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就有點不對了,慕部長!”卞秀玲緊了緊上衣,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地說道,“下馬區的成立已經籌備了大半年了,前期工作都已經做完,人事也已經就位,省市兩級政府都給了下馬區不少支持,要人給人要錢給錢,爲的是什麼?就是要讓我們上任之後,立刻以滿腔的熱情和飽滿的狀態投入到工作之中,現在我們已經就位了,不立刻開展經濟建設還等什麼?”
卞秀玲是邢端檯安排下來的人,因爲邢端臺和宋朝度的關係,再因爲宋朝度和夏想的關係,她天然就站在了夏想的一邊。
政法委書記李應勇笑着擺擺手:“卞書記話說得不錯,不過事情要分輕重緩急,白書記的落腳點在人事和整合資源上面,夏區長的着眼點在經濟建設上面,都對,都是份內之事。不過畢竟白書記主持全面工作,相信白書記也有了周密的安排,我們要給白書記時間,也要聽從白書記的指揮。”
李應勇的話不軟不硬,相當於給了卞秀玲一個軟釘子。卞秀玲不以爲然地笑了笑,又說了一句:“我只是提出我的個人看法,李書記說的也是你的個人看法。”
意思就是各說各話了,卞秀玲也沒退讓,也還了李應勇一個無所謂的態度。
區委辦主任傅曉斌放下手中的筆,還未開口已經笑容滿面,他一副和事佬的態度說道:“常委會就是大家暢所欲言的地方,有爭論是好事,證明大家都想盡快開展工作。不過大家就事論事,不要有意氣之爭。我的看法是,關於下一步工作的重點和方向,會下先形成材料,然後等下一次常委會再進行討論,同志們說是不是可行?”
不料謝源清一點也沒有給傅曉斌面子,又擡頭冷冰冰扔了一句:“工作重點是發展經濟,工作方向是招商引資,還要形成材料?沒開玩笑?現在的問題焦點是,白書記的投資什麼時候到位,因爲相比之下夏區長承諾的資金已經到位了,白書記的資金還拖着沒有消息的話,會給人沒有信用的印象!”
謝源清夠犀利,敢當面打臉。白戰墨本來第一次上常委會,不想動怒,以免給大家留下易怒的印象,沒想到謝源清抓住資金問題緊追不放,他終於忍耐不住,不快地說道:“資金問題我會盡快落實,肯定會給市委市政府一個交待,大家就不要催了,身爲書記,我心裡有分寸,肯定會對市委市政府負責。”
言外之意是,你謝源清還沒有資格對我問責,我要負責的是市委市政府,而不是你。
謝源清無所謂地伸了伸手:“白書記的話是當着同志們的面說的,大家都要做個見證。”
對峙,第一次常委會就出現了以白戰墨爲首的書記派和以夏想爲首的區長派之間的對峙!
基本上白戰墨一派略佔下風,因爲被夏想一派抓住了辮子不放。表態的常委中,顯然康少燁是堅定地和白戰墨站在統一戰線,李應勇也是書記一派,慕允山也大體上比較傾向於白戰墨,而傅曉斌暫時看不出來偏向誰。
陳天宇是堅定的夏想派,是急先鋒,謝源清似乎是攪局者的身份,和夏想之間默契不深。卞秀玲應該是夏想的外圍力量,平常可能不會打頭陣,但肯定是夏想堅定的支持者。
剩下的常委心態各異,都沒有發言,有人是處於觀望狀態,有人是不想站隊,還有人是覺得時機不對,等候最佳時機再說。
白戰墨被逼得無路可退,只好強壓怒火,表態說道:“我白戰墨說話算話,大家都可以記住我的話,資金一定到位。”
散會後,夏想、陳天宇和謝源清三人下樓——政府辦公室在一到三層,四到六層爲黨委辦公室,剛走到樓梯口,卞秀玲從後面追了上來,喊住了夏想。
“夏區長,您還記得我不?沒想到我們成了同事。”卞秀玲臉上微露興奮之意,一臉期待地看着夏想,唯恐夏想說出不記得她的話出來。
夏想對卞秀玲確實有一點印象,上一次國寶事件之中,葉石生趕到的時候向紀委的人問話,就是卞秀玲及時出面回答,當時他之所以記住了她,因爲他也看了出來,卞秀玲不是古人傑的人,應該是邢端臺的人。
夏想收住腳步,回頭笑道:“記得,當然記得,當時還是卞主任時,我就記得了。”微一停頓,又問,“邢省長最近還好?”
