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因爲老錢是被鐵鍬的鈍的部分擊中了小腿,沒有形成較大面積的割傷,所以傷勢比想象中恢復得要快一些。
老錢的老婆一開始還埋怨老錢不該做傻事,後來她見到衆人都圍着老錢,送錢送物送房子,還有好幾個工作隨便挑,基本上都是坐着就能拿錢的好工作,下半輩子全家人都有了依靠了,又見老錢被衆人捧爲英雄一般的待遇,她就又高興了,覺得自己男人一輩子窩囊,終於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小鬥村的村民來後,每天都有人給老錢送來不同的土特產,土雞蛋,燉柴雞,等等,讓老錢感受到了濃濃的暖意。他也是農民的兒子,體會到了村民質樸的情感,也知道都是感念夏區長的好,就和村民們一起唸叨起夏想的事蹟。
村民們才知道怪不得老錢捨身救人,原來夏區長以前就救過他一命。魯老倔聽了更是連連點頭:“好人,天大的好人,我一見他就覺得這個小夥子實誠,可靠,就相信他。”
老錢和村民們聊天和說笑的聲音,傳到隔壁康少燁的耳中,讓康少燁如坐鍼氈,渾身不自在。但也沒有辦法阻止別人說話,只好忍受着耳邊不斷地傳來關於夏想的種種事蹟,全是夏想的好,全是夏想做出的實事,就讓康少燁每天都胸悶氣短,天天一個人生悶氣。
比起老錢病房裡的熱鬧和溫暖,他的病房幾乎無人前來探望。除了第一天白戰墨和下馬區幾個常委來過之後,然後就是以前的老同事老朋友,然後就門可羅雀,無人問津了。白戰墨是忙,顧不過來,其他人是走完了過場,誰還理他?剩下的人是夏想的一系,別說看他,不過來給他臉色看就已經不錯了。
真是冰火兩重天,一個堂堂的區委副書記,病了之後待遇還不如一個工人,康少燁心理極度不平衡,又氣又急,病情就時好時壞。
和老錢被溫暖包圍,康少燁被冷落的待遇相比,夏想在總政醫院期間,可以用驚喜連連來形容。
週二一早,麗日當空,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深秋的京城景色優美,天高雲淡,碧空如洗,夏想的心情就好了許多。當然更讓他心情大好的是,左有曹殊黧,右有連若菡,兩美相伴,享盡齊人之福。
唯一讓他鬱悶的是有一個第三者——夏東,夏東有點壞,雖然什麼都不懂,卻有獨佔的心理。只要曹殊黧喂夏想吃飯,他就哭。開始夏想還能忍他,後來夏東得寸進尺,發展到連若菡餵飯他也要哭上幾聲,夏想就惱了,假裝在他的屁股上打了幾下,惡狠狠地說道:“我警告你,臭小子,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你纔是第三者。你媽媽首先要成爲我的老婆,然後纔有可能成爲你的媽媽。所以,不許和爸爸搶媽媽,知道不?”
曹殊黧和連若菡都樂不可支,夏東好象被夏想嚇住了,瞪着眼睛看了夏想足足有一分鐘,然後就又一撇嘴,哇哇大哭,一點面子也不給夏想。
夏想只好將夏東還給曹殊黧,搖頭說道:“臭小子從小就和我作對,長大後,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蕭伍和鳳美美就在一旁直笑,夏想見他們兩人眉目傳情,就誠心打趣他們:“什麼時候結婚?別天天玩曖昧,有些事情還是需要邁出關鍵的一步才行。”
蕭伍就撓頭:“美美說不想結,還要再考察考察我……”
鳳美美彈了蕭伍一個腦奔:“女人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必須慎重。你呆頭呆腦的,我再考慮考慮好了。萬一結婚以後才發現你智商太低,後悔不就晚了?”
“我是江山房產的老總,智商再低,身邊也是美女如雲,不結拉倒,信不信我馬上就能再找一個要死要活非要嫁給我的美女?”蕭伍難得在鳳美美面前昂首挺胸一次,估計也是覺得不能在夏想面前沒面子。
但夏想怎麼聽怎麼覺得蕭伍底氣不足。
鳳美美笑得前仰後合:“就你還美女如雲?你以爲你是夏區長?或者你認爲美女都是胸大無腦,都會看上你?去,白日做夢!”然後她伸手一擰蕭伍的胳膊,“醒醒,天亮了,別睡了。”
連若菡眼角帶笑,眉目含情地看了夏想一眼,伸手做了一個要擰夏想的姿勢,不料一眼看去,曹殊黧的手已經擰了上去。
一天的時光,就在早上幾人的歡笑聲中,拉來了帷幕。
吃過早飯,夏想本想讓蕭伍去轉一轉,不能總守着他,蕭伍不肯。好在特護房間足夠大,相當於一個兩室一廳的住宅,雖然人不少,也不覺得擁擠。
9點多的時候,夏想接到了李沁的電話。
李沁向夏想彙報了最近長基商貿的動向,因爲長基商貿最近動作頻繁,屢屢和江山房產、天安房產接觸,已經提出了收購意圖,她就因此向夏想請示下一步的行動。
同時,李沁也聽說了夏想受傷的事情,在彙報完工作之後,本來以她的性格不會過問別人的私事,忍了一忍還是沒有忍住,問了出來:“聽說您受傷了,有沒有事情?”
