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很認真地聽老劉講述他的理由,也承認,老劉的理由非常充足,但是理由充足並不等於就能說服人。有時候,要服人是不講理由的,只要你的官職比別人大,只有官職小的人才對官職大的人沒完沒了講理由。
老劉說,這幾年,交通局的領導班子非常團結,爲東江市的交通建設做出了許多成績,這是有目共睹的,而且,這個班子一直都很穩定,因此,與省的關係非常好,總能爭取到省裡的支持,特別是資金方面的支持。交通工程耗大,沒有省裡的支持,單靠地方財政,即使是東江市這樣的富裕地區也是很吃力的!
老劉說,目前,交通部門手頭上還有幾項工程正在實施中。如果調整了一把手,這與上面的關係就有可能會削弱,新局長再想爭取上面的支持會有相當的難度,正在實施中的幾個項目,是否能夠順利進行,也不得不打問號?
老劉說,交通建設工程有一個特點,時間都相對比較長,這幾個項目搞了好些年,從規劃,到籌備,到具體實施,都是現任局長一手*辦的,再有兩年左右的時間就可以全面完工了,而且,現任局長的年紀也差不多了,再有三幾年,也該退居二線了,把他調整到其他單位,情況還沒摸熟,工作還沒開展起來,時間也到了,這麼兩頭都無法兼顧,倒不如就讓他繼續留在交通局,有頭的尾地完成那幾項工程。
李向東說:“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我們要從大局出發,要考慮到調整這個大局。調整的意義我就不說了。”
他說,雖然,我們不能搞一刀切,但我們也不能沒有原則,對那些專業性強的單位,特殊的人,我們可以給予特殊安排,但對那些不能讓人信服的特殊,我們還是要堅持原則,否則,怎麼保證調整順利進行?怎麼保證大家都信服心情愉快地去新崗位!
老劉笑了笑,說:“特殊不特殊?有時候是領導說了算的。”
言下之意便是說,如果,你說交通局長特殊,就是特殊,你說不特殊就是不特殊。李向東也笑了起來,接着他的話說,所以說,有時候,職務決定一切。比如說,那局長與上面的關係很熟,是因爲他本人熟,還是因爲他是局長人家纔跟他熟?我認爲,應該是後一種關係人家纔跟他熟吧?如果,他不當交通局長了,人家應該就跟他不那麼熟了吧?就應該跟新任的局長熟了吧?
老劉像是有什麼要說,嘴脣動了動,終沒有說。他想起那個被李向東弄成買官賣官典型的局長,有些話就咽回去了。然而,李向東還是猜到他想要說什麼?現任局長與上面的關係當然不只是職務那麼簡單,否則,斷橋事件的壓力會那麼大嗎?會連省委主要領導都怯步嗎?他就是要裝糊塗,反正你老劉是不會把實情說出來的。
李向東說:“我也談談我個人的看法吧!”
他說,正是因爲交通局的領導班子比較穩定,我纔想要動一動。我才希望調整一位有能力的新局長過去,讓他去衝一衝,讓他給交通局帶去一種新氣息。我不否認,交通局這些年爲東江市的交通建設做出了一定的成績,但換了新人,成績會不會更大呢?我認爲,是肯定的。總這麼穩定,有時候不一定是好事!
他說,交通局的情況也有他的特殊性,哪個單位沒有特殊性?你剛纔也說了,只要領導說有特殊性,就有特殊性,大家都很明白這個道理,因此,我想讓大家都看到,我說的特殊性是真正的特殊性,而不是領導說的特殊性,比如強哥這樣的才叫特殊性。我想,如果,強哥不調整,應該沒人敢說他是領導說的特殊性吧?
他說,交通局長是一定要調整的。剛纔組織部長向我反映這個事時,我就考慮到了,我就認爲,他是一定要調整的,所以,叫你來,主要還是讓你知道我的態度。
這纔是李向東叫老劉來談話的真正目的。他要告訴他,你不要存有僥倖,我李向東是一定要調整交通局長的,而且態度非常堅決!
難道他沒有顧慮嗎?
他顧慮過,但很快就覺得不必有顧慮。
他相信,斷橋事件雖然沒有結果,還是讓一些人心有餘悸了,特別是那些上面人,畢竟,他們的情況與老劉不同,得的好處不多,或許,只是與斷橋事件有瓜葛,因此,只要與斷橋事件無關的事,他們是會避嫌不想多管的,更不會出面替他求情,還讓他繼續當交通局長,有可能他們還恨不得他早點離開那個位置,到一個沒有油水的單位,沒有機會再惹事,把以前的老底翻出來。
因此,李向東認準一個目標向前走。他要讓交通局長知道,這次調整,他是一定要離開交通局了,他經營的所有一切,在他李向東的這次調整中將化爲烏有,當然,也包括他傾注了許多精力組織的那個排球隊。
他在離開交通局之前會不會玩一把呢?會不會打一場假球賭一把呢?
這是李向東非常非常希望他去幹的!
他就是要B他去幹!
李向東問文仔,最近一個月內,交通部門的球隊有幾場賽事?文仔上網瀏覽了一遍,回李向東說有兩場球賽。他問,你還要去看嗎?李向東說,到時候再說吧!文仔說,票不好弄!上一次,他已經領略到了購票的艱難,想李向東要看的話,得早一步把票弄到手。
李向東笑了,說:“你認爲,我還會偷偷摸摸去看球賽嗎?”
文仔也笑了,說:“不會,不會。”
他覺得自己確實多慮了,現在李向東就算想躲在人羣裡看球賽也不可能了,還沒等他進那球場的門,就會被體育局那些人認出來了,就會把他安排到主席臺的位置上了。
李向東打電話給洪常委,說要去他辦公室坐坐,他叫他把強哥也叫過去。洪常委說,還是我們去你辦公室吧?李向東說,你那邊安靜。這次談話太重要,他甚至連文仔也不放心了。
他把自己與老劉談話的內容告訴了洪常委和強哥。他說,這是一次機會,或許是最後的一次機會。如果,那交通局長打假球的話,這段時間應該會有所行動,你們必須密切關注。強哥說,太好了!說,李書記真是神機妙算,搞了這麼個調整,B他跳出來了。他說,如果,不是這個調整,還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纔會動手?他說,調整到新單位,管理一個新球隊,相當一段時間內,他是不敢輕舉妄動的,所以,這一次,他一定會玩鋪大的。
李向東笑着說:“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搞那個調整,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只是無意中,纔有這個想法的,只是老劉要搞特殊,才提醒我用這招B他跳出來的。”
洪常委說:“如果,他不參與打假球呢?以後,我們似乎就奈何不了他什麼了?”
李向東說:“下一步再考慮!”
強哥說:“我可以認定,他一定參與打假球,否則,他對球隊不會那麼熱心。一個局長,就算年青時期多喜愛排球,如果,沒有某種誘惑,是很久一直保持那麼濃的興趣的。”
李向東問,其他工作開展得怎麼樣了?如果,真把他揪住了,其他人又怎麼樣?他並不滿足於只是揪住一個交通局長,更希望那個穩定的領導班子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