邢端臺到了西省任省長,上任了半年有餘,聽說執政風格一直十分穩健。
“還好,還好,邢省長還牽掛着你,上次還交待我說,讓我多向您學習,有小困難來找您,有大困難就找宋省長。”卞秀玲說話的時候,雙眼之中的笑意流露出熱情的目光,表現出明顯的靠攏的意思。
夏想也明白卞秀玲的處境,她的最大後臺邢端臺一走,她在燕省的依仗沒有了,邢端臺會將她託付給宋朝度,但宋朝度未必會如邢端臺對她一樣關照她,所以她想要和他處好關係是贏得宋朝度好感的第一步。
夏想纔不會將卞秀玲推向白戰墨的一邊,就笑了一笑:“行,有時間就約宋省長一起聚聚,宋省長是一個念舊的人……”
卞秀玲見夏想接受了她,臉上的笑容更熱切了,見左右無人,她湊近一步,小聲地對夏想說了一句:“區委辦主任傅曉斌推薦給您的兩個秘書人選,一個叫湯文舉,是康少燁的關係,一個叫晁偉綱,是傅曉斌的親戚。”
說完之後,卞秀玲又站後一步,和夏想保持了適當的距離。
38歲的卞秀玲風韻猶存,淡妝淡眉,身材豐腴,雖然不是非常亮眼的美女,但眉眼端莊,身材處處飽滿,熟女氣息撲面而來,直衝鼻端,夏想不是熟女控,也不由自主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升起,和他後世的感覺有點重合。
卞秀玲察覺到了夏想的異樣,悄然一笑,說了一句就轉身走了,留給了夏想一個款款的背影。
夏想搖頭一笑,來到樓下,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下,想起卞秀玲剛剛透露的消息,心中暗喜,知道又有一個好機會擺到了眼前。
康少燁據說是胡增周的人,或者說和胡增周來往過過密。但今天見他的表現,他未必就是胡增周的鐵桿,還有點想向付先鋒靠攏的意思,而且今天在常委會上一心維護白戰墨,夏想就對下了結論,不可結交。
本來夏想還想將康少燁拉攏過來,作爲專職副書記,他的權力也不小,至少可以在人事問題上卡脖子。不過既然他本身和胡增周關係不錯,又竭力向白戰墨示好,由此可見此人是個典型的投機份子,只可利用不可結盟。
傅曉斌爲人比較圓滑,目前的態度也是稍微傾向於白戰墨。也難怪,他是區委辦主任,自然要和書記一心,否則很容易受到制約。想要讓他完全倒向自己最好不過,不過有點難度。但只要讓他保持中立的立場,不偏不倚也不算什麼難事。
怕就怕,傅曉斌如果再和康少燁一心,他們要是聯合一起輔助白戰墨的話,黨委一塊兒就成了一個鐵桶!
夏想纔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卞秀玲意外透露的情況,是一次重大的機時。
正思索再三時,聽到了輕輕的敲門聲,外面傳來了傅曉斌的聲音:“請問夏區長在嗎?”
傅曉斌來得好快,夏想笑了,說道:“在,傅主任請進來。”
傅曉斌笑眯眯地進來,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說道:“夏區長這麼快就記住了我的聲音?真是我的榮幸。”
傅曉斌挺會說話,夏想就笑,站了起來表示一下禮貌:“請坐,傅主任。作爲區委的大管家,你的聲音我可要牢牢記住才行。怎麼,有事?”
傅曉斌卻沒有坐下,拿了兩份資料放在夏想面前:“請夏區長過目,這是我爲您安排的兩個秘書人選……”
傅曉斌的兩份資料擺放得有講究,上面的一份是晁偉綱的資料和照片,做得十分精細。下面的一份是湯文舉的詳細資料,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麼區別,夏想眼尖,一眼就看出了兩份材料不管是從裝訂還是整齊程度來看,湯文舉的都稍遜一籌。而晁偉綱的材料因爲精心整理的原因,至少在視覺上會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傅曉斌的用心和細心,由此可見一斑。
夏想假裝不知,隨意翻看了幾眼,說道:“好,先放下,等我有時間再詳細看看,反正不急……傅主任還有別的事情?”
夏想等於是下了逐客令。
傅曉斌笑容不減,說道:“沒有了,沒有了,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擾您工作了。選好人選之後,您通知我一聲,我好安排他們儘快爲您服務。”他是聰明人,知道有些事情只能做到暗處,不能說到明處。他和夏想不熟,儘管也希望晁偉綱藉此機會進入區政府工作,但也不能表露得太明顯了,否則引起了夏想的懷疑就不好了。
傅曉斌剛走到門口,一開門,正好看到陳天宇站在門口,正打算敲門,他就笑着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陳區長!”