夏想聽出了李沁話中的關切之意,笑道:“沒事,一點小擦傷,已經好了,多謝關心。”
李沁聽了夏想客氣的回答,心中複雜難言,怔了一怔,才問:“江山房產和天安房產,是不是繼續放水,任由長基商貿收購?”
基本上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李沁對夏想的思路走向雖然不敢說有確切的把握,多少也能猜測個大概,她就知道在長基商貿的資金沒有涌入100億之時,夏想肯定會繼續放長基商貿的熱錢進來,來多少,歡迎多少。
不料夏想微一沉吟,卻說:“提價百分之十五,看長基商貿的反應再說。”
“長基商貿肯定不會接受,因爲從他們收購第一家樓盤開始到現在,房價才上漲了不到百分之五,一下提價百分之十五,等於完全將長基商貿拒之門外,我不理解這種冒失的做法。”李沁毫不客氣地說出了她的不解。
“我只是想試探一下元明亮的耐心和胃口,是看他對下馬區房地產到底有多大的信心,對房價的提高有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果他信心足夠大,認爲在一年之內,下馬區的房價可以提高百分之二十以上,他雖然不會一口接受我們的報價,也必定會抱着談判的心理,要尋找合適的機會坐下來談。如果他連談判的興趣都沒有,我們就另當別論……”
“如果一下嚇跑了元明亮怎麼辦?”李沁還是不理解夏想的弄險之策。
“嚇不跑,你不瞭解男人,呵呵。”夏想笑了,“尤其是手裡握有200億巨資的男人。男人生來就都想掌控天下,不管是有錢還是有權,只要擁有了其中一樣,大部分人都會有一種舍我取誰的氣概。當然,舍我取誰的感覺到了一定程度,就成了目空一切。元明亮雖然還不至於目空一切,但他絕對有一切盡在掌握的信心。放心,他不會跑,他有200億,會認爲有足夠的實力將我們玩弄於股掌之間,他會被小小的提價嚇跑?”
李沁多少明白了夏想的欲擒故縱之計:“我們的底線是多少?”
“能堅持到多少是多少,百分之五不嫌少,百分之十不嫌多,既然要賣,自然要大賺一筆才合算,也算是先從長基商貿弄一點開胃菜嚐嚐。還有,通知沈立春,讓他提價百分之二十!”
“如果房價應聲而漲,到時失控怎麼辦?”
“不會,我還有後招,你只管照做就是了。”夏想不願多給李沁解釋,儘管他也知道也許向李沁說明他的計劃,或許執行得效果會更好。但有些關鍵的秘密,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好。男人,確實都喜歡掌控一切的感覺。
掛斷李沁的電話,夏想轉身對連若菡說道:“遠景集團現在有多少可以調動的資金?”
連若菡低頭一想:“估計帳面上錢不多,也就是10來億的樣子,如果你需要錢,可以從美國的公司調動……”
“不用。”夏想擺擺手,“10來億也可以扯扯虎皮了,回頭和高老商量一下,讓遠景高調宣佈投資50億進軍下馬區的房地產市場,要興建一座中低價位的廉租房……”
連若菡深深地看了夏想一眼:“我怎麼越看你,越覺得你壞得可以?”
“你才知道他壞?”曹殊黧咯咯地笑了,“他是表面上好,實際上內心壞得流油。”
蕭伍不幹了:“領導纔不壞,領導能在危機時刻不顧自身安危救魯老倔,他是我一生之中最佩服的人。”
夏想嘿嘿一笑:“不瞞你們說,當時我要是知道身後有人偷襲,我也會跳過躲閃,關鍵是,當時我並沒有發現身後有人。”
“啊?”連若菡驚呼,“這麼說,你捨己救人的行爲是假的?”
“也不能說是假的,畢竟發生了,是不是?”夏想耍賴似地笑道,“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我當時正在脫上衣,上身轉動起來不方便,再躲也躲不開了……其實真正的英雄是老錢,他是明知道後果還要救我,比我沒有選擇地救人,高尚了太多。”
說到老錢,夏想不免唏噓。
曹殊黧也說:“等你回去後,好好謝謝人家。多好的工人,捨命相救,就是你的恩人。”
蕭伍不容別人說夏想半點不是,連曹殊黧也不行,他就忙說:“要不是領導,老錢早就死了,是領導是他的救命恩人才對。他救領導,不過是報恩。”
連若菡體會不了夏想和工人之間的深情厚意,不過也是爲老錢的所作所爲而感動:“是該好好謝謝他,等我去燕市,送他一套別墅、一輛奧迪和500萬現金,夠不夠?”
