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還談不上討厭,但自從金茉莉經常在她面前提起他,還拿他開玩笑,以及爸爸對他竭力拉攏,而他始終不動聲色,就讓她越來越不喜歡夏想,甚至還十分討厭夏想的拒絕,認爲他假裝得過了頭,十分做作。
當官的能有幾個好人?還要裝成一副不貪財不好色的樣子給誰看?最看不慣這種虛僞的人了,表面上道貌岸然,實際上一肚子壞水,不過是比別人更能放長線釣大魚罷了。
銀茉莉見多了一見到她們姐妹就垂涎三尺的人,也見識過風度翩翩的所謂正人君子,一開始還彬彬有禮,不用多久就會暴露出無恥齷齪的一面,比起雙眼色眯眯的男人更變態更可惡。
估計夏想也是一個僞君子,看他的樣子,什麼時候都是不徐不疾,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真以爲她們姐妹會對他投懷送抱?做夢,打她們姐妹主意的人多了,直白的,陰險的,都沒有一個沾了便宜的,夏想?哼,別以爲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能如何如何,金銀茉莉是誰,什麼樣的男人沒有見過?還真沒有一個讓她們臣服的。
銀茉莉不服歸不服,但夏想從九號公館出來,是大事,她急忙回身:“爸,夏想剛從九號公館出來。”
哦呢陳本來一副輕鬆的表情,一聽此話頓時大吃一驚,急忙來到窗前,從望遠鏡中觀望了片刻,又一言不發回到沙發上:“得加快行動了,我懷疑夏想下一步可能要從郎市三建的問題入手了,萬一被他查到了什麼,就算動不了我們的根本,也是一件麻煩事。”
和哦呢陳交談的人長得倒是和哦呢陳有幾分相似,但遠沒有哦呢陳的沉穩和霸氣,而且他頭大如鬥,乍一看樣子有點滑稽。
正是哦呢陳的大哥陳大頭,現任郎市三建的總經理。
“我已經和崔建談好了條件,借召開股東大會之機,將法人代表讓給他,我的股份也轉讓出去,從此和郎市三建完全撇清關係。”陳大頭雖然和哦呢陳是一奶同胞,但他和哦呢陳坐在一起,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但沒有哦呢陳的冷峻和氣勢,而且還如一個老農一樣膽怯。如果不是一身名牌西裝的襯托,陳大頭走到外面,和一個看門老頭沒有任何區別。
“一週之內能不能辦好?”哦呢陳在聽說最近夏想一系列的舉動之後,心中的擔憂越來越強烈,尤其是夏想讓李財源擔任了秘書,並且將沈樂雪送到了京城醫院就醫,他就明白,夏想此舉是爲了防範有人再暗下黑手,說白了,就是針對他而做出了第一步設防。
夏想的手腕哦呢陳早有耳聞,儘管他有強硬的後臺,但對夏想還是不得不提防幾分。夏想和付先鋒之間的過招他不是十分了解,但就是作爲一個局外人也能清楚一點,付先鋒在燕市敗走,如果說背後沒有一點夏想的影子,凡是有點政治智慧的人都不會相信。
夏想,只是一個草根出身的副廳級官員,先是在下馬區轟走了白戰墨,又直接掀翻了副省級的付先鋒,況且付先鋒還有家族勢力撐腰,就算是付先鋒本身犯錯在先,也從側面證明了夏想的爲人,深不可測。
哦呢陳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認爲總有一天,夏想想在郎市立威,會先拿他開刀。
哦呢陳背景深厚,並不怕夏想拿他如何,但他的手下,以及一些不法的運作都不難查到,他不怕強硬的對手,就怕找不到缺點同時又手腕高明的對手。夏想如果只是一味的強硬,他有足夠多的辦法讓夏想碰壁。但夏想偏偏一方面對他的示好該接受就接受,另一方面又按步就班按照自己的思路在郎市打開局面,真是一個固執的難以琢磨的人。
讓陳大頭從郎市三建脫身,是第一步,因爲郎市三建的事情是最容易引爆的隱患,其他不能放到檯面的事情雖然也有不少,不過都是小事,而且也揪不出什麼大魚,只有郎市三建的事情,是火藥桶,一碰就炸。
“手腳乾淨一點,該處理的都處理了,別留下什麼證據。要脫身就脫得乾乾淨淨,別貪圖小利,知道不?”哦呢陳知道大哥見小,一點小錢都不捨得,唯恐他還留一點什麼股份,或者在價錢上不肯讓步,拖得越久,越不利,“想要錢,我給你,別指望從郎市三建賺錢了,甩乾淨就行。”
陳大頭連連點頭,對於哦呢陳,他向來言聽計從,別看他是大哥,但他知道比弟弟相比,他差了太多。
陳大頭走後,哦呢陳才又對銀茉莉說道:“夏想和王薔薇認識是早晚的問題,不過沒想到這麼快他們就接觸上了?王薔薇魅力不減,連堂堂的夏市長也成了她的入幕之賓。”
銀茉莉哼了一聲:“男人哪裡有好東西?個個都是一副色眯眯的樣子,見到了女人都走不動。夏想在我和姐姐面前裝得挺正經,就是裝裝樣子罷了,他哪裡過得了狐狸精的關?我看他已經被王薔薇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哦呢陳呵呵一笑:“你怎麼對夏想這麼大意見,他也沒有招惹你沒有氣你,你何必對他有氣?對了,是不是因爲他沒有討好你,你纔對他很不滿意?”
