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雲昌手裡拎着大磚頭,不是,是大哥大,一步三晃來到段海面前,用大哥大的天線敲打段海的前胸:“小子,識相的就趕緊把白露給我交出來,敢說半個不字,看到沒,這一百多號都是專業的拆遷工,今天就把你家房子扒嘍!”
段海不爲所動,也不生氣,淡淡的答道:“洪雲昌,你想要老白家的財產,沒有人攔着你,想娶白露,比已經沒機會了。”
洪雲昌嘿嘿一陣冷笑:“就憑你?阿偶,還帶了幫手回來?哎呦,還是開車回來的?”
洪雲昌圍着jeep2020轉着圈,嘴裡一個勁磕磣段海:“讓哥哥瞧瞧,呀呸!段海,我說你想要撐門面也該租兩臺像模像樣的車吧,這是在哪個廢舊市場掏弄來的報廢車,也太寒磣了吧?”
的確,那臺四不像的jeep2020,改裝時特意追求那種粗獷的味道,鋼鐵的粗糙質感。有些地方連切割的痕跡都沒有打磨掉,外行人看上去,就是一臺報廢車重新焊巴焊巴對付上路的。
猛一看,甚至讓人懷疑,這車跑起來會不會散架!
劉楓哥仨詭異的交換一下眼神,胡焦咂咂嘴,看向門口奧迪的眼光開始熾熱起來。劉楓心底爲那臺漂亮的皇冠Y33默哀,這胡焦沒有完成和黃志遠鬥氣的心願,怕是要在洪雲昌身上找回來!
“嘖嘖嘖嘖,”洪雲昌一邊咂舌,一邊撇啦的埋汰段海,“哎呦,瞧瞧,瞧瞧,這篷布怕是幾年沒洗過了吧?要不哥哥幫你換嘍?我說段海,你一臭當兵的,哪來的錢弄這東西回來得瑟?不會是走下道了吧?”
胡焦和韓衛東臉色都是一黑,韓衛東搶着說:“老大,你別跟我搶,段海是我手下的兵,兄弟還是現役,這氣受不了!”
劉楓嘆口氣,這個洪雲昌,真是倒黴催的,那啥說事不好,非得罵軍人,這五六個軍人,哪一個是受得了閒氣的?尤其是胡焦那個軍隊大院出來的僞 軍人,更是軍人最忠實的擁躉,這小子,今天是沒好了!
韓衛東蹭蹭幾步上了jeep2020,打着火,一腳油門,低沉強勁的動力系統轟轟作響。特種氣喇叭響聲震天,倒把近在咫尺的洪雲昌嚇一跳:“小子,你活膩味了是吧?在這裡敢和老子叫板?”
韓衛東一抹壞笑:“我說大兄弟,好狗不擋道,你是不是讓一讓,哥哥想出去上趟茅房。”
洪雲昌鼻子差點沒氣歪嘍:“你個土老帽,誰是你的大兄弟,上趟茅房還開那破車,你就不怕剎車不好使把你家茅房撞塌嘍?”回頭衝身邊的司機叫道,“李子,咱那車就不讓,我看他---”
“哎哎哎,剎車,剎車咋沒了?救命啊!閃開!快閃開!”
韓衛東此刻在車上那叫一個忙活,手蹬腳刨,貌似想踩剎車,卻一腳蹬到油門上。幸好轉向足夠快,院子裡的人躲閃也夠及時,每每於千鈞一髮之際,才躲開人體。
洪雲昌剛剛躲開一個驚險至極的擦邊,正自驚魂不定,就看那個上趟茅房還想要擺譜的傢伙,一個骨碌就從車上滾下來。
“唉呀媽呀,嚇死我了,下次說啥也不開這破車了!哎哎哎,它咋還不停下,停下停---”
也不用韓衛東喊了,“咣噹”一聲大響,jeep2020結結實實地頂在簇新的皇冠Y33上,強大的動力橫推皇冠Y33一直向前,直到碓上對面的院牆!
此刻再看皇冠Y33,再沒有一絲日本第一行政車的模樣,和jeep2020接觸的鈑金,已經不是變形了,多處出現了撕裂的效果。
風擋玻璃全碎,前後一個也沒有剩下,也就被撞擊的對面,剩下兩塊完整的門玻璃。皇冠Y33的安全系統倒是挺有效,所有的安全氣囊全部彈出,只是,車體一側被強行推進二十多釐米,氣囊的存在也不過是個笑話!
全場所有人,沒有誰想到,會親眼目睹這樣一起車禍!這哪裡是車禍,簡直就是一個粗鄙的惡漢,對俏媚的少 婦進行明目張膽的摧殘!
此刻,場面極其詭異的寂靜,沒有人出聲,只有jeep2020的發動機,依然低沉的轟鳴着,繼續對“嬌美”的日本車造成更深重的傷害!
劉楓強忍住笑,快步跑上前,鑽進jeep2020,及時拔下鑰匙。這臺恐怖的“推土機”終於停止了作業,如此劇烈的碰撞,“推土機”的前臉幾乎沒有變形。
這就看出超強保險槓前突的好處,你能想象推土機的鏟子沒壞,後面的機體受損嗎?洪雲昌傻呵呵的看着面目全非的皇冠Y33,張大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臺皇冠Y33,還是白露媽媽看女兒跑路,覺得有虧侄子,特意買給他的,上手還不到倆月,純純脆脆的新娘子!就這麼變成殘花敗柳了?
是的,看那鈑金就知道,即便是修復硬傷也難以掩蓋,洪雲昌簡直就要抓狂了!
“車,我的車!”洪雲昌搖搖晃晃的來到自己的皇冠Y33跟前,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顫抖着雙手撫摸着傷痕累累的愛車,傷心欲絕,“你你你,竟然拿那大破爛撞了我的皇冠?”
韓衛東一