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連綿的郎市,讓人的心情也無端地陰鬱了不少。不過郎市一系列的大動作,也驅散了人們心頭的隱晦,雷厲風行的打黃掃非的行動,如一股春風,讓所有人的精神都爲之一振。
撥雲見日,郎市真的就要晴天了?
一開始,許多市民還以爲又是雷聲大雨點小的花招子,因爲雖然哦呢陳最近低調了許多,但誰都清楚哦呢陳的根基還在,他在郎市的政治靠山以及經濟基礎,依然牢固。
古向國不倒,哦呢陳在政治就不會失勢,政治上不到,經濟上的打擊就不可能動真格的。誰都會想,市長好歹也是郎市的二號人物,也不吃乾飯的。
誰能想到,在這一次打黃掃非的行動中,古向國沒有一點動靜,不但沒有出手阻撓,還真成了吃乾飯的!
隨着打黃掃非行動的深入開展,一週後,古向國還是沒有說一句話做一件事,“乾飯市長”的稱號就叫了起來。
當然,老百姓大部分只是在看熱鬧,看不出什麼門道。也有一些有政治敏感度的市民,就在打牌、喝酒甚至和老婆上牀的時候,猛然想起古市長的反常表現,就會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突然說上一句:“乾飯市長失勢了,難道說要倒臺了?”
是呀,古市長大廈將傾的跡象,差不多連普通市民都看了出來,因爲和以前不一樣的是,這一次的打黃掃非真正落到了實處,拳拳到肉,真槍真彈,沒有一點弄虛作假。
都看了出來,哦呢陳名下的產業,尤其是娛樂場所,沒有一處不受到了重點打擊,一半被查封,一半被停業停頓,無一倖免。
在此次打黃掃非的行動中,共關停娛樂場所30多家,抓獲嫖客300多人次,遣返賣淫女1000多人,幾乎可以說哦呢陳名下的娛樂場所的坐檯出臺女,都一網打盡,全部遣散!
對於娛樂場所來說,女人就是第一生產力,沒有了漂亮女人坐檯出臺,娛樂場所就是一攤死水,沒有任何生意。因此,遣散坐檯出臺小姐的做法,等於完全斬斷了哦呢陳的產業鏈,讓他元氣大傷,比起上次打殘他的四大金剛的手法更直接更專業。
於是,郎市人民算是見識到了前所未有的精彩。大街上,一字排開的賣淫女被押送上車,鶯鶯燕燕,花紅柳綠,環肥燕瘦,各有千秋,也讓不少有色心沒色膽的男人們大飽眼福,才知道原來高檔場所的小姐果然質量高,就和高檔商店的貨物是名牌一樣,一分價錢一分貨,十分價錢買不錯。
還有在打黃掃非行動中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趣事,也被人津津樂道,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
比如有一位嫖客以前一直有色心沒有色資,好不容易發了一筆小財,第一次找小姐就撞到了槍口上,被抓個正着。他還大叫冤枉,聲稱是初犯,要求豁免,而且他交了錢,但還沒有成就好事,就提出錢可以不退,但不能抓他,還給幹警擺事實講道理,搬出了刑法和民事法來理論,弄得幹警也拿他沒有辦法。
他還不算極品,極品的是有一個嫖客在樓上聽到了樓下警察的聲音下,慌不擇路,光着身子跑上了樓頂。他跑不要緊,關鍵是和他一起的小姐也赤身裸體一起跑,兩個人跑着跑着,還手拉手互相扶攜,頗有亡命鴛鴦的美感。後來小姐實在跑不動了,嫖客就很有紳士風度地替她遮攔,居然也不跑了……正好這一幕被一個業餘的攝影愛好者拍下來,發到了網上,引發了一場空前的大辯論。
正反雙方的立場是:嫖客和小姐之間,是單純的性交易還是有感情因素?