“爸……”銀茉莉臉一紅,不滿地哦呢陳後背上打了一下,“哪裡有你這麼說自己女兒的?我纔不稀罕他的討好,你的女兒是萬人迷,又不缺他一個……沒理由,反正就是看他不順眼。”
“不說他了,不說他了。”哦呢陳呵呵笑道,在女兒面前,他最放鬆也最開心,“快到你媽的祭日了,今年多給她燒幾柱香。”
“嗯!”一提起早逝的媽媽,銀茉莉就立刻紅了眼圈,“爸,媽媽到底是被誰害死的?”
“你還小,不要問那麼多!”哦呢陳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隨後又恢復了平和,“好了,不說不高興的事情了,說說你最近學的舞蹈練得怎麼樣了?”
一邊和女兒說着開心的事情,一邊卻想着心事,哦呢陳心思沉重,郎市原本好不容易纔建立起來的平衡,因爲夏想的到來,再次被打破了!
而且看樣子,還有可能會繼續失衡下去,夏想,還真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人,怎麼樣才讓他安分一點?犧牲一個女兒?不,絕對不行。女兒以後不嫁給高官權貴,都是吃虧。犧牲部分經濟利益?關鍵是,夏想好象在金錢方面真的很自律,很難用經濟問題打倒他。
繼續拉攏?他手中還有什麼能讓夏想動心的底牌?哦呢陳的目光落在女兒飽滿而玲瓏的身體上,想起金茉莉對夏想好奇和好感要多一些,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未必就非得讓女兒犧牲才能辦成事情,或許可以既不讓夏想得到便宜,又能讓他臣服。
自己女兒,一點也不比王薔薇差,而且還比王薔薇年輕漂亮多了。
“小茉去了哪裡?”哦呢陳問銀茉莉。
“去健身了,讓我去,我今天有點累了,不想去。”銀茉莉很瞭解爸爸的心思,見他目光閃動就大概猜到了什麼,驚訝地說道,“爸,你不會想讓姐姐去勾引夏想?”
“勾引?話說得太難聽了,怎麼能叫勾引?應該叫建立好感纔對。”哦呢陳哈哈一笑,“你姐姐古怪精靈,誰能在她面前討了好去?”
銀茉莉不以爲然地哼道:“小心,偷雞不成反丟了米。”
……
夏想纔不知道他從九號公館一出來,就被哦呢陳看個正着,他回到市委之後,剛到辦公室坐定,就聽到了敲門聲,李財源在外面彙報:“夏市長,呂書記來了。”
呂一可是副書記兼紀委書記,常委會排名在夏想前面,夏想出於禮貌,起身出來迎接,剛走到門口,呂一可已經邁步進來,很熱情地扶住了夏想的肩膀:“夏市長出門來迎,我臉上有光,來來,別客氣。”
夏想就勢和呂一可坐到了沙發上,以示平起平坐的禮貌,就問:“呂書記找我有事?”
“也沒什麼事情,就是隨便說說話。”呂一可說沒有什麼事情,卻還是下一句話就轉入了正題,“夏市長以前就認識劉部長?”
事情來了,夏想心中一動,呂一可給他的印象還算不錯,在他的心目之中,也是可以合作的中間派力量,就說:“也是來到郎市剛剛認識的。”
呂一可微一點頭:“不過我看你和劉部長關係不錯,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能不能替我開個口?”
“您說,我儘量。”有事相求是好事,有來有往,纔是合作的開始。呂一可向他開口求助,不僅僅是對他的試探,也是對他的能力的測試。
呂一可換了一副無奈的表情:“都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鬧的——他研究生畢業了,非要留在京城,我的意思是讓他來郎市,也好有個照應,他的意思卻是不留京城,就去燕市,反正不來郎市。京城和燕市又照應不到,年輕人,就是衝動。我的意思是,看夏市長能不能私下裡問問劉部長,最近有沒有副科的指標,有的話看能不能給我留一個?能解決副科級的話,我想他肯定願意來郎市了。”
呂一可表面上是想讓夏想向劉一琳說情,實際上打了兩個埋伏,果然老謀深算。
一個埋伏是京城,另一個是燕市,但不明說,只含蓄地點了一點說是照應不到,然後才又提到郎市的副科級,其實重點還是落在京城和燕市。
研究生畢業,解決一個副科級指標是政策範圍之內的事情,就算呂一可和劉一琳沒什麼交情,他向劉一琳提出來,劉一琳也一定會給面子。除非是直接升正科才需要特殊照顧。
政策內的照顧不是照顧,而是順水人情,劉一琳又不是沒有政治智慧的人,不該卡的人,絕對不會卡。
因此夏想很清楚呂一可的真實目的不是想讓他兒子來郎市,而是想留在京城,最不濟也要去燕市。
“在京城和燕市,還是發展空間大一些,我也認爲留在京城或者燕市更好一些。”夏想就順着呂一可的話向下說。
一句話就說中了呂一可的心事,他的眉頭微不可察地動了一動,又笑着說:“說得也是,在京城和燕市,起步高,容易上升,我在京城和燕市也有點關係,給他安排了農業部或者燕市的市委,他還不願意,非說要麼去發改委,要麼去省委,發改委和省委那麼好進?現在的年輕孩子,真不懂事!”
