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緩駛出縣委大院,劉啓泰看着善良的沈桐不免有些擔心,又道:“沈桐,你知道對面開小賣部的是誰嗎?”
沈桐望了一眼正在小賣部門口打掃的馮元辰,點了點頭道:“知道,他以前不是東泉縣的組織部長嗎?”
“嗯。”劉啓泰以過來人的身份又道:“按道理說,像他這樣的副處級領導幹部離休後不愁吃不愁穿,領着豐厚的高工資,兒女都有份好職業,爲什麼還要起早貪黑地幹這營生,你知道嗎?”
其實沈桐一早就有這個疑惑,便問道:“那是爲什麼?”
劉啓泰哼笑一聲道:“這個馮元辰在位時秉承着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得罪了一大幫人,也扶植了一批人。離休了,便租了個門面開了個小賣部,對外說在家閒不住,實則他不想遠離政治中心,更深次的他是要看守好這座大院,以防別人在背後下黑手。”
沈桐有些聽不明白,道:“這之間有什麼關係嗎?”
“有!”劉啓泰道:“我和你說這個的意思,是想提醒你,當官之人不能太善良,要學會玩心計,心要黑,手段要毒,如果你一味遷就,只會任人騎到你肩膀上蹂躪,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桐身子一抖,眼前又浮現出殷豔紅那張扭曲的嘴臉。他不想傷害別人,更不想在權力的光環下,狐假虎威炫耀自己手中揮舞的魔棒。劉啓泰的話把沈桐帶到了另外一個層面,那就是權力的抗衡。今天的沈桐已經不再是政治邊緣的小角色,而是真正捲入這場不見硝煙且血雨腥風的殘酷鬥爭。
都說蟄伏的蛇從來不主動出擊,但如果遇到外敵侵害,必然亮出“利劍”穿刺別人的喉嚨。而現在的沈桐,能夠亮出“獠牙”嗎?
劉啓泰轉頭看到發呆的沈桐,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問道:“沈桐,我們現在去哪?”
沈桐回過神來,聲音沙啞地道:“先去鳳嶺口檢查站吧。”
之所以選擇鳳嶺口檢查站,是因爲這裡是進入東泉縣的第一道關卡,如果省紀檢委下來督查,很有可能會檢查這裡。到了此地,差10分8點鐘。
車開進院子,沈桐下車觀望,院子裡空蕩蕩的,院中央還散落着鞭炮的殘渣,沒有一絲生機。進了辦公樓,更是出奇地安靜,走廊裡鋪滿一層灰塵,似乎很久沒有人居住過。
沈桐上了二樓,來到站長辦公室敲門,敲了許久都沒有迴音,無奈之下只好下了樓。正準備掏出手機給秦啓華打電話時,一個瘦弱的老頭走了進來,粗聲粗氣地問道:“你們找誰?”
沈桐上前並沒有表明身份,問道:“大爺,我來辦點事,這裡怎麼還沒上班嗎?”
“上班?上什麼班啊,從去年打擊私挖濫採後到現在沒有一輛拉煤車上什麼班啊,真不知道縣裡怎麼想的,以前這裡多紅火啊,現在死一般的沉靜,哪有人有心思上班啊。”老頭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
老頭說的話確實如此,自從打擊私挖濫採後,徹底遏制住販賣煤炭的生意。沒有了價格競爭優勢,好多人都不願意花額外的代價大老遠到東泉拉煤。但這也不是不上班的理由啊,沈桐繼續問道:“那請問秦站長也沒來嗎?”
“來了,來了一趟就走了。”老頭不假思索地道。
沈桐點點頭又問道:“那請問你怎麼稱呼?”
“稱呼什麼啊,我一燒鍋爐的,要辦事過了元宵節再來吧,這兩天都不會來上班。上什麼鳥班啊,沒有了經濟收入,誰會來?我他媽以前好歹一個月還能掙千八百的,這下可好,一個月三百,愛幹不幹。”老頭心中充滿怨氣,吧嗒吧嗒地說道。
以前都說檢查站的工作人員肥的流油,看來此話不假,一個燒鍋爐的都是沈桐工資的二倍,可見這裡面的貓膩有多大。爲了印證自己的想法,沈桐又問道:“那以前單位的人一個月能掙多少?”
“一個月?我告訴你,放在以前,就這裡的一個普通工作人員一天的收入都有可能上千,那你說一個月多少錢?”老頭間接地告訴這裡以前“生意”的火爆程度。
沈桐不敢想象,怪不得這份美差那麼多人擠破了腦袋都要進來,那怕是臨時工都樂意,原來這裡面有這麼大的“利潤”空間。老頭搖搖頭道:“現在不行啦,工作人員天天大眼瞪小眼,上班有什麼勁呢,這不,連站長都懶得來。”
亂說了一通,老頭才意識到話有點多了,回過神來道:“你到底是幹嘛的?不會是記者吧?”
沈桐擺手道:“不不不,不是記者,那你忙吧,我們先走了。”
到了車上,沈桐給秦啓華打了個電話。倆人算不上關係很鐵,但都是從石河鎮出來的,說話也隨便了些,當告知情況後,秦啓華感激地道:“謝謝沈老弟提醒,我這就通知人全部上班。”
在回來的路上,沈桐沿線把各個鄉鎮轉了一圈,出勤情況差強人意,但大多數黨委書記還都給面子,能夠引起足夠重視。
回到東泉縣,已經是上午九時。沈桐他們在縣委大院等了足足半個多小時,都沒有等到殷豔紅和劉望田,窩一肚子火只好單槍匹馬出去督查。
由於先前吳江凱曾經暗示過,沈桐直接去了財政局。
到了財政局,沈桐來到辦公室,依然只有先前的那位小夥子,顯然吳江凱的上次造訪沒有引起局長唐志棟的重視。那位小夥子認識沈桐,急忙起身笑迎,道:“沈主任,您來了啊,快坐!”
沈桐沒有理會,拿起辦公桌上的簽到表,全局人員有40多號人,僅有五六個人簽到。沈桐問道:“這些都沒上班嗎?”
小夥子道:“都來了,只不過是沒有簽到,待會我通知他們過來籤。”
“唐局長在嗎?”
“唐局長啊,他不在,出差了。”
“去哪了?”
“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