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說你和其他人一樣,坐到機關裡抽菸喝酒打麻將,那橋北村很有可能就此消失,甭說石河鎮的幹部,就連我的位子都不一定能保住,所以,那次我很感謝你,也堅定了我用你的決心。”
“那我爲什麼遲遲不用你?是因爲還需要繼續歷練,你的工作經驗太少,而且還年輕,一下子把你調上來,怕你飄飄然,不知東南西北,在基層鍛鍊一下未必不是壞事。”
“第二,我喜歡你的睿智。這就要說到第三次見面,馬國濤突然搞了個招商引資,一開始我也覺得有些荒唐,但爲了樹立榜樣,也就允諾了他,我也不指望他真能引來項目。而你不同,你把這件事當成一回事,還進了收容所。雖然你拉來的企業牽扯到你個人的關係,這我不反對,能帶來效益,能爲東泉財政收入作出貢獻,就是我們需要的企業。”
“在與天成公司談判的過程中,你也出了不少力,而且一舉拿下,最難得的是你及時把這件好事宣傳了出去,你的這股機靈勁深深地打動了我。”
“第三,我喜歡你的正直。我曾經問過你,你也實話實說了。你在報社的情況我基本上了解,你能勇敢地揭露企業違法佔地圈地,說明你有良知,這也正是我所需要的。”
“第四,我喜歡你的鎮定。甭說你,就是各個局的局長站在我面前都小心翼翼,而你不同。就剛纔來說吧,我說了你,你雖然心裡緊張,但表面根本看不出你絲毫緊張,能有如此潛質的人,說明你是個幹大事的人。”
“說了這麼多,我的重點還是在人的品質上,沒有品質,沒有操守,其他一切都是空談。”
吳江凱說完,把手中的煙掐滅,笑着道:“沈桐,我在謝天亮面前從來沒表揚過他,我很少表揚人,今天是我破天荒的第一次,就因爲我喜歡你。所以啊,以後你要踏踏實實地幹,把本職工作幹好,其他事情就不用你操心,該有的都會有的。”說完,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葉呷了一口。
沈桐相信吳江凱這些話都是發自肺腑的,他動容地道:“吳書記,我這人天生愚鈍,還需要您今後多加敲打和指點,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有些時候,表決心的話最好點到爲止,說多了反而起反作用,沈桐拿捏地恰到好處,一句“我知道該怎麼做”就包涵了很多意思,要比咬牙切齒地發毒誓效果要好許多。
“好了,我相信你能做到,你也一定能做到!”吳江凱盯着沈桐說道。
退出吳江凱辦公室,沈桐坐到辦公桌前愣怔了許久,一遍又一遍回想着吳江凱剛纔說的每一句話,都說父母是人一生的啓蒙老師,那麼遇上一個好領導,亦是人生的引路導師。對於沈桐來說,他是幸運的。起點比一般人高許多,而且能得到縣委書記的眷戀,註定了他不平凡的人生。
職業生涯規劃,對於踏入仕途的人來說很難。不像在企業工作或自我創業的人,他們可以把目標定的很明確,5年內買房,10年內掙100萬元,20年後有自己的公司等等。仕途這條路太漫長,且不確定因素太多,如果你說5年後我要成爲某個單位的一把手,是的,毋庸置疑你在努力,可就到離目標最近的時候,突然冒出個意外事件,能保命也算不錯了。沈桐也陷入同樣的困境,他不知道自己將來要幹嘛,當官是最高理想,至於走到哪一步,確實不好下這個結論。目前的狀況,他就想幹好本職工作,幾年後在縣城買套房,然後娶妻生子,生活過得安安穩穩,父母親身體健康,也就心滿意足了。
人的心境是隨着年齡的增長和環境的改變而變化的,若干年後沈桐再回頭想起自己這個“沒出息”的想法,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沒有太多事情,沈桐決定去秘書科幫着吳江凱的女兒吳雨涵修改一下她的文章。
沈桐大學的教授曾經受到過文*革迫害,所以教授對那段歷史記憶比較深刻,尤其是對傷痕文學,研究的比較透徹,沈桐長期薰陶,對這類文學作品也甚是喜歡。
傷痕文學,源於盧新華在《文匯報》上的一篇短篇小說《傷痕》,此後冒出一大批有代表意義的作品,比如劉心武的《班主任》、馮驥才的《鋪花的歧路》、古華的《芙蓉鎮》、周克芹的《許茂和他兒女們》等等,用苦難來描寫一段靈魂受到摧殘的心路歷程。
沈桐雖沒經歷過那段血雨腥風的歲月,但從教授那裡以及書本里或多或少了解一些,也就是從那時起,沈桐喜歡上了文學。既然文學能夠給人一種精神上的解脫,何嘗不利用自己手中的筆去讓更多的人得到精神層面的食糧。
來到秘書科,只見一大羣人在圍坐在一起討論修改着吳書記明天開會的講話稿,沈桐雖是秘書科的人,但很少動筆去參與寫材料,他見來的不是時候,於是打了聲招呼,準備離開。
“沈桐,別走啊,你過來看看這段話。”秘書科科長郭建剛叫道。
沈桐本想躲開,見此情景是躲不開了,他硬着頭皮走了過去,看到幾份文稿上被修改的密密麻麻,幾個人鎖着眉頭,撐着下巴在苦思冥想。
郭建剛笑呵呵地道:“你來就好了,我們幾個研究了快一上午了,都吃不準張主任的意圖,你來給分析分析。”說完,拿起文稿遞給沈桐。
沈桐撓着頭不好意思地道:“郭科長,你也知道我雖然是秘書科的人,但很少接觸材料這塊,你是縣委的大筆桿子,我在面前且不是班門弄斧了?”
“哎呀!都啥時候了,還說這些話,吳書記一會就要看,我再要寫不出來,就砸了飯碗了,你就忍心這麼多兄弟跟着受累?快看看!不管怎麼說,你跟着吳書記參加了不少會議,對於他的習慣用語和精神領會都比我們強的多,你就別客氣了。”郭建剛焦急地道。
沈桐也不能不識擡舉,於是難爲情地道:“那我就看看?”
“快看,快看!”郭建剛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