當然以上只是無關緊要的小插曲,聲勢浩大的打黃掃非行動,不但在郎市的市委機關報《郎市日報》上給予連篇累牘的追蹤報道,一週後,中央也有兩家國家級大報進行了相關報道,並且給予了高度評價。
兩家大報分別是團系和平民系掌握的報紙。
中央媒體的報道,就意味着風向,就意味着在政治上獲得了某位國家領導人的許可。兩天後,後知後覺的燕省的媒體,纔開始了大量報道郎市打黃掃非的成就,標誌着郎市的打黃掃非行動,獲得了來自上層的認可。
更多的歡迎的聲音來自民間,市民無不拍手稱快。郎市雖然論規模和經濟遠不比上燕市,但在娛樂業方面和燕市齊名,號稱燕省兩大浴都。但燕市洗浴中心雖多,雖然也藏污納垢,但沒有哦呢陳一家獨大的狀況,再加上是省會,一切還在合理的範圍之內。
遠不如郎市的娛樂業既黃又黑,不下狠手整治不行。
經過此次掃蕩,有業內人士給郎市娛樂業把了把脈,說是打擊面過大,下手夠狠,沒有三年時間,絕對恢復不了元氣。
三年……哦呢陳沒有三年的時間了!
在掃黃掃非行動結束的總結大會上,路洪佔主持了會議,並且做了總結髮言,對掃黃掃非取得的成績感到滿意,市局向市委和全市人民交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市委書記艾成文、常務副市長夏想出席了會議,並發表了重要講話。
艾成文對此次行動給予了高度評價,認爲是一次成功的有收效的重大行動,是郎市幾年來最卓有成效一次打黃掃非。
夏想也在隨後的發言中,對此次行動進行了拔高,並且盛讚郎市的公安幹警。
耐人尋味的是,古向國沒有出席會議,傳聞他是託病不來,也有人說,乾飯市長最近吃了太多的乾飯,上火了,牙腫了,不能講話,一講話就漏風。總之,街頭巷尾的傳說總是很多,是真是假無人在意,要的就是一個談笑。
隨着郎市的娛樂場所的全面清查的行動塵埃落定之後,在郎市流傳甚廣的一句話終於壽終正寢了,就讓艾成文如同三伏天吃了冰鎮西瓜,舒坦到了汗毛孔裡。
“白天艾成文,晚上哦呢陳”一說,終於成爲了歷史!
……
打黃掃非行動一結束,市局就加緊審理陳大頭。陳大頭不但有教唆罪,還招供了多次利用非法手段攪亂正常的市場秩序,基本上可以說,最後數罪併罰的話,少說也要判上十年以上。
在18層的辦公室中俯看整個郎市,郎市依然繁榮,依然以飛快的速度日新月異地前進,但在哦呢陳的心中,卻覺得他已經被郎市拋棄了,曾經一切盡在掌控的感覺離他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悲哀和無奈。
終究還是抵擋不住滾滾的政治洪流,關鍵是,在夏想施展一系列的政治手腕時,古向國沒有任何作爲!
哦呢陳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古向國,心中有氣,也有惋惜,曾經多麼意氣風發的古市長,運籌帷幄,在郎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現在卻成爲市民口中的笑柄,成了乾飯市長,難道是他看錯了古向國,還是古向國另有謀算?
以古向國的實力,不應該沒有一點反抗之力。
古向國擡頭看了哦呢陳一眼,知道哦呢陳對他多有懷疑和不滿,就站起身來,點燃一支菸,用力地吸了一口:“老陳,夏想的手段已經用盡了,也該我們還手了。”
哦呢陳眼皮一跳:“古市長還有後招?”
古向國呵呵地笑了:“笑話,你以爲我三下兩下就會被夏想打倒?我是在避其鋒芒,等他招勢用老。”
“真的?”哦呢陳頓時大喜。
半個月以來,哦呢陳天天失眠,苦不堪言,頭髮不但整天脫落,而且在15天之內,全部白頭。
從曾經的一夜白髮生,到現在滿頭白髮蒼蒼,哦呢陳曾經最引以爲豪的一頭黑髮,現今花白如80歲老翁,全部拜夏想所賜!