陳天宇點頭一笑:“傅主任好勤快。”
傅曉斌笑了笑,沒說話,心想夏想不簡單,剛一上任就將政府班子控制得死死的,讓白戰墨難以插手,看來以後書記和區長之間的權力之爭,肯定不會輕鬆了。對於需要站隊的他來說,也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傅曉斌搖搖頭,不想多想煩惱事,但又不得不想。他本想安排晁偉綱擔任白戰墨的秘書,但白戰墨已經指定了人選,願望落空,他就打起了夏想的主意。夏想雖然是區長,但他年輕,才28歲,以後絕對大有前途,當了他的秘書,只要有眼色會辦事,以後還愁沒有機會升遷?沒想到康少燁也橫插一手,也是想要安排自己人擔任白戰墨的秘書未果,也打起了夏想的主意。
結果就造成了湯文舉和晁偉綱之間的競爭。
傅曉斌就對康少燁十分不滿,湯文舉論長相論資歷都比不上晁偉綱,就是畢業於名牌大學,在學歷上比晁偉綱好看。現在的領導又都看重學歷,聽說夏區長就是研究生文憑,如果夏區長只看重名牌大學的高材生的話,晁偉納肯定落選。
傅曉斌就有點着急,晁偉綱是他小舅子,他已經向老婆打了包票,一定要讓晁偉綱藉此機會進入官場——不過沒有幾人知道晁偉綱和他之間的關係,因爲他老婆和晁偉綱不同姓,老婆跟了丈母孃的姓,這個秘密瞞過了許多人。晁偉綱有眼色,也會說話,人長得也精神,和傅曉斌很對脾氣。傅曉斌就覺得他很適合在官場上發展,就一直想方設法幫他進入官場。
只不過機會一直不合適,正好下馬區成立,要爲書記和區長選秘書,大好時機豈能錯過,傅曉斌就急急幫晁偉綱整理好了材料,準備提交給夏想過目。他滿心以爲憑藉晁偉綱不錯的自身條件,肯定可以入得了夏想的眼。
不想還有人和他打同樣的主意,康少燁的節外生枝,讓他十分不爽。
光在材料上用用心思未必能讓夏想就一定看中晁偉綱,因爲湯文舉的材料也十分翔實,而且還有許多亮點。萬一夏想點中了湯文舉就不好了,晁偉綱將會錯失良機。不但錯失了進入官場的大好時機,丟掉在了夏想身邊工作的機會,太可惜了。
28歲的副廳,全燕省有幾個?跟緊了夏想,晁偉綱簡直就是上對了船!
怎麼辦?傅曉斌心思轉個不停,決定還是要再想想辦法,不能將希望寄託在機遇上面。
夏想見傅曉斌剛走,陳天宇就又前來,知道他在常委會上表態之後,私下裡肯定還要想向自己親口表明一下態度,就又起身相迎,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天宇來了?正好我手頭有點好茶,還是何市長前幾天送給我的,我們一起嚐嚐?”
何江華退下之後,爲了表示謝意,他特意登門對夏想表示感謝。作爲前任的市委常委、副市長,姿態如此之低,也是基於以後想讓夏想繼續照顧他一二的想法。
夏想對何江華還算客氣,收下了他的禮物,雖然都是一些菸酒茶葉之類的,但也是何江華的一片心意,他也不願意拂了他的好意。
何江華聽從了夏想的建議,將貪污的錢大部分都匿名捐獻給了慈善機構,也算了了心事,不再擔心什麼時候再被人清算。下臺了也不定會有人惦記着你,也許哪一天別人的事發也會再次牽連到你,到時如果不再是陳風在位,換了別人主事,說不定還會舊事重提,將何江華法辦。
夏想的建議就是萬全之策,何江華以主動退下換取不追究刑事責任,以捐獻贓款保平安,以後即使有人再找他麻煩,因爲贓款已經全部捐出,也會不了了之。
夏想之所以提到何江華的茶葉,其實還是暗示陳天宇,就是他和他之間的結盟,不僅僅是因爲何江華的關係,還有利益上的關係,而且還可以達到一種可以坐而品茶的朋友關係。
陳天宇經上次事件之後,又被何江華面授機宜一番,最後還是接受了何江華的建議和夏想的提議,決定向夏想靠攏,和夏想堅定地站在一起。
儘管陳天宇也清楚何江華事件本身就是陳風在背後出手整治,但何江華也確實自身不正,換個角度想,如果不是陳風壓了下來,何江華或許早就被繩之以法了。再縱觀何江華出事之後,譚龍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也促使陳天宇下定了決心,跟緊夏想。
跟緊夏想也相當於跟緊了陳風,雖然他也清楚,一旦選擇了夏想,就要被付先鋒和胡增周兩派所不容,而且付先鋒比陳風年輕了許多,早晚會在燕市成爲市長或書記,此時站隊或許不利於長遠的前景,但相比之下,還是選擇陳風比較保險一些,至少可以獲得現階段的利益。
陳天宇對夏想的熱情和客氣就十分感動,本來是強勢的一方,卻沒有表露出任何高高在上的姿態,果然有涵養。
“夏區長別忙了,先不喝茶了,談正事要緊。”陳天宇拿出一個記事本,一本正經地說道,“下馬區一共5個副區長,除了我和謝源清之外,其他三人分別是齊欣華、劉大來和馮安濤三位同志,我想應該召開一次政府常務會,討論一下分工問題。”
“另外,我建議由源清同志對口負責白書記的200億的投資事項,不知道您是什麼意見?”陳天宇說完,一臉淺笑看着夏想。
夏想就發現,他和陳風將陳天宇拉攏過來的計策還真是一着好棋,陳天宇不但爲人機警,隨機應變,而且還非常善於替領導分憂。
應該說,今天的常委會基本上還算是一個不錯的開端,奠定了基調,並且有利於下一步工作的開展,比夏想預期的效果還要好上一點。尤其是陳天宇話一說口,夏想就覺得以後至少在政府班子內部,他不用操太多的心思了,完全可以騰出精力將目光投向整個下馬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