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下了警車又快速鑽回越野車,拿出電話打給陸偉。
“陸縣長,如果不出意外,常連飛應該還在東泉縣,是不是我們太過謹慎了?”
陸偉站在走廊裡道:“只要他不出界一切都好辦,那你先回來吧。”
掛掉電話,沈桐又給吳江凱把今天督查的情況彙報了一遍,吳江凱很是滿意。
此刻,吳江凱在辦公室坐立不安,心跳狂亂不止。其實,他也害怕,如果今晚的行動失敗,外界怎麼看?上面的領導怎麼看?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大雪紛飛的天氣,狠狠地將菸頭掐滅在花盆裡。
掛在牆上的鐘表,時針已經指向八點,距離正式行動只有四個小時,在這四個小時裡,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萬一出現一點紕漏,就有可能被別人抓住把柄無限放大。
此時,縣委辦副主任韓樂飛走了進來,提醒道:“吳書記,您該吃飯了。”
吳江凱一擺手,道:“今晚我不餓,不想吃了。對了,你讓謝天恩現在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半個小時後,謝天恩來到了吳江凱辦公室。
今晚就是算總賬的時候,謝天恩坐定後,吳江凱沉着臉問道:“你前天去哪了?”
謝天恩不敢看吳江凱,低着頭道:“前天我去省裡開了個會。”
“是嗎?”吳江凱眼睛眯起,死死地盯着謝天恩。
謝天恩用餘光瞟了一眼吳江凱,四目相對,他迅速躲閃眼神,低着頭道:“是的。”
“胡說!”吳江凱態度立刻轉變,拍着桌子道:“你擡起頭來,看着我說話,你和我說實話,你到底去幹嘛了?”
被吳江凱大喝一聲,謝天恩驚嚇萬分,他慌慌張張擡起頭來,依然硬挺地道:“吳書記,我真的是去開會了。”
“哼!你到現在都不肯和我說實話,那我替你說了吧,你去省城根本就不是去開會,而是你聽到蔡虎被抓後倉皇而逃,對嗎?”吳江凱一字一句地說道。
“據我瞭解,你早就想好了退路,先是把你兒子送到國外讀書,然後把你妻子以照顧孩子之名又送出國外,同時,你把你手裡的資產已經全部轉移到國外,而你,現在是孑然一身,光棍一條,準備工作一切就緒,隨時等着東窗事發而來個金蟬脫殼,對嗎?”
謝天恩已經是滿頭大汗,吳江凱不給他喘氣的機會,繼續道:“謝天恩,你作爲國土局局長,掌管着整個東泉縣的礦產資源,國家賦予你權力是讓你管理好、看護好這些寶貴的‘黑金’,而你呢?不僅坐視不管,反而參與其中,爲非法盜採者開綠燈,昧着良心大肆收斂財物,甚至縱容像蔡虎這樣的人長期盤踞小瓦溝山,還把自己的堂弟也拖下水,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你看看整個縣山上,到處坑坑窪窪,滿目瘡痍,看着都讓人心痛啊。”
“謝天恩,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你的黨性何在?你的情懷何在?你這麼做你能對得起東泉縣的家鄉父老嗎?對得起生你養你的山山水水嗎?你忘了,你已經完全墮落了,我對你簡直失望至極。”
吳江凱說完,將手中的一沓舉報信丟給謝天恩,冷冷地道:“這就是你這些年的罪行,你自己看吧。”
謝天恩哆哆嗦嗦地拆開一封信,一邊看一邊擦着冷汗,看完後,居然雙手一攤,頭枕到沙發靠背上,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謝天恩停止笑聲,露出了悽慘的容姿。他道:“解脫了,終於解脫了。吳書記,我無話可說,您打算如何處置我?”
吳江凱點燃一支菸,靠着座椅,犀利的眼神來回掃射着落湯雞似的謝天恩,不放過任何一個行爲舉動和麪部表情變化。吳江凱彈了彈菸灰,道:“你希望我怎麼處置你呢?”
謝天恩一聲冷笑,道:“像今天的這種結果我想幾百回,幾千回,甚至幾萬回,自從我接受別人的第一筆賄賂時,我就提心膽戰,惶惶不可終日,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甚至在睡夢中都覺得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我。我害怕,我最害怕黑夜,尤其是那種安靜得出奇的黑夜,一個敲門聲,一個電話鈴聲,甚至樓道里的腳步聲,都讓我心驚肉跳。”
“其實吳書記您所說的我都明白,我也想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官,可這條船你一旦上去了就沒有回頭路了。因爲船上不是你一個人,而是一大串,我只不過是一個過路的乘客,到站了你就該下車了。可什麼時候到站?望不見盡頭,遙遙無期。”
“在這條船上,權力是身份的象徵,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想買張船票走捷徑到達彼岸,我不是買票人,但票要經我手,想到用一張票就可以換一大堆鈔票,我心動了,不僅是爲了我,還爲了整個家。”
“一切都該結束了,我也想早點解脫。如果我想逃,隨時都可以,而且你想攔都攔不住,只要我坐着飛機一離開祖國的懷抱,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畫上句號。可我爲什麼又回來了?我要贖罪,我要爲我所犯下的罪行贖罪。所以,吳書記,您怎麼處置我,我都不覺得過分。”
謝天恩最後交待的幾點是讓吳江凱沒想到的,他突然有了些惻隱之心,不過很快就又煙消雲散了。他把手中的菸頭掐滅,語重心長地道:“老謝啊,我作爲班長,沒有在你偏離人生軌道的時候及時拉你一把,我也有一定的責任,你能這樣想,我倍感欣慰。這樣吧,我給你指條明路,把你這些年的非法收入都通通上交紀檢委,或許我會對你的問題重新審視,重新定位。”
謝天恩擡起頭狐疑地望着吳江凱,過了許久才道:“吳書記,這麼說你要保護我了?”
“談不上保護,其實你本性並不壞,這與陸昊放完全不同。關於你的問題,我會向上級彙報,並極力給你說情,至於成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不過,你的局長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吳江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