他怎能不對夏想恨之入骨!
郎市的根基搖搖欲墜,京城的產業風雨飄搖,眼見他辛苦大半輩子建立的龐大帝國,大廈將傾,他再堅強也終於感覺到了心力交瘁,幾乎撐不住了!
所以乍聽到古向國還有後手,他幾乎要欣喜若狂了。
古向國卻是一臉鎮靜:“先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我的計劃不一定能成功,就算成功,也只是以退爲進的法子,對夏想造不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對你,更沒有一丁點兒幫助。”
哦呢陳頓時一臉灰白:“怎麼……”他喃喃自語,“難道說真要我到京城去求首長?”
“我不是聽說你已經想好了對付夏想的辦法?”
“是想好了,但還沒有下定決心……”哦呢陳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一對女兒的照片上,神色複雜。
古向國猜到了哦呢陳的心思:“與其將金茉銀莉送給夏想享用,還不如送到京城,聽說首長的兒子對金茉莉很感興趣,我還聽說,也有一位太子黨對銀茉莉有想法,老陳,一對女兒換來兩個重量級人物的支持,只要他們開口,夏想想不收手都不可能。而且如果你的女兒得寵的話,夏想被兩大人物出手整治都不是沒有可能,他們一出手,誰也保不了夏想……”
“……”哦呢陳一臉通紅,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在內心的糾結之中,確實是想讓一對女兒出面拉夏想下水。他相信女兒的魅力,只要真心勾引夏想,夏想絕對抵擋不了誘惑。
雖然不捨得讓一對女兒便宜了夏想,卻又承受不了夏想繼續打擊下去之後的巨大損失。打黃掃非行動,不但動搖了他在郎市的經濟根基,許多手下也作鳥獸散,再有京城的產業也是風雨飄搖,再持續下去,終究難逃被收購被吞併的命運。經濟基礎被完全摧毀的話,他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本,如何保護一雙如花似玉的女兒不被摧殘?
相比許多骯髒污濁的男人,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願讓夏想得手!至少夏想比他們乾淨,比他們有擔待,比他們更能在以後善待金銀茉莉。
古向國的提議,讓哦呢陳也是大爲心動,就說:“如果能娶她們的話……”
“哈哈,別想好事了,老陳。”古向國直接打斷了哦呢陳的話,“他們是什麼身份,會娶一個商人的女兒?他們的婚姻只會爲政治服務,是政治聯姻。不過如果陳茉陳莉有手腕能服侍好他們的話,當一個外室也不錯,至少能現在保住你的性命和家業,還有你的產業,以後也能爲她們換來一生的富貴。”
哦呢陳臉色青紅不定,死死地盯了古向國一眼:“殺了夏想,怎麼樣?”
“我會當你沒說過這句話。”古向國很聰明地撇清了自己,“那是你的事,和我沒關係。”
其實言外之意是默許,也是讓哦呢陳自己承擔後果。
哦呢陳很不解:“那您怎麼過眼前的關口?”
古向國諱莫如深,不肯明說:“你就不用問這麼多了,反正夏想不會得逞,別看他現在跳得挺歡,最後還會灰溜溜地收場。他就是別人的一杆槍,自以爲聰明,其實不知道只是一杆只能打一發子彈的槍……”又看了桌子上的金銀茉莉的照片一眼,微微搖了搖頭,“老陳,你可要想好了下一步,如花似玉的女兒不一定有多少人眼饞。還有一點我得說明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各自爲戰,各憑本事,我不指望你,你也別指望我幫你在郎市出頭了,我們誰能挺過去,就全看自己是不是捨得下血本了。還有,我可以稍微透露一點,如果你實在沒有辦法可想了,就硬撐,撐得越久越好。撐上一兩個月,也許就時來運轉了。”
古向國走後,哦呢陳陷入了深思之中,古向國明明已經無路可退了,怎麼還是一副篤定的樣子,難道他又有什麼新的花招?
