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麗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他那手對她來說,本是很厲害的,然而,他那話太掃她的興,聽得心悶悶的,這種很私人的事,怎麼就牽扯到政治上了?
李向東說:“我們離得開政治嗎?只要進了這個圈子,你就離不開政治,就是普通普通的生活,也離不開。比如,我們能像平常人一樣上街逛商場嗎?更別說手拉手了。很多時候,我們自己想要做普通人,但別人不把我們當普通人。”
她說:“我還是想穿婚紗,我太想太想穿婚紗了。如果不能穿婚紗,這結婚和不結婚又有什麼區別呢?”
李向東不再說什麼,也就是說,他已經把一件事辦完了,接着要辦下一件事,這件事更需要的是肢體動作。她說,你還想呀?我一點也不想了。他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結果,就知道他說出不舉行婚禮的理由,楊曉麗會心灰意冷。他也沒再勉強她,拿了浴巾擦乾她身上的水。
她說:“總得照婚紗相吧?你不會連婚紗相都不照吧?”
他說,這個我可以答應你。他說,你這不就可以穿婚紗了嗎?也可以還你的心願了。她說,這怎麼能相提並論?她說,照婚紗相只有幾個人看見呀?那種感覺完全不一樣。李向東說,也只能滿足你這點要求了。她說,我怎麼感覺我們結婚有一種偷偷摸摸的感覺?
李向東說:“我們這婚紗相在市縣還不定能照呢!”
楊曉麗問:“又怎麼了?”
李向東說:“我們到省城去照,那裡的技術總比這裡好吧?那裡又沒有認識我們的人,想要怎麼照就怎麼照。”
他說,照婚紗相不是還要出外景嗎?在市縣還不引起圍觀?但在省城就不會。他說,我們要狠狠斬那陳堅一傢伙,讓他出錢,讓他送套婚紗相給我們。李向東很爲自己這一個想法得意,想楊曉麗總會高興了吧?楊曉麗卻懶懶地笑了笑。
她說,我到牀上等你!
這話很讓李向東鼓舞,然而,他知道,楊曉麗多少有一種遷就他不忍心拒絕他的意思。不過,只要她鬆口,只要她願意配合他,他可以讓她忘記一切,讓她漸入佳境,最後在一片迷茫裡找不到自己。
從這天晚上開始,結婚便擺上了一個重要的位置。即使不舉行婚禮,要辦的事還是很多的,就那單元的事就夠忙的,木匠工忙完後,還有屋外前後園的裝點,前園要鋪草,要鋪鵝卵石小路,要砌一張石桌,種幾棵長不高卻婆娑的樹,現種是不可能了,只能移植。後花園要搭一個棚架種那種藤類植物。李向東是很講究陰陽山水結合的,就還要壘一個假山,挖一個不大不小的池養些觀賞的魚兒。
室內也要好一陣忙,忙窗簾的事,忙購買傢俱電器的事。
當李向東把黃和陳小雨叫到他的辦公室,把他要和楊曉麗結婚的事告訴他們時,兩人還沒來得及祝賀,他就給他們部署任務了,室外的事由陳小雨負責,室內的家電傢俱由黃操心。他告訴他們,這些事要辦得又好又快。告訴他們,儘量不要泄露消息。他說,他要簡單辦事,只想在家裡弄個三幾桌,請些親朋好友,新房入夥結婚一起辦就算了。
雖然有黃和陳小雨幫忙,但有的事,外人想幫忙也幫不過來。比如牀上用品,李向東不太講究,卻總得要合楊曉麗的品味。楊曉麗還要添置一些新衣服。她說,結婚那麼大的事,不舉行婚禮已經夠虧的了,還不多買點新衣服,那就更虧得大了。李向東就和楊曉麗跑了幾趟省城,大搶購了一番。
這時候,楊曉麗已經不再是副市長了,完完全全一個準新娘,看着什麼服裝高興,就買什麼服裝,有的根本無法穿,但還是買。她說,不敢穿上街,可以在家裡穿呀!在家裡臭美呀!
