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風無奈歸無奈,也知道對於大人物來說,翻雲覆雨不過平常事,就連以前的一號人物前往一處剪綵,聽到主持人讓他下臺講話,他還心生不悅,藉故不去。最高人也是平常人,也有平常心。
安慰完自己,陳風只好嚥下這口氣,琢磨着看還能不能再打開胡增周的缺口,讓他回心轉意,只要胡增周繼續支持夏想的任命,事情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陳風還以爲可以重新說服胡增周,但夏想在接到連若菡電話的一刻就知道,恐怕他的區委書記之夢要破滅了。
夏想是在家中接到連若菡的來電的,當時他正在書房中讀書看報,同時思索一下當前的局勢,手機就響了。一看是連若菡的號碼,他就急急接通之後,第一句話就問:“你和孩子一切還好嗎?”
連若菡的聲音傳來,也是十分急切:“我們都還好,你呢?你有沒有事情?要是丟了官也不要緊,大不了不在官場上了,我們一起去美國,讓殊黧也去……”
夏想反而笑了:“說什麼呢,不至於逃離祖國吧?沒事,現在一切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可以接受,是因爲爺爺收手了,邱老爺子出面說和,也不知他說了什麼,爺爺竟然同意放手了,不找你麻煩了。”連若菡快語如珠地說道,“邱家來人,肯定是你的主意,對不?算是走對了一步,不過也走錯了一步,因爲本來事情爸爸還不知道,但因爲邱老爺子嘴快說了出來,現在倒好,爸爸知道之後,大怒,他誰的話也不聽,可能就要對你下手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夏想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的聽到吳才洋要出面壓他,還是心裡不安。畢竟吳才洋不比老爺子,似乎他本身沒有什麼弱點可抓,即使有,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不象老爺子,連若菡和吳連夏就是他的最大弱點。
“我在燕省有人保護,你爸再厲害,也不可能一句話就能拿我怎麼樣,好歹也是正式的國家處級幹部,你就放心好了,在燕省在保護傘下,我還暫時可以遮風避雨……只要你和孩子沒事就行。”夏想安慰連若菡幾句,好讓她放心,隨後又問,“爲什麼前兩天聯繫不上?”
“被老爺子用技術手段屏蔽了手機信號,還是衛辛機靈發現了不對,告訴了我,我去問爺爺,才知道我們的事情事發了。我還看到了照片,就是你在機場接我時的照片,上面有你抱着孩子的鏡頭,還有你抱着我的親暱動作,所以爺爺看了才勃然大怒……”連若菡倔強地說道,“我一怒之下抱着孩子就要走,正好邱老爺子剛剛說服了爺爺,爺爺就向我低了頭,做了讓步,我才勉強留了下來。不過爸爸正好回家看到了照片,也知道了真相,拂袖而去……”
夏想之前剛剛接到陳風的電話,也瞭解到了胡增周態度的轉變,同時也對白戰墨竟然帶來了200億的投資大感意外,一番深思之後,根據目前的形勢分析,他已經對他就任區委書記一職,不再抱太大的希望。與其硬抗,不如退而求其次接受胡增周的建議,謀取區長一職。
從哪裡跌倒從哪裡抓起,當不上區委書記,區長也是二把手,正好主抓經濟和建設,先定下來再說,否則等吳才洋一出手,恐怕比老爺子還恐怖,不一定會有什麼不可預知的情況發生。
燕市常委會的任命一通過,吳才洋再想動他,就沒那麼容易了。現在他只是領導小組的一個處長,和一個政府一把手不能相比,吳才洋如果想要讓他挪挪位置,現階段還是比較容易的。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勸說陳風放棄爭奪區委書記的位置,趁吳才洋還沒有出手,在胡增周還沒有改變支持他擔任區長之前,直接上常委會討論,一舉通過對他擔任區長的提名!
和老爺子過招,他是拖延時間。和吳才江較量,他必須搶佔先機。至於被提名爲區長的周立波同志,對不起了,只好讓他成爲最大的政治犧牲品了。
只要擔任了區長,夏想相信他能逐步掌握住主動權,一步步從白戰墨手中,奪回屬於自己的榮譽!一戰失利,二戰再來。
夏想放下連若菡的電話,立刻就聯繫上了陳風,將事情的利害關係一說,並且感謝了陳風對他的大力維護,同時保證,他在區長的位置上,依然可以做出應有的貢獻。
陳風也不是拘泥之人,聽了夏想的分析之後,也覺得事情確實緊急,吳才洋的風格他也多少有些耳聞,一個連自己老爺子都敢反對的人,肯定是厲害角色,況且他現在正當政,又身在政治局,要是他出手,必定比老爺子更犀利。關鍵是,他還沒有老爺子憐惜連若菡和疼愛連若菡兒子的弱點。
陳風當機立斷,決定聽取夏想的意見,退而求之其次,謀求區長之位。同時和夏想商定,由夏想出面向葉書記和梅部長解釋相關原因,他現在來不及再向葉書記彙報,現在就立刻着手召開緊急會議。
不提夏想如何向葉石生和梅昇平說明情況,陳風放下電話立刻召開碰頭會,碰頭會由胡增周、付先鋒和方進江參加。
陳風等三個人到齊,立刻開門見山地說道:“經過深思熟慮,我決定接受增周同志的建議,重新提名夏想同志擔任下馬區副書記、區長,各位有什麼看法?”