尤其是他最後一句話,大有深意,又有什麼暗示?哦呢陳心中來氣,都什麼時候了,古向國還故弄玄虛,打官腔,就是不肯說出實情,不夠意思。
再罵古向國什麼也沒用了,哦呢陳還是一籌莫展,到底要怎麼辦?擺在他面前有四條路可走,第一條路最簡單,殺了夏想。但他也知道,殺死夏想的話,是解氣了,但他的命肯定也保不住了,國家不允許任何黑惡勢力猖狂到殺害國家幹部的地步,尤其是堂堂的常務副市長。殺人,只能是下下之策。
第二條路就是送女上門。先不說銀茉莉是不是同意,就是兩個女兒都同意,哦呢陳心中也是憋屈之極,難以接受女兒被夏想糟塌的屈辱。
第三條路就是古向國剛剛提議送女兒到京城,投入到某個太子黨的懷抱。但實質上還和上夏想的牀沒有區別,甚至不客氣地說,也許還不如上夏想的牀來得直接。而且哦呢陳對太子黨沒有什麼好印象,他們玩女人和換汽車一樣,也許女兒獻身之後還是一無所獲,等於是賠了女兒又丟了面子。
第四條路也是最消極的一條,也是古向國的提議,就是死撐,但問題是,古向國的話又有幾分可信?等到最後如果成了坐以待斃,到時豈不是連哭都不來及了?
四條路,似乎選擇可多,但掂量來掂量去,卻又沒有一條路暢通?哦呢陳鬱積難安。
怎麼辦?
他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問怎麼辦了,猶豫了片刻,還是拿起電話,打給了京城。
“首長,現在的形勢很不樂觀,您再不出手,基業就不保了……”哦呢陳先前也向首長打過電話求過救,當時首長只是讓他稍安勿躁,說是夏想不會折騰起風浪。
但現在的形勢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哦呢陳知道請首長出手代價太高,但現在生死攸關,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郎市的情況比較複雜,我不方便說話的……”首長的腔調一如既往的慢語速,每一句話之間都有停頓,似乎唯恐說錯一個字一樣,“小陳,那麼多大風大浪你都經過了,現在的風浪也不算太大嘛,慌什麼?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冷靜,就是低調,任他東南西北風,我自巍然不動嘛,這才叫大將風度。好了,我還有事,先不說了。”
屁!
放下電話,哦呢陳平生第一次朝電話吐了一口,心中鄙夷剛纔首長的官腔打得真是沒有營養,但也說明了一點,沒有人肯真正出手幫他了。
事態真的嚴重到這種程度,就連和他有經濟利益糾葛的首長也不肯出面?到底是中央高層之間達成了什麼默契?
哦呢陳並不清楚的是,作爲附庸於高官權貴的不法商人,在緊要關頭被人拋棄是共識,當替罪羊也是正常。官商勾結,商人永遠處於從屬的被支配的地位。
哦呢陳很少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情,現在他真的後悔了,後悔不該一時腦子發熱就策劃了襲擊警車的事件,雖然確切地講襲擊警車事件的真正的幕後主使是京城的首長,是爲了保住古向國而採取的下策。
他也後悔向崔建投毒,投毒是他爲了保護自己而不得已而爲之。
現在哦呢陳多少明白了什麼,在襲擊警車的事件上,他被古向國和首長聯手利用了。
突然,電話鈴聲一響,哦呢陳受驚一樣跳了起來,以爲又有什麼不好的消息,一看來電號碼竟然是銀茉莉的電話,心中頓時打了一個激靈,急忙接聽了電話。
“爸爸,我和姐姐請夏市長吃飯,夏市長喝醉了,我們……扶他去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