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沈桐絞盡腦汁思考時,一連串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進門的是劉思明和李茂山。
沈桐立馬站了起來,歡迎二位的到來。
劉思明有所顧忌地站在門外,李茂山反倒絲毫不介意,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
李茂山先開口說話了:“沈主任,晚上有時間沒?有時間的話一起聚一聚?你看,劉鎮長都來了。”
沈桐對於二位的突然造訪有些意外,儘管秦書記說讓他們會後對接,但兩人開完會後便起身走了,根本沒有對接的意思。現在又主動邀請吃飯,確實有點措手不及。
劉思明倚在門框上,看到沈桐愣在那裡,便說道:“怎麼,請不動?”
沈桐急忙說道:“不是,不是,劉鎮長,我聽候您的調遣。”
李茂山依然是憨厚的笑,道:“兄弟,以後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今天算給你接風。”
盛情難卻,沈桐便跟着二位一同來到了街上的一家名叫“客如雲”的酒家。
老闆看到劉思明,似乎看到了財神爺一般,碩大的腦袋愣是堆滿了燦爛的笑容,連忙拿出煙來,逐個分發。
“劉鎮長,幾位?”老闆說道。
劉思明往裡面的包間望了望,問道:“誰在裡面吃飯?”
老闆湊到劉思明的耳邊,說道:“是秦書記,還有上柳村、南灣村的主任。”
劉思明聽到是秦啓華,便徑直走了進去。不一會兒,南灣村的趙建軍走了出來,拉起沈桐和李茂山就是往屋裡拖。
沈桐雖身爲農村人,但很少與村幹部打交道,對於趙建軍這看似粗魯勝似熱情的態度有點不太適應。但礙於劉思明的面子,沈桐只好跟着走了進去,當他看到秦啓華也在場時,頓時感到一些緊張。
趙建軍將自己的座位讓了出來,非要讓沈桐坐下,無奈之下,沈桐和劉思明一左一右坐在了秦啓華身邊。
“今晚我請客,你們誰都不要和我搶。”李茂山大聲吼道。
趙建軍看着這架勢,便說道:“我們本來也沒打算掏錢,你來的真是時候。”
“你這趙老摳,老子今年還沒吃過你的飯了,等吃完飯我就去你家,讓你婆姨給我燙好酒,順便暖好被窩。”李茂山戲謔地說道。
趙建軍也不敢示弱,講道:“我家婆姨五大三粗的,褲帶還得兩根接起來戴,那像你婆姨,那身材,那小細腰,還有那**,嘖嘖!老李,改天你要出門的話,給我打個電話,我去給你看門,保證一粒米都不會丟。”
李茂山今年剛滿30歲,是石河鎮最年輕的村長。但由於面相較老,人有憨厚,猛一看與近40歲的趙建軍差不多。李茂山心地善良,爲人謙和,爲此鎮政府許多人都願意和他開玩笑,他也從來沒有惱過,始終一臉憨厚的笑。
李茂山倒也不惱,說道:“就你那三分半,在全鎮是出了名的,就連石河村的張寡婦都到處給你宣揚,我那婆姨,恐怕你招架不住。”
沈桐聽到兩人恬不知恥地開着玩笑,儘管自己以前也略有耳聞,但如此地裸,還真的第一次聽到。聽着聽着,沈桐不由得低下了頭。這一舉動秦啓華看在眼裡,便制止了倆人,說道:“你倆個大老粗,沒看到沈桐在場了,好了,討論你們家婆姨到炕頭上研究去。老趙,去催催菜。”
這時倆人才意識到沈桐在場,便嘻嘻哈哈地相跟上出去了。
秦啓華對着沈桐說道:“小沈,農村工作就這樣,慢慢就適應了,這些人三句話不離女人。”
沈桐衝着秦啓華靦腆地笑了笑。沈桐從秦啓華的言語之間能感受到似父愛般的溫暖,慈顏善目,十分平易近人。
不多久,趙建軍抱着三箱啤酒進來了,幾個農家菜也端上了桌。
倒滿酒後,李茂山先開口說話了:“今天本來是歡迎我村的包村幹部沈桐的,沒想到碰到了秦書記。秦書記是我們的父母官,我提議,大家先敬秦書記一杯。”