方進江吃了一驚,事發突然,他沒有心理準備,不由多看了陳風一眼,見陳風微微點了點頭,知道事情緊急來不及提前和他商量,肯定也是事先得到了夏想的認可。
胡增周先是一愣,他認爲以陳風的強勢性格,不太可能接受他的條件,沒想到轉眼間就情況大變,陳風妥協了!
胡增週一直覺得有愧於夏想,見陳風主動讓步,就立刻說道:“我同意陳風同志的提議。”
付先鋒志在區委書記,對區長沒有興趣,況且他也清楚凡事要留有餘地纔好,也好以後相見,既然他目的達到,想徹底將夏想踢出下馬區也不太現實,真要完全惹急了陳風,他以後也別想再開展工作了。再說就算夏想擔任了區長,也在他的眼皮底下,也在白戰墨的陰影之下,就微一遲疑,也答應了下來:“我也同意。”
方進江心裡清楚陳風此舉必定大有深意,也點頭表示了同意:“同意。”
“好!”陳風拍了板,“立刻召開常委會討論,區委書記和區長人選已經拖了太久了,不能再久拖不定了,影響下馬區投資商的信心不說,還不利於燕市的對外形象。同志們還有沒有別的意見?”
幾人雖然都覺得有些操之過急了,但事已至此,也想不出再好的拖延的理由,就都說沒有。
陳風看了胡增週一眼:“增周同志,至於周立波同志的思想工作,就麻煩你來出面安慰一下,以後有合適的重要的工作崗位,市委會優先考慮他。”
一個小時後,常委會緊急召開。會上,組織部長方進江重新提名了區委書記和區長人選,隨後,陳風、胡增周和付先鋒先後發言,表態支持。
提出反對夏想擔任區委書記的幾名常委,面對突如其來的戲劇性變化,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突然之間夏想就由書記變成了區長,而且陳書記、胡市長和付書記、方部長異口同聲表示支持,顯然他們私下裡已經達成了共識。
其他人本來已經動搖了態度,現在又見幾位重量級人物已經達成了一致,他們收到的指示只是阻止夏想當上書記,又沒有收到新的指示不讓夏想擔任區長,也就順水推舟投了贊成票。
半個小時內,常委會一致形成決議,通過了正式提名。
歷時半年之久的下馬區的人事任命,至此終於全部落下了帷幕!
夏想的病情也就忽然之間神奇地好了,第二天就又到領導小組恢復了正常上班。一上班,他就受到了古玉埋怨。
“出了事也不和我說一聲,爺爺說了,你有點不把他放在眼裡,他讓我替他批評你幾句。”說是批評,古玉卻是一臉笑容,隨後又促狹地說道,“你還真厲害,連若菡就被你收服了,還乖乖地替你生了孩子,吳老爺子不生氣纔怪!他那麼威風的一個人,又好面子,孫女卻不明不白跟了你,他最後收手放過你,還真是你的運氣。”
古玉說完,不等夏想說話,又神秘地說道:“你知不知道吳老爺子爲什麼突然收手了?告訴你,你別告訴爺爺是我說的,是因爲邱老爺子和吳老爺子聊天,說着說着就說起了邱緒峰的姐姐邱緒蝶,最後邱老爺子感慨地說,大家族的女人,要麼聯姻嫁給權力,要麼嫁給金錢,正是因爲出身太好,眼光太高,很少有幸福的,邱緒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結婚了又能怎樣,一樣要離婚。所以不管她們選擇什麼樣的生活方式,只要她們自己願意自己感覺幸福就成……結果吳老爺子想通了。連我爺爺都誇邱老爺子有口才,會說話,比他強了不少。”
原來中間還有這樣的典故,夏想暗暗感激邱緒峰的出手,邱老爺子以前估計是做思想政治工作的,善於分析問題並且解決問題,有水平。
“我爺爺還說了……”古玉鸚鵡學舌一樣說個沒完,“他對你很不滿意,因爲你出了事情不首先想到找他出面解決,他還說了,鑑於你對他輕視的表現,決定在你真求他幫忙時,他也不理你。”
夏想無語,老古纔不會說出和小孩一樣耍性子的話,肯定是古玉自己的話,就笑道:“好了,不說了,事情已經過去了,等不忙了,我請他吃飯,向他賠罪好了。你下一步怎麼安排,我可能要去下馬區擔任區長,你是不是還繼續留在領導小組?”
