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義忠率領的工程驗收小組對新一中工程進行了檢查驗收。
工程質量之差遠遠超出了他們的估計。
主體教學樓存在的問題最大,按黃義忠的說法,他上去看了一次之後,下次就不敢再上去了。
話說得雖然有點誇張,但問題的嚴重性是顯而易見的。
黃義忠把驗收情況向局黨組做了彙報後,說:“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張局長,您說怎麼辦?”
張明說:“沒別的選擇,立即向對方通報檢查結果。”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電話響了。童副局長接了電話後臉色立即恭敬了起來,他示意大家不要做聲,大家知道這個電話肯定來頭不小,就都不說話,凝神屏氣的聽電話。只聽童副局長回答了一聲:“是!好!”,然後就把電話交給了張明:“張局長,馬書記找您!”
張明接過電話,說:“馬書記,您好!”
馬書記今天的聲音似乎比以前柔和了許多:“小張,是不是在開會?散了嗎?”
張明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希望單獨和張明通話,就說:“會散了!大家正往外走呢!”他一邊說,一邊使眼色叫大家離開。大家知趣地出去了。
張明就又說:“馬書記,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請您指示!”
馬書記問:“新一中的工程驗收了嗎?情況怎麼樣?”
張明扼要地向馬一鳴彙報了驗收的情況。馬一鳴聽了後有大約幾秒鐘沒說話。時間就這樣凝固了幾秒鐘。
終於,馬書記開口了:“沒想到會是這樣!你打算怎麼辦呢?”
張明回答:“我已經向對方通報了驗收結果,怎樣處理還有待進一步研究。我個人的意見是:不合格的工程項目,能採取補救措施的責成他們迅速採取補救措施,無法補救的要麼扣除相關工程款,要麼拆除了重建。不知縣委對此有什麼指示?”
張明故意說“請縣委指示”,而不說“請馬書記指示”,他希望馬書記認識到自己代表的是“縣委”而不是哪個個人,從而不說出違背組織原則的話。
馬一鳴說:“縣委對這項工作是相當重視的。你的處理方法相當正確。張明同志,看到你一天天走向成熟,我心裡很欣慰啊!不過,我們當領導的和一般的工程技術人員不一樣。看問題的角度和處理問題的方法還是有區別的。您知道嗎?”
張明知道他說這番話只不過是在爲他“違背原則爲承包商說情”做鋪墊,但也不便點破,就裝佯道;“馬書記,我剛主持工作,有很多事情都不懂!請您多指教!”
馬一鳴說:“技術人員算的是經濟帳,領導同志就不同了,既要算經濟帳,又要算政治帳。當經濟帳和政治帳相矛盾的時候,經濟帳就要讓位於政治帳。這就叫政治掛帥。”
張明繼續裝糊塗:“馬書記,您的意思是說這次新一中的工程驗收也有政治上的考量嗎?”
“當然,政治是無處不在的。你知道我們中江當前最大的政治是什麼嗎?是爭取火力發電站這個項目。火力發電廠這個項目一旦在我縣落戶,對我們中江的發展將會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
張明覺得馬書記說話跑了題,談新一中的工程驗收怎麼和火力發電廠扯上了?馬書記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說:“你知道我說的火力發電廠和一中的工程驗收有什麼聯繫嗎?”
“不知道!”
“辯證法告訴我們,任何事情都不是孤立的,它總是和另外一些事情有着這樣和那樣的聯繫。火力發電廠項目和一中工程的驗收,表面上好像風馬牛不相及,但是它們兩者之間卻因爲一個人而聯繫上了。你應該明白我說的是誰了吧?”
張明明白了,說:“您是指萬老闆嗎?他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馬書記說:“是的!目前,我們爭取項目主要靠他的關係在引薦。在這個結骨眼上,我們不能得罪他啊!我們要從全局的角度考慮問題,不能因小失大!所以,縣委的意見是,在工程驗收問題上我們可以做點讓步。儘量不要爲難他。”
張明說:“馬書記,道理我懂,我也堅決和縣委保持一致性。但這個事情事關重大,我覺得不能做簡單化的處理。能不能給點時間讓我思考思考?”
“行!張明同志!我贊成你的觀點,處理問題不能簡單化。要深思熟慮,三思而後行,簡單化的處理,往往會帶來不好的後果。”馬一鳴不想將張明逼的太急,就一語雙關地對張明作了警告。然後掛了電話。
張明當然聽出了這番話中的威脅意味。
可是,他還不想就這麼就範。新一中工程的驗收,無論是通過與否,對他來說,都是有風險的。
不通過的風險在於,如果違背了了長官的意志,就會失去領導的信任,極有可能換來一個遭貶的下場。
就這樣通過也有風險。萬一工程以後出了什麼大問題,自己作爲審批者將會被追究責任,會留下罵名。這是從長遠想。就目前而言,自己新官上任,如果輕率地讓一個明顯有問題的工程通過了,自己的廉潔形象馬上就會受到質疑。
到時候如果真的出了問題,馬一鳴能保自己嗎?他會出來承認說這是他授意的嗎?到時他還在位嗎?
最大的問題是,所謂的火力發電廠與這次工程驗收的關係,也許是馬一鳴編出來的一個慌言。爲的是給他一個華麗的藉口。
可是,硬頂不是個好辦法。胳膊是抗不過大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