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麗吐得一塌糊塗。怎麼了?哪不舒服?楊曉麗說,都是你,你喝了那麼多酒,還離我那麼近。李向東說,你又不是聞不了酒,又不是喝不了酒。她說,現在不行了,現在聞不了了。現在好多東西聞了就反胄,就要吐。李向東心裡跳了一下,問,你是說,你有了?楊曉麗看了他一眼,反問他,你說呢?李向東竟不相信地說,不會吧?楊曉麗生氣了,問,李向東,你這是什麼話?李向東忙解釋,說,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太突然了。楊曉麗說,有什麼突然的?等肚子大起來就不突然了是不是?李向東還是沒能回過神來,想他們在一起都這麼久了,也沒見楊曉麗懷孕,她這才說,想要孩子了,就懷孕了?怎麼就那麼顯靈,那麼隨心所欲?他把她扶到牀上,她不讓他臉對着他,怕他呵出的酒氣又攪得她胄裡翻江倒海。
她說,這有什麼奇怪?我想要懷孕,當然就懷孕了。你不會忘了我第一次懷孕吧?只是那麼一次,就懷孕了。她說,以前沒懷孕,是因爲我有預防,開始的時候吃藥,後來上環,還沒結婚就上環了,你不知道有多丟人?這明擺着沒結婚就跟你那個了。她說
,你從來不問這些事?從來就沒關心我?只想着自己,想要了就來折騰人家,從來不替我着想。
李向東只是憨笑,任楊曉麗數落。這時候的女人是最美麗的,因爲她感覺幸福,感覺自己就要爲熱愛着的男人繁殖新的生命。何況,楊曉麗本又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他撫摸着她的小腹,雖還沒感覺到那裡有什麼變化。然而,他知道,那裡有一個小生命在逐漸成型,慢慢成長。
楊曉麗誤會了,不讓他的手走下去。她說:“你別亂來!”
李向東說:“我沒想亂來。”
楊曉麗說:“我不信!”
李向東說:“我在你心目中都成什麼人了?”
楊曉麗笑着說:“也是好人,也是壞人。”
李向東說:“現在總應該是好人吧!”
楊曉麗說:“但願吧!”
李向東就把手移開了。楊曉麗問,生氣了?他說,沒有。她就來找他的手,又把他的手放在原來那地方。她說,我有點擔心。他問,擔心什麼?她說,他(她)是不是來得太快了?李向東說,這不是你希望的嗎?她說,我本沒想會那麼快。楊曉麗以爲,總不會一取了環就懷上吧,總得有一段時間吧?然而,就那麼神,第一個月就懷上了。難怪人家說,??大的女人好生養。自己還不相信,還以爲封建迷信。她想,這兩三個月正是最忙的時候。老江書記這麼重視她的工作,那個手工藝展不搞出高水平不行。要搞出高水平,自己就必須全力以赴!
她說:“如果晚兩三個月再懷上多好。”
李向東說:“你自己注意一點,別太勞累。”
她說:“你爲什麼就叫我自己注意?你不能多關心我嗎?”
李向東說:“我當然關心你,但是
,主要還是你自己要關心自己,別人怎麼關心你,都沒有自己關心自己到位。”
他說,工作不是不幹,但也不要什麼事都自己大包大攬。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有時候,還要相信別人,放心讓別人去幹。你大小是領導,手下也有一班人,你要發揮好他們的作用。
楊曉麗說:“不說了。不說這些了。”
她想,這本是一件好事,怎麼就高興不起來?李向東升官了,自己懷孕了,這本是兩件大喜事,自己怎麼就平白無故地鬱悶起來呢?自己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女人啊!她想,自己是不是樂極生悲啊?有什麼好樂極生悲的?
李向東笑着說:“你這是成熟了,真正由一個女孩子轉變成女人了,所以,有點措手不及,惶恐不安。”
楊曉麗說:“是吧,可能是吧!”
她伸出手來示意他抱抱她。她想從他那裡得到一種安
全踏實的感覺。他抱住她的時候,她又有反應了,胄裡一抽一抽的。她說,李向東,你別抱我了,你的酒味怎麼這麼大。你快去洗洗澡。
李向東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楊曉麗已經迷迷糊糊地睡了。房間裡亮着一絲兒光,那抹光在她的臉上塗下一縷淡紅,就見她那長的睫毛投下一道長的影,鼻翼輕輕翕動,很是性感的嘴脣微微張合。他發現自己好久沒有這麼專注楊曉麗了。
他們剛走在一起的時候,他經常在她熟睡時,默默地注視她。那時候,他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總不相信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竟會喜歡自己。他一邊看着她,一邊想這個女人真是自己的嗎?想自己剛纔就是與這個女人進行了一場肉與靈的搏擊嗎?
那時候,他很有一種一覺醒來,她就離他而去的感覺。這種悲歡離合他經歷得太多了,經歷得都有點不敢相信現實了。他常常在想,到底什麼樣的女人才適合自己,或者說,到底什麼樣的女人才能經受得住他的磨礪?
他越來越相信他是一
個魔鬼,吞噬女人的魔鬼。
有一天,他發現,楊曉麗能夠把他那個魔鬼從體內*出來,而且能夠相對輕易地承受那種磨難,於是,他便想,或者,這就是楊曉麗與以前他的那些女人不一樣的地方,想這個女人才是他這輩子冥冥中尋找的女人。
許是得出這個結論後,他便心安了,便想這個女人是自己的了,不管遇到什麼艱難曲折,她都不會離開他。從那時候開始,他漸漸走出了一陰影,漸漸感覺到他在情感這條路上找到了歸宿。
這一刻,他涌起一股深深的歉疚。他想,既然,自己意識到楊曉麗是他情感的歸宿,爲什麼還和枝子苟合?
枝子在他這裡,屬於什麼樣的女人?他喜歡她嗎?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喜歡她,準確地說,他不討厭她,也不愛她。他們之間完全是一種互利的苟合。
她要在他這裡得到她想要得到的東西,包括生意上的便利,包括情感上的放縱。他覺得,放縱這個
詞用在這裡非常貼切。枝子在他這裡,就是要得到一種情感的放縱。他卻要在她那裡得到官途上的種種好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只是一座橋樑,一座通向副省長的橋樑。
他覺得自己很猥瑣!跟枝子在一起就是一種猥瑣。
他覺得自己很卑鄙!促成城區向西發展就是一種卑鄙。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這麼一個既猥瑣又卑鄙的男人?
現在,你還有必要再猥瑣嗎?有必要再跟枝子苟合做那些對不起楊曉麗的事嗎?你想要得到的不是已經得到了嗎?李向東搖搖頭。他發現,人的官欲還會不斷膨脹,地級市委常委算什麼?他還會向更高的目標進發。副省長的實力至少還能左右他當大書記大市長。
楊曉麗說得對,他應該踏踏實實地爲市縣幹幾件實事,但現實似乎又在鼓勵他在幹實事的同時,又不得不做一些卑鄙的小動作。你不卑鄙,你就別想在大家都貌似卑鄙的現實中突圍無出
。
楊曉麗動了一下,一隻手從被子裡伸出來,壓在自己的??口上,李向東輕輕移開那手,想要放進被子裡,楊曉麗卻睜開了眼睛。她問,還沒睡?幾點了?李向東說,正要睡呢!她說,那就睡吧!
李向東躺下來,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楊曉麗側了一??子,讓他從後面抱着她。這是他們習慣的動作。以前,他喜歡這麼抱着她睡,現在,她似乎也喜歡他這麼抱着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