她抖落那些很性感的衫裙說:“我就想在家裡穿,就只想勾引自己的老公。”
李向東貼着她耳朵說:“勾引你老公最好就是什麼也別穿。”
她紅着臉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她就貼着他的耳朵說,我怎麼沒覺得,有哪幾次,你能等我把衣服脫了才動手動腳的?她說,穿這些衫裙不是更方便你嗎?這時候,他們貼得很近,神情很曖昧。
這是在省城,沒人認識他們,他們覺得很自在,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想要挽手就挽手,想要貼在一起就貼在一起。有一次,他們經過一座天橋,見一對小男女在那擁抱接吻,楊曉麗突然捂着嘴笑。
李向東問:“你笑什麼?”
楊曉麗問:“你敢不敢像他們一樣?”
李向東說:“爲什麼不敢。”
楊曉麗說:“我纔不相信呢!“李向東就抱着她,把嘴湊過來,楊曉麗紅着臉說:“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年紀了,也想學人家小青年,學得來嗎?別人看到他們,會原諒他們,要是看到你,肯定會認爲你不正常發神經。”
話雖這麼說,她還是很迅速地親了一下李向東的嘴脣。
有一樣東西,楊曉麗是一定要李向東買了送給她的。她說,結婚戒指雖然意義重大,但不值什麼錢。她說,現在的女人有多少是戴結婚戒指的?所以,她要李向東送她一枚鑽戒。她說,要戴就讓她戴得心安戴得踏實。李向東不可能不答應她這個要求,他說,楊市長手指那麼漂亮,沒個鑽戒點綴也不像樣!
他問:“如果,我們擺酒席要化多少錢?”
楊曉麗說:“怎麼也得擺個一百、八十桌吧?怎麼也得十萬八萬吧?”
李向東就說:“那就買個十萬左右的,不擺酒席,那錢就都化在你身上。”
楊曉麗愣了好久,彷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向東問:“你傻了?”
楊曉麗緊緊地抱着他胳膊,把臉貼在他臉上。如果不是在街上,如果不是那麼多路人,她一定會像那一對小男女抱着他狠狠地啃一番。
他問:“是不是很感動?”
她說:“是有一點點。”
他說:“我怎麼覺得不只是一點點呢?”
她就笑,說:“你感覺錯了。”
這麼說的時候,她又蜻蜓點水似地親了他一下。這一次,李向東竟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彷彿有一雙眼睛看着他們。他不怕別人看到他與楊曉麗親熱,但是,卻不想讓那雙眼睛看見。
他四處張望,想要找到那雙眼睛。
楊曉麗問:“怎麼了?”
李向東說:“好像遇到熟人了。”
楊曉麗鬆開他的手,說:“你不會是嚇我吧?”
她和李向東雖然光明正大,但她還是有些忌諱。如果遇到熟人,那一定就是市縣的人了,且多是市縣官場的人。回去說見到李書記和楊市長在省城街上怎麼怎麼親熱,那也夠市縣黨員幹部,甚至老百姓們充實好些天茶餘飯後的無聊了。
李向東說:“可能是錯覺。”
楊曉麗捂着胸口說:“讓你嚇得心還在跳呢!”
李向東笑着說:“又不是偷的,緊張什麼?”
他擡起手,環過她的背,拍了拍她的手臂,那手就停在那了,就半抱半摟地和楊曉麗去尋找店鋪購買那枚鑽戒。
其實,李向東並沒有產生錯覺,的確有一雙眼睛在看他們。那雙眼睛在對面街的候車亭。當李向東四處尋找那雙眼睛時,那雙眼睛便躲開了。那是綺紅的眼睛,三年的監獄生活,已經把綺紅折磨得不再是以前那個滋潤水靈的女人了,隔得遠,又沒有思想準備,李向東哪還認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