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楊曉麗及時調整,手工藝展開幕式完全變了,本是幾百人的會場,一下子增加了幾千人,氣氛也熱烈了許多。但沒有變的是,開幕式依然由楊曉麗主持。
這是她第一次主持這麼大型的活動儀式。
本來,像這麼大型的活動至少也應該由常務副市長或副書記主持,只是因爲時間倉促,楊曉麗不想有太多變動。這種時候,變動越大,越會出現預測不到的錯漏。何況,楊曉麗也捨不得讓給別人,一則自己化了那麼大的精力,自己爲什麼就不能主持?一則事先也邀請過市長、常務副市長、副書記主持的,那時候,你們嫌規範小,層次低,都說由你楊常委主持就綽綽有餘了,現在因爲趙書記也參加,我楊曉麗還跟你們客氣,纔不會位子讓給你們呢!
雖然,楊曉麗已懷孕幾個月,但她個兒高,又沒穿那種貼身的職業套裝,因此,不是很細心地往那方面想,也還一點
看不出來。當她在麥克風前主持時,還很顯亭亭玉立,幾千人的會場靜得像沒有人似的,喇叭裡就傳出她那淡定而莊重的聲音。
本來,主持詞早就由活動秘書長準備好了,只要主持人不怯場,吐字清晰,把握好說話的節奏,就已經成功了一大半。這對電視主播出身的楊曉麗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趙書記坐在那裡聽得不停地點頭,不停地對老江書記說,你們這楊常委真不錯。老江書記連連點頭,說,是不錯,是不錯。心裡卻琢磨不透趙書記這含糊話裡的意思,他是誇楊曉麗說話的技巧,還是把握大局的能力,或是誇她的漂亮和大氣。
很自然地,老江書記沒有說她是李向東的老婆。他很清楚趙書記對李向東的態度,纔不希望因爲李向東壞了趙書記此時的心情。
開幕式在楊曉麗的掌控中有序地進行,老江書記講話,趙書記致賀詞,最後,在一片禮炮聲中,在無數片彩色飄絮飛揚中結束。趙書記握住楊曉麗的手說,很好,很好!不錯,不錯!這是楊曉麗第一次跟隨趙書記近距離接觸,第一次得到趙書記親口誇獎。她
滿面紅光,說,過獎了,趙書記過獎了。她說,請趙書記指導我們的工作。於是趙書記便很感興趣地在老江書記的陪同下,參觀各個手工藝展的展室。每一個手工藝都是楊曉麗精心篩選的,因此,她太熟悉它們的情況。每到一個展室,楊曉麗都如數家珍,細細地向趙書記講解着它們形成的歷史,製作的工藝,以及發現和挖掘的過程,充分顯示了一個女領導幹部的細膩。
趙書記很有些調侃地說:“女同志就是不一樣,工作就是細心,如果讓我們男同志負責這項工作,誰能瞭解得那麼細?”
楊曉麗笑着說:“這主要還是老江書記對我們宣傳文化工作的支持。沒有領導支持,我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促成這項活動。”
老江書記說:“我算什麼?我只是充當了一個後勤部長的角色。”
趙書記說:“不錯,這話概括得好。我們當一把手的,就是要做好後勤部長。如果,我們是一個稱職的後勤部長,下面的工作就好做了,各行各業都會出成績了。”
話說到這裡,楊曉麗再介入就不合適了。這是一把手之間的談話,她只能微笑着充當一個旁觀者。然而,有人卻很不合時宜地插了一句話,說出了老江書記最不想說的話題。
那人說:“我們楊常委是李向東大常委的愛人。”
趙書記先是一愣,又“哈哈”一笑,說:“難怪呢!難怪呢!好馬配好鞍嘛!”
然而,誰都看出來了,他臉上不再那麼燦爛了。
老江書記很不滿意地瞪了那人一眼。
楊曉麗的笑僵硬了,臉也“刷”一下紅了起來,心想,趙書記是在誇自己嗎?這分明是在挖苦自己。想那人到底是什麼動機?是不是服氣趙書記肯定她的工作,才把她的底抖落出來?
