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放下電話,表妹便敲門進來了。他問,這麼快就回來了?看了二河市有什麼感觸?表妹說,我們沒去轉,一直坐在西餐咖啡廳。李向東說,小郝記者還沒走?表妹說,你不接受她採訪,她說什麼也不走。李向東說,她就那麼個脾氣,死纏爛打,也不知她那記者是怎麼當的,誰願意接受她採訪?他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表妹卻也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來。兩人便離得很近,只隔一張窄茶几。李向東往邊上靠了靠,儘量離她遠一點。
表妹問:“你腿上的傷怎麼樣了?剛纔也沒問你!”
李向東說:“你們來之前,去醫院換了藥,這邊的醫生說,傷口癒合得很好。”
表妹說:“你自己要小心點,你這麼跑來跑去的,對傷口不好。”
李向東笑了笑,說:“你看到我跑來跑去了嗎?我這一個下午幾乎就一直坐在這沒出門,跟留醫住院沒什麼兩樣。”
表妹說:“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你要老實回答我?”
李向東說:“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老實回答你呢?”
表妹說:“我感覺,你不會說實話。”
李向東問:“到底什麼事?”
表妹說:“你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對我不滿意?”
她並沒先說小郝記者的事,覺得如果說了她的事,李向東可能會不高興,如果他不高興,再提自己的事,他就更不會照直說了。
表妹說,這陣,你好像總不想見我,不讓我去醫院看你,又叫我跟表姐回去,今天來了,看你那樣子,其實,還不僅僅是不想見小郝記者,也有不想見我的意思。
表妹說,我表姐還問我,我們是不是鬧什麼矛盾了?我是不是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好,讓你不高興了。
表妹說,我想了好久,好像沒有啊!如果說,你不滿意我裝修你們那別墅,不滿意那院子裡的擺設,但你也沒提出什麼意見啊!如果真不滿意,你可以提出你的看法,我當然會依你的意思去辦。那是你的家,應該讓你住得開心纔是,我是不會堅持自己觀點的。
李向東說:“沒有,我對你沒有什麼不滿意。你誤會了,你表姐也誤會了。其實,我只是覺得,你到青山市也這麼久了,學校又快要開學了,你應該回去了。”
表妹問:“那爲什麼不讓我去醫院看你呢?”
李向東說:“醫院有醫生有護士,後來,你表姐也來了,你也幫不上什麼忙,何必要你跑來跑去!”
表妹說:“你還是不說實話。”
李向東笑着說:“你怎麼就知道我沒說實話?我說的都是實話。”
表妹說
:“我就知道,你沒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爲我給我們裝修那別墅擺設那院子,那就只有一種解釋。”
李向東問:“什麼解釋?”
表妹說:“你怪我,你一直都在怪我。你覺得你那腿上的傷是我害的。”
李向東心裡跳了一下,說:“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怪你呢?這哪是哪啊?我怎麼會怪到你身上呢?”
表妹說:“還不承認?”
李向東就不說話了,想這表妹是不是把他心裡那些離奇古怪的念頭都看透了?想她心裡一直都有那麼個心結,總覺得她是她那海員丈夫的剋星,難道她也覺得她是他李向東剋星?
應該不會吧?
他只是窺探了那麼一回,難道能跟她那海員丈夫相提並論?畢竟,她那海員是她的丈夫,比他李向東得到她要多得多。如果,
她是一個??剋星女人,她丈夫從她身上吸取的晦氣要比他李向東多得多!
他想,只有他纔會有她是他李向東的剋星的荒謬想法,她是不應該有的。對於她來說,他李向東那窺探應該不會沾惹什麼晦氣,說什麼她也不會往這方面想。
其實,表妹真往那方面想了,她最清楚,李向東和她那海員丈夫誰得到她更多。那海員丈夫似乎還沒李向東看她看得那麼清楚,接觸她接觸得那麼多。那個說是新婚之夜的新婚之夜,海員丈夫只是在關了燈的黑夜裡摸了她那麼一下,便觸高壓電似地彈開了。
而李向東卻是在燈光眩目的狀況下,把她看得一點不剩,且還在慌亂中,把她拉進懷裡,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覺到,他那最男性化的物件狠狠地戳了她一下,戳的可是她最女性化的地方。如果說,男人是正極,女人是負極,那會兒,他們碰撞發出的電流定能點亮燈泡,定能照亮整個夜晚。何況那麼親密的接觸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因此,表妹認爲,李向東的厄
運與她那海員丈夫相比,只能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一開始表妹還沒意識到,有所警覺的是,他們一起尋找針孔探頭那晚,他一直都在躲避她,不敢與她有半點觸碰,甚至於不敢正眼看她。換了別人,或許會覺得,他只是在剋制自己躲避她的誘惑,那晚,她很狼狽,當噴水花灑淋透了她的衣服時,她幾乎再一次*地呈現在他面前。
然而,表妹太敏感,總覺得李向東躲避她還有別的意思。
第二天,聽說他在寬縣被砍時,表妹心裡一跳,便想這平白無故的厄運是因她而起,否則,你如何解釋?她很認真地回想那次被李向東窺探後,他似乎也走了一回厄運,他就是那時候離開市縣去黨校培訓的,接着又傳來許多不利於他的消息。比如,由鍾市長主持市縣的全面工作,李向東欲調去大專院校任職。後來,李向東因禍得福,調到青山市任常務副市長,想是他命硬,比那海員丈夫的命硬許多!
表妹在心裡問自己,難道尋找針孔探頭那晚,他的躲避她,是
否就是有意識地在躲避她這個??剋星?後來,李向東不讓她去醫院看她,別墅還沒完全裝修好就叫表姐帶她回去,她心裡就明白了幾分。
如今,見李向東不回她的話,心裡是徹底明白了,不僅她有這個想法,其實,李向東也有這個想法。於是,她站起來,從李向東身邊那張單人沙發移到他對面的長沙發上,讓自己與他離得遠一點。
她說,我並不想那樣!
她說,我不知道會發生那麼多麻煩事!
她說,以後,我會盡量離你遠一點。
表妹說:“別墅那邊的裝修快結束了,忙完後,我還會在青山市呆幾天。不過,那幾天你不用管我,我只是跟小郝記者去青山市的一些地方走走。哪天回市縣,我會電話告訴你。”
李向東說:“那只是一種巧合,怎麼可能有那麼荒謬的事呢?你怎麼那麼迷信呢?”
他說,就算有那麼荒謬的事,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清清白白的,根本沒理由會把我牽扯進去。
他說,我發生的那些事,看似沒根沒據,但細想,也是有前因後果的。比如,在市縣,我不是太有點狂忘自大,我行我素,把地級市的趙書記激怒了,他也不會那麼對付我!
他雖面不改色,但自己也覺得這番話很虛假。
表妹說:“有個事,我想求求你。你是不是見見小郝記者,是不是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她的採訪?”
她說,你說的話,她應該會聽得下去,應該會相信的。
她說,剛纔,我一直都在跟她談學校、教育部門的某些外人未必知道的現狀。她對學校對教育部門的處境多少有了瞭解,多少也有點同情,對這次學生家長的聲討,有了一些新看法新想法。
她說,她
會全面客觀地寫出事實真相,或者說,是有利於政府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