秦啓華倒也沒有推辭,端起酒杯微微揚了揚,一乾二淨,其他人也跟着幹了。
沈桐的酒量還馬馬虎虎,但看到這些幹部如此豪爽,內心不由得有些打顫。
沈桐本來中午就沒有吃飽,一杯啤酒下肚,頓時感覺到五臟撕裂般的疼痛。還沒等他吃口菜,李茂山又端起了酒。
“這第二杯,我們就按職務高低講吧,應該敬劉鎮長,劉鎮長這人,真心不錯。來,幹了!”李茂山說完,一口氣又喝完了。
“來,不要放杯子,滿上,進行第三個。這第三杯,就是歡迎我們的大學生,沈桐同志。歡迎你加入我們的隊伍。”李茂山一邊說一邊倒酒。
三杯酒下肚,沈桐亦然有些頭暈噁心,但今天這場合,無論如何也得撐下來。
這時,上柳村的郭忠德開口了:“秦書記,你給我們分析一下趙書記今天的講話,我怎麼感覺莫名其妙了。”
秦啓華何嘗不是這樣想呢,但在會後經過仔細一推敲,才覺得趙毅堂這一步棋走得十分巧妙。
秦啓華夾了一口菜,說道:“有些事,不能明說,但你們可以意會,趙書記是不是在吳書記上任以後提拔的?”
趙建軍連忙說道:“是啊,包括你和劉鎮長也是一起提拔的。”
趙建軍的這句話刺痛了悶聲不說話的劉思明。劉思明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我那也算是提拔啊,我是屬於貶職,大家就不要拿我開玩笑了。”
趙建軍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便端起酒杯,自罰了一杯。
秦啓華看了看劉思明,便繼續說道:“說的再直白一點,趙書記是借吳書記之手,整一整鎮政府的一些人。”
李茂山倒也反應快,急忙說道:“你說的馬鎮長?”
旁邊的郭忠德立馬捅了一下李茂山,說道:“就你話多,心裡清楚就是了。”說話的時候,還不時地看一下沈桐。
秦啓華倒也沒什麼,對着郭忠德說道:“沒事,自己人。”
一句“自己人”,讓沈桐覺得秦啓華顯然已經把他當作這個圈內的人了。沈桐有些感激也有些害怕。
“媽的,那狗日的馬,早就該收拾他了,來了這麼多年,什麼事情都沒幹,自己到撈了不少。那像趙書記,上任後就發展企業。要不是趙書記,誰能發現我村後山上還有礦了。”李茂山說話有了些收斂,言語之間對趙毅堂充滿了感激。
一旁的郭建軍接着說道:“哎,趙書記雖有想法,有能力,有眼光,但馬把持着基金會,一分錢都拿不出來啊。要不是趙書記頂着壓力,那馬還不知道怎樣看笑話了。”
沈桐在一旁聽着有些茫然,但他可以肯定地兩點,第一個就是趙毅堂與馬國濤兩人有矛盾,且很深;在一個就是,今天在座的似乎站在了趙毅堂這邊,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屬於“趙派”了。
沈桐纔來第一天,就看到一個鄉鎮居然隱藏着如此大的嫌隙,尤其是趙毅堂和馬國濤,看來以後的工作很難開展了。
沈桐猛然想到趙毅堂今天的任命,頓時茅塞頓開。原來趙毅堂是想把我拉到他那一邊。可是,我一個新來的,至於趙毅堂如此器重嗎?況且我又幫不上什麼忙。
壞了!我一來就無緣無故地打上了派系標籤,今後馬國濤一定會給他使絆子。想到這,沈桐心裡惶恐。
官場好比麥田,你遠遠一望,黃澄澄地麥子欣欣向榮,一派繁華聖地。但你走近一看,無論從那個角度,麥子都能獨立成行,看似交錯,實質行行收成不一。領頭麥不見得碩果累累,出頭麥不見得獨領風騷,往往隱蔽較好的麥子,才能抵禦風雨,抗擊雷暴。誠然,不可抗拒的自然力從你成長的那一天起,已經註定了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