發改委和省委都是夏想關係網最深厚的地方,呂一可看似無意一提,實際上目標十分明確,早就將夏想來歷研究得十分透徹了。
夏想心中暗笑,怪不得呂一可對他似乎有所期待,原來是有求於他。以他和陳風的關係,以陳風在發改委的地位,安排一個人進去不是什麼難事。當然,在省委也是一樣,不提他和範睿恆的關係,不管是王鵬飛點頭,還是宋朝度答應,都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有時候關係是不是到了,辦事就有了天淵之別。呂一可也未必不認識王鵬飛和宋朝度,但如果只是一般的公事公辦的關係,就算他送上不少禮,宋朝度也好,王鵬飛也好,因爲對他不知根知底,或者懶得多事,未必就出手幫他。
但由夏想出面就不同了,以夏想和宋朝度、王鵬飛之間的私交,他一開口,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呂一可找他,還真是找對人了。
夏想試探着一問:“就看他到底最想留在哪裡了?發改委和省委,我倒是有關係可以通融一下,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呂一可頓時笑容滿面:“我就是想讓他來郎市,怎麼好意思麻煩夏市長出面安排發改委和省委?他叫呂效率,是人大的研究生,今年剛畢業……那個,要不我再問問他到底想留在哪裡?”
呂一可也只是想旁敲側擊地試探一下,沒想到夏想的爽快出乎他的意料,一下給了他兩個選擇,就讓他喜出望外,有點驚喜過度。
呂一可不好意思當着夏想的面打電話,轉身到了樓道里面,幾分鐘後又回到辦公室:“要是能到省委秘書處,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呂一可臉色微紅,他一生在官場識人無數,見多官場中人只要有人有事相求,都要拿捏一二,不想夏想不提要求,乾脆利索地一口答應,就讓他不免感慨,夏想,確實是一個少見的聰明人。
夏想確實夠聰明,他不是不會拿捏,也會故意刁難別人,但卻是因人而宜。呂一可的背景他略知一二,似乎沒有什麼強硬的後臺,但他一直在紀委系統工作了幾十年,絕對也不是一般人。而且他在市委之中屬於中間力量,正是他需要拉攏的同盟。
再說呂一可前來請他幫忙,也是投石問路的意思。
到省委秘書處的話,找王鵬飛正好,他是省委秘書長,正好主管,夏想就拿出電話,對呂一可說道:“呂書記稍等一下,我請示一下王秘書長。”
呂一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說什麼話都是多餘的,直截了當能到夏想的這個份兒上,他就知道,他今天來對了,夏想是一個可交的年輕人。
夏想還沒有來得及撥通王鵬飛的電話,電話卻突兀地響了,一看是省委來電不由一愣,自從他來到郎市之後,還真沒有接到省委任何領導的電話。
愣了片刻才醒悟過來,是宋朝度辦公室的電話。宋朝度找他有什麼事情?夏想不免心中一動,就忙接聽了電話:“您好,宋省長。”
宋朝度熟悉的聲音傳來:“夏想,有件事情要麻煩你一下,小凡最近在學校鬧情緒,非讓我去看她,我哪裡有時間?正好你離她近一些,有時間去京城看看她,她最聽你的話了。”
宋一凡9月份上了北大,當時正是夏想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也沒顧上爲她送行,事後她也聽說宋一凡對他十分不滿,還發誓以後再也不見她了。
他當時也顧不上勸慰她,也認爲不過是小女孩一時的氣憤,事後就忘了。今天宋朝度一打電話他纔想起來,現在12月份了,宋一凡還真是一個電話也沒有打給他。得,成了大學生了,脾氣也大了不少。
估計宋一凡在京城的大學也沒鬧什麼情緒,說不定就是故意要他主動去看望她。去就去好了,宋一凡幾乎是他看着長大的,在他眼中,和妹妹一樣親切。
“告訴我電話,我抽空就去,還真有點想小凡了。”夏想一口答應下來,隨後一想,也不必麻煩王鵬飛了,直接就將呂效率的事情對宋朝度一說。
宋朝度和夏想認識多年,很清楚夏想的爲人,很少向人開口,而且印象中,好象夏想還真沒有求他幫過什麼忙,一點小事,他也就沒有任何遲疑:“問題不大,回頭我和鵬飛說一聲,你讓呂效率直接和我的秘書聯繫一下。”
夏想就連忙表示了感謝:“我替呂書記謝謝宋省長了。”
夏想知道,宋朝度應該能聽懂他話裡的含義,不料宋朝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突兀地問了一句:“小夏,是不是覺得你一去郎市,感覺不少人和你關係疏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