“怎麼是區長,不是區委書記了,降職了?”古玉的問題很可笑,書記和區長其實級別相等,不過書記權力更大一些,管人事和主持全面工作,是一把手。
夏想也懶得多和她解釋,正要說點正事,電話響了。
古玉識趣地擺手退了出去,還調皮地笑了一笑。
“您好,我是夏想。”
“夏想,我是成達才。市委的任命我已經知道了,雖然不是一把手,但區長的位置更有利於你發揮經濟方面的才能,我還是決定立刻啓動投資項目。不過有一個問題,白戰墨的200億資金,你是不是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成達才的電話打來得還真及時,看來他也一直在暗中關注到燕市的一舉一動。
“成總好,白戰墨聲稱從西海省文州市拉來200億的鉅額投資,我也感到很吃驚,也很不解。文州市遠在南方,在沿海有許多發達省份有更好的投資項目可以選擇,爲什麼偏偏選擇在燕市,而且還是一個新建的下馬區?應該說,下馬區目前還沒有打出名氣,況且燕市本身也名氣不大,我就認爲,200億的投資,恐怕不是那麼樂觀。”夏想的擔憂不無道理,因爲他最擔心的就是文州的遊資。
遊資類似於蝗蟲,最早是炒作房地產,隨後又炒作大蒜、大蔥、姜以及綠豆,甚至還炒作過普洱茶和紅木傢俱,帶來一陣虛假的繁榮的同時,等遊資賺夠了利潤撤走之後,給行業帶來的是毀滅性的打擊和創傷。於國於民百害而無一利。
炒作房地產損害的國民經濟,炒作日用品損害的則是廣大普通百姓的利益,對國計民生帶來極其不利的影響。可以說專門從事炒作的遊資就是經濟界的蝗蟲,鋪天蓋地地飛來,讓當地的經濟看似注入了一針強心劑,實際上卻是飲鴆止渴。等遊資榨取了當地百姓辛苦積蓄的存款之後,就會迅速撤退,留給當地的只是虛高的房價,狼籍的市場以及空空如也的錢包,還有銀行大量的死帳呆帳!
夏想平生最痛恨遊資,因爲遊資就是吸血蟲,本身不創造任何社會財富,只是小部分人榨取大部分人血汗錢的吸血工具,不爲國家和社會帶來任何好處。
如果有遊資敢在他主政的下馬區肆虐,他一定毫不手軟地出手打擊!
成達纔信心十足地呵呵一笑:“有資金投入是好事,如果對方確實是想在燕市落地生根,要爲燕市的發展做出貢獻,達才集團也舉雙手歡迎。如果是想趁火打劫,或是撈上一筆就走,下馬區有達才集團在,也不會讓外來者爲所欲爲!”
成達才的話正合夏想心意,夏想聽了成達才鏘鏘有力的話語,也是心潮澎湃。
剛放下成達才電話,夏想就接到了張質賓來電,告訴他範省長讓他立刻過去一趟,有要事。
來得好快……夏想來到範睿恆的辦公室,一眼看到範睿恆臉上不悅的表情之時,就猜到了事情的大概,應該是吳才洋出手了。
果不其然,範睿恆不快地說道:“小夏,你怎麼偏偏去招惹吳家,吳家豈是你能惹得起的?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是中宣部有意調你到入京,而且態度還很強硬,對燕省施加了很大的壓力,剛纔葉書記也和我通過話了,我也很爲難……”
夏想一驚,看範睿恆的樣子,好象確實是動了怒。估計也是吳才洋動用了讓範睿恆忌憚的力量,範睿恆迫於壓力,左右爲難也是正常。
吳才洋比老爺子更難對付,說話的分量也更重。官場上向來是欺老不欺少,老爺子以前再厲害,現在也退下了,而吳才洋正處於上升階段,以後不一定會坐到什麼位置,對他的話,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夏想察言觀色,再根據他對範睿恆的瞭解,猜到範睿恆的怒氣之中,有三分是因爲他給他帶來了吳家的壓力,七分是因爲最近一段時間和葉石生走得過近,而向他彙報工作比較少的緣故。不過也沒有辦法,畢竟省委書記是一把手,主管人事大權,他必須請動葉石生出面到燕市才更有威懾力。
範睿恆因爲吳家的事情生氣歸生氣,倒也不至於恐慌,他畢竟是一省之長,吳才洋再有能量,也不能拿他怎麼樣。而且此事他也有臺階可下,因爲燕市市委常委會已經通過了任命,他只需要將責任推到燕市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吳才洋對此也無話可說。因此夏想斷定,範睿恆的不滿,還是因爲他和葉石生走得過近,有點疏忽了他的緣故。
夏想就首先誠懇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擺事實講道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講,主要側重點在於是葉書記親自過問此事,又含蓄地指出,是梅部長大力促成了到燕市的視察,如是等等,反正完全表明了他的立場,就是堅持原則問題不動搖,和葉書記工作關係密切,和範省長工作和私人關係都密切。
範睿恆的臉色就慢慢緩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