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太陽還很曬的時候,李向東就坐在水塘邊釣魚。那士官說也要釣魚,就隨在李向東左右。李向東當然知道他的目的,他對他還是不放心的。
水塘四周很空曠,沒有遮蔭的地方,士官就用草紮了頂草帽給李向東,李向東戴在頭上呵呵笑,說,我們這是在打伏擊。伏擊這魚塘裡的魚。
那水塘本就養了許多魚,卻不見咬釣兒,那士官那有這閒情,坐了一會,就耐不住了。
他過來問李向東:“怎麼樣?有魚咬釣沒有?”
李向東說:“快了,就快了。”
那士官就回去看他的魚釣,隔一會兒,又過來問:“怎麼還沒有魚上釣?”
李向東笑了,說:“釣魚要有耐性,要有韌性。”
那士官終還是受不了了,跑到不遠的一棵樹下納涼,當然,那地方離水塘最近,李向東若有什麼風吹草動,他便能火速趕到。李向東把他的釣杆拿了過來,一起甩進水塘裡。那釣杆是自作的。可能那購買魚具的兵兒是山裡人沒釣過魚,可能那購買魚杆的兵兒是窮苦人家出身的人捨不得買那魚杆。他只是買了些魚線魚鉤回來,李向東就用削了幾根細的山竹做魚杆,魚線一頭綁在細竹上,一頭綁着魚鉤,又在中間安放了一截枯草杆兒。那枯草杆兒定定地在水面在沉浮,就有一隻蜻蜓停在上面。
表面看,李向東像似平靜,心裡卻是複雜的。他先想他那兩個女人,想她們現在在幹什麼呢?想她們一定沒經過這種事,肯定被這事嚇懵了。他想,綺紅倒還冷靜些,也是見過些場面的,會懂得分析,會想他平時是個什麼樣的人,而小姨子卻還單純,性子也相對急一些,遇到這事,還不急得團團轉了。他又想,幸好,這兩個女人相處得好,有商有量,綺紅多少會勸慰小姨子的,會讓她安定下來的。
這麼想,他就覺得有些對不起這兩個女人了。想自己和她們在一起,給過她們什麼呢?倒是她們給了他許多,給了他女人的溫柔,女人的可愛,甚至還包括物質的豐富。他和她們在一起後,他完全感受着一種嶄新的生活。儘管,她們會吵會鬧,但這才增添了生活的樂趣,儘管,她們有這樣那樣的埋怨,但她們還是那麼服服帖帖,還是願意爲他做出這樣那樣的犧牲,儘管,她們想主宰他,想出各種辦法要他圍着她們轉,但到頭來,她們還是把他當她們的太陽,月亮似地圍着他轉圈兒。
他想,這次出去後,他要給予她們好好的補償,至少,他得好好地陪陪她們,他要帶她們到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和她們好好地呆上一段時間。工作上的事,總是那麼忙的,你越覺得忙,就越是忙得喘氣的時間也沒有,你把它拋到一邊,不去想它,那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他想,在那段時間裡,他對她們要服服帖帖,她們想要他怎麼樣,他就怎麼樣,即使,她們要他做牛做馬騎在身下,他都心甘情願。
想到後來,他就覺得這兩個女人對他的重要了,想如果要他選擇其中一個,那是不可能的,他還是選擇兩個都不要。他要綺紅的溫柔,要小姨子的任性,要綺紅的理解,也要小姨子的抱怨。一個女人可以給他這些嗎?可以給他這麼多彩的生活嗎?他想,他還是一個貪心的男人,一個貪心的男人沒有得到的時候,可以會改變自己的貪心,但一個貪心的男人得到了他的貪心,他就不可能再改變他的貪心了。
他很清楚,這是不允許的,與現實是格格不入的。他是一個相對理智的人,但是,在這個時候,在處理這個問題時,他卻一點也不理智。他甚至想,雖然,他這麼做是很難得到原諒的,但是,他又妨礙誰了,倒是硬要把他們拆開,那才傷害了他們的情感。他想,他這是不違法,卻合乎情感的選擇。他想,了不起,就不再往上走了,就一直當這副處級幹部了。官兒永遠都當不到頭的!
這時候,太陽已西斜,就拖長了一棵樹的蔭影。那蔭影遮住了陽光,李向東感到好一陣地清涼。
他又想,那些喜歡他的人。他先想到了黃,想到了小劉,想到了對他寄予厚望的市委書記。他們是怎麼看待這次這一事件的呢?
黃是最瞭解他的人,他們幾乎是從一開始工作就在一起了,他目睹了他的整個成長過程,包括他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他很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知道他的優點,知道他這麼些年的努力,奮鬥,積極向上,同時,也知道他的缺點,因此,每做一件事,他總喜歡和黃交換意見,看他的態度,聽他的想法。人總是這樣,對自己的優點了解得很透,甚至於超過了優點本身,但是,對自己的缺點卻多是看不見的,或者看不全的。他需要黃這樣的人時時給他一些提醒。這樣,他從不在黃面前掩瞞自己。那麼,黃對今次這事是再清楚不過了。他想,如果能與黃交談的話,他一定會要他反省自己,爲什麼會發生這事,什麼地方得罪人了,而且,可能是得罪了相當一部分人了。
黃是打死也不會相信他李向東做了什麼要接受審查的事的。他想,綺紅和小姨子是會找黃的,黃會勸導她們放心的,甚至於,黃也會告誡她們不要把她們與他李向東的關係說出去的。他想,有了黃這麼個主心骨,他那兩個女人一定就安心了,穩定了。
想到小劉的時候,他的心是一點兒痛的。這個他一直看好的青年人,有點讓他失望了。他想,他也會關心他,也會像黃一樣安慰他那兩個女人,但是,他有點不安的卻是,如果,有人要他站在他的對立面,他會不會就站出來呢?這是一個他無法撐控的青年人,有時候,他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有時候,他爲了證明他的想法正確,會撇開他,去尋找其他的支持者。而且,他很清楚,一個人要在官場上走下去,多麼需要後臺和背景。那麼,在這事中,有人要他站出來,而要他站出來的人又比他李向東還強大的時候,他會做出什麼選擇?其實,他不必昧着良心說話,只要說出他李向東和綺紅、小姨子的關係,這能很輕易地得到新主人的青睞。
叛徒!
這是一個叛徒的角色,李向東想到這裡,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他想,小劉極有可能成爲這樣的人。
李向東再想到市委書記。這是一個讓他無法挑剔的人。他要怎麼做,他都無可厚非的。他對他的器重,對他寄予的厚望是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的,所以,他在辦什麼事的時候,很多人或有這樣那樣的意見,卻都敢怒不敢言。但是,他李向東也很清楚,他只是他手下的一個角色,一個幹活的角色。他要找一個幹活的人,能幹活的人不是沒有,只是他找到了他李向東,如果,他不找他李向東,找別人,別人雖然乾的不是他李向東的事,但也可以從另一條道上殺出來,幹出一系列讓人矚目的成績。所以說,李向東被他器重、寄予厚望完全取決於他。就像他先是器重小劉,後又不器重小劉一樣。
他在對待這事時,抱的是一種氣憤呢,還是一種心痛?至少,李向東想,對他是沒多少好處的。他要他做事,當然不想他有問題,但上級找上門來了,他能說自己沒問題嗎?他畢竟只知道他幹了什麼,卻不能保證他沒幹什麼。所以,當組織上找到他的時候,他便表明了他的態度。他的態度是很清楚的,查,一定要查下去,查清楚查出結果。
最後,李向東想到的是不喜歡他的人,或者說,是有可能污陷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