陳風,要求陳風過問此事,立刻放人。
有省委書記出面,別說夏想沒事,就是有事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誰不知道現在葉書記在燕省的地位越來越穩固?陳風接到電話之後,就猜測夏想肯定又有別的手段,否則以他的本事,還能被抓進刑警大隊,簡直就是開玩笑。不過葉書記有令,又事關夏想,陳風自然樂得配合一下,就順水推舟親自出馬去接夏想。
有了省委書記的指示,又有市委書記親自來接,夏想走後,孫定國留在市南分局,就對蔣玉涵進行了嚴厲的批評。蔣玉涵後悔不迭,悔不該當時堅持立場,讓宋鋼收手。現在不但在孫局面前失了分,又沒有給市委書記留下好印象,只怕是以後的前途沒什麼指望了。
蔣玉涵就恨死了宋鋼。
宋鋼能當上刑警大隊的副隊長,蔣玉涵多少知道其中的一點內幕,少說也花了200多萬。他也收到了一點好處,不過並不多,才幾萬元。他就想,既然宋鋼誘供並且索賄的事情被陳書記記在了心上,就得嚴查,並且一查到底,也好讓他有一個表現的機會。再有如果能乘機扳倒幾個人,空出了位置,他也有機會替補上去了。
蔣玉涵就決定要痛打落水狗,將宋鋼置於死地。
……
再說夏想和方格說笑幾句,就去向葉石生彙報了工作。葉石生關切地問起昨晚的事情,夏想就簡單地說了一說。當聽到宋鋼向夏想索要500萬就可以放人時,葉石生拍案而起:“敗類,警察隊伍中有這樣的敗類,絕不能手軟,一定要一查到底。”
夏想要的就是葉石生震怒的效果,省委書記一怒,下面的人就知道事情的輕重了,辦事肯定積極有力,宋鋼,在劫難逃了。當然,還有宋德道也一要不能放過。
隨後,夏想就又向葉石生彙報了一下燕市增設新區的設想,並且說出了有意邀請達才集團將新區作爲產業地產的試驗田,讓達才集團和新區一起崛起的想法。
葉石生對夏想的說法十分贊成:“你的想法肯定可以得到達才的積極響應,對於產業地產,一直是他心目中最宏偉的夢想,陽光城太小了,難以實現他的抱負……小夏,你的想法很好,值得肯定。”
夏想起身,一臉鄭重地說道:“我也希望燕市的環城水系和新區,能在葉書記的親切關懷之下成長起來,相信環城水系的開工和新區的建設,將會成爲燕市歷史前所未有的一件大事。”
一句話又說中了葉石生的心事,他一臉笑意,點了點頭:“總要給百姓做一些實事好事,退下來之後,纔好安心,不枉爲官一場。”隨後又想起了什麼,換了一臉疑問的表情,問道,“聽說外經貿部要借調你一段時間,你的意思是?”
“我正要向您彙報一下這件事情,上次中大會堂事件之後,我在外經貿部見到了易部長,他說明年3月成立商務部的時候,想讓我過去幫一段時間的忙,一是爲了充實一下履歷,二是也好提高一下我的理論水平,三是也正好在京城離鄒老近一些,方便完成最關鍵一段課程,希望葉書記能同意。”夏想知道事情繞不過葉石生這一關,所以就如實地說了出來,“到時領導小組也一切步入了正軌,一處可以暫時由王林傑負責,二處三處都有負責人,而且燕市的重大舉措到時也已經有了結果出來,領導小組沒有我也完全可以應對以後的局面……”
葉書記沉吟不語。
平心而論他當然不願意放夏想離開,但夏想也說得合情合理,在京城也確實有利於他眼界的提高,想到下一步有可能要對夏想委以重任,讓他到京城鍛練一段時間也好,反正也只是借調,隨時可以召回。
葉石生就點頭同意了:“好,我可以放你去,但有一個條件。”
夏想忙恭敬地笑道:“請葉書記吩咐。”
“只要燕省有需要,你必須隨時回來,不能找任何理由。”葉石生笑眯眯地說道,“燕市需要你,還有你大有作爲的空間。”
夏想就表了忠心:“我的根在燕市,再說燕省有葉書記在,我也捨不得離開。”
“呵呵……”葉石生開心地笑了,“代我向達才問好。”
夏想明白,葉石生對他放心了。
晚上下班後,夏想謝絕了領導小組衆人要爲他壓驚的建議,開車回家。他其實沒受一點驚嚇,相反,有些人今天晚上註定失眠了,因爲他已經將宋德道的事情向黃林和劉旭做了當面舉報。
因爲有葉書記的重視,黃林和劉旭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主要也是他們相信夏想親自舉報的案件,肯定能揪出一個大貪官。黃林和劉旭對調查貪官有一種莫名的熱衷心理,聽說宋德道和宋鋼父子都有可能有問題,更是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