一句話讓蕭伍暗暗咂舌,心想領導的副夫人太有氣魄了,動就動就是上千萬,太嚇人了。老錢可承受不起,過慣窮日子的人,一下暴富也未必是好事。
夏想卻擺擺手:“老錢以後的生活,我來安排好了,你們不必操心了……”話音未落,就聽到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聲音似乎朝夏想的病房走來。
至少有七八人,蕭伍急忙開門一看,只見門口站着一個和藹可親的老人,老人面容消瘦,一臉微笑地問道:“請問夏想同志是不是住在這個病房?”
蕭伍雖然沒有親眼見過眼前此人,但在電視上幾乎是天天見到,一瞬間他愣在當場,腦中一片空白,幾乎失去了反應,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是夏想反應最快,他一下就聽出了來人是誰,儘管十分震驚,無比受寵若驚,還是立刻從牀上一躍而起,不顧身上穿着病號服,腳上穿上拖鞋的樣子,誠惶誠恐地來看門口:“總理,您怎麼來了?”
何東辰站在門口,開玩笑地問道:“怎麼,不歡迎?”
蕭伍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擋住了路,忙閃到一邊,連話都說不流利了:“總……總理,您好,我一下震驚了,沒清醒過來,您別見怪!”
何東辰大笑,對蕭伍的實話實說大有好感:“呵呵,小夥子不是被我嚇到了吧?”
蕭伍嚇得連連擺手:“不是,不是,總理,我,我主要是太激動了,太敬愛您了……”
何東辰呵呵一笑,閃身進來,握住了夏想的手,感慨說道:“夏想同志,你可真不讓人省心,你瞧瞧,你一病,牽動了多少人的心?”
總理的話半是埋怨半是慰問,讓夏想心中一片溫暖。他在後世沒少在電視上見過總理,知道總理是一位民生的溫情總理,儒雅而風趣,以關懷民生和深入民間而著稱,沒有架子,如平民一樣,和誰都可以打成一片。
所以總理的話一出口,他也沒有覺得多驚訝,忙說:“多謝總理關心,我保證以後老老實實地工作,勤勤懇懇地爲人民服務,不讓人操心了。”
“呵呵!”何東辰笑着拉了拉夏想的胳膊,“苟利國家生死許,豈以禍福避趨之——也是我的座右銘。身爲黨員幹部,如果不能時刻將人民羣衆放到第一位,不能以身作則,我們還談什麼爲人民服務?夏想同志,你做得很好,很對,給所有的黨員幹部帶了個好頭!”
總理的身後,站在易向師和古玉,還有幾名工作人員。古玉沖人不注意,衝夏想眨了眨眼,意思是怎麼樣,連總理都來看你了,知足不?
夏想還真知足了,其實他也知道,總理應該不是專程來看望他,而是正好路過。但路過的時間和方式就有講究了,細心一想就明白了一點,以老古的能力,部隊醫院有很多,偏偏安排在總政醫院,肯定就有說法了。
果然,易向師及時說道:“總理今天來看望一位老同志,正好聽古玉說你也在總政醫院住院,就非要特意來看望你一下。”
夏想聞絃歌而知雅意,就忙又表示了衷心地感謝。他就知道,今天總理無意中來看望了他,其實還是有老古的精心安排的成份在內,古玉故意和總理偶遇,以及易向師的旁白,等等,一系列事件精心策劃而成。不管如何,目的達到了,效果出來了,就是成功了。
世界有多少無意的事情是人有意爲之,就不必過於追究了。官場上的事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又能說清?只要達成了各自的心願,達到了各自想要的效果,就是難得的好事。
總理又詳細問了問當時發生的情景,夏想就一一作答,說到了險要之處,總理凝神關注,一臉緊張。說到動情之處,總理雙眼噙淚,一臉凝重。
“老百姓和工人都是最質樸的人,只要爲官之人有一點爲民之心,他們都會記在心上。”總理語重心長地說道,“夏想同志,你做得很好,以後繼續發揚風格,爲人民服務,爲國家奉獻,爲百姓謀福。”
總理環顧在場中人,雖然人數不多,他卻如同面對無數人一樣,感慨說道:“我始終認爲,古往今來的爲官之人,都懷有一腔報國志,‘身無半畝,心憂天下;讀破萬卷,神交古人’的層次,是第一種境界。等到真正瞭解到了民生疾苦,深入到了百姓之中,真正做到了與民同心與民同樂,就會達到第二種境界——‘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但即使我們深知民生之多艱,也要勇往直前,也要義無反顧地‘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不管個人能力是不是能夠達到,總要一顆丹心,只問歸程。”
總理說完,目光深邃看了夏想一眼,叮囑說道:“夏想同志,我相信你以後能成爲一個爲國爲民的好乾部!”
夏想一臉肅穆,鄭重地說道:“感謝總理的教誨,我會銘記在心,也會一直照着總理的吩咐去做,有多大心盡多大力,有多高的權力,就承擔多重的責任。事不避難、勇於承擔、奮勇向前,是人民在養育我們,我們不爲人民做事,就是尸位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