後來,她想,如果,你自己沒什麼把柄攥在人家手裡,人家能否定你嗎?你
要怪只能怪自己,怪自己落下把柄讓人否定你。她想,這把柄是你楊曉麗落下的嗎?你楊曉麗努力挖掘江邊市的民間藝術有什麼錯的?存在什麼不足了?很顯然,人家在你的工作方面挑不出毛病,因此,就才從另一個方面來否定你。
這麼想,楊曉麗對李向東又多了幾分恨,想我楊曉麗跟你李向東算是倒黴透了,你在外面亂七八糟,我楊曉麗已經夠傷害了,現在,人家還拿這個來否定我,甚至於貶低我的人格!
她的心境一下子跌落谷底,一整天都在這種患得患失中,老江書記要她去陪趙書記吃午飯,她也拒絕了。老江書記也意識到她的心情不好,雖然不再勉強她,還是說:“你別太介意,趙書記對你的工作還是給予高度評價的。”
楊曉麗便想,我楊曉麗哪一點比別人差了?自從調到江邊市,我楊曉麗所做的一切,哪裡對不起江邊市人民?她想,都是因爲李向東,她楊曉麗纔跟着倒黴,才讓人戳着背脊說風涼話。她想,李向東,你對得起我楊曉麗嗎?你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卻要我楊曉麗一起跟你受罪!我楊曉麗付
出的努力都被你這不是東西的傢伙糟蹋了。她想,李向東,你去死吧!市縣不是出現山體滑坡地陷嗎?這正是你贖罪的時候,你應該往前衝,應該讓山體滑坡把你掩埋了,應該讓地陷把你陷進去。你不死不足於彌補你的罪孽,不死不足於彌補你對我楊曉麗的傷害!
這會兒,如果楊曉麗和李向東就站在某一個山體滑坡的現場,她一定會把他推向前,如果,站在一個地陷的黑洞邊,她一把會把他推下去。她想,這樣,你還能死得其所,還能充當烈士,還多少可以爲我楊曉麗,爲我們的孩子增添一點點光彩!
莫明其妙地,楊曉麗想起那個巖洞,想你李向東不是經常很得意地說,那巖洞是你的幸運地嗎?每從那裡出來就官升一級。想地陷的時候,你真應該呆在巖洞裡。想你李向東不是經常很得意地說,那巖洞讓你更像個男人,銳力無擋嗎?想就是那巖洞把你錘鍊得公狗一樣到處招惹桃色新聞吧?想地陷的時候,你真應該呆在巖洞裡,或許,你就可以幸運地升上天堂做神仙了。
楊曉麗正胡思亂想,正越想越恨不得李向東不
得好死的時候,鍾市長的電話打了進來。鍾市長說,楊市長嗎?他說,好久沒見了。他說,聽說,你在江邊市搞手工藝展。他說,我正有事經過你們那,所以,想去參觀學習學習。楊曉麗知道他在說假話,市縣都這狀況了,你鍾市長還有那閒工夫到處跑?你鍾市長即使有那閒工夫,即使跑到江邊市來,也應該找江邊市市長!你找我楊曉麗一個常委算什麼?顯然,你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鍾市長能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楊曉麗太清楚了,還不是要來當和事佬,來替李向東說好話,來解決他們的家庭糾紛!
她想,李向東,你看看你們市縣領導班子都成什麼樣了?市縣發生那麼大的事,你手下的人不是團結一致,專心一意搶險救災,卻還有心思想着怎麼拍你的馬屁,想着怎麼討好你這個市委書記。
她想,你鍾市長也太沒人格了,以前李向東是怎麼對你的?他恨不得把你打翻在地,再踏上一腳!你難道忘了?你就一點不記恨他?你應該報復他才
是,應該痛打落水狗才是?否則,你還有點人樣嗎?
很顯然,楊曉麗完完全全誤會了。鍾市長說,你在哪呢?我快到你們市政府了。你在不在辦公室?我先在你辦公室談談情況,談完了再去參觀。他不能讓楊曉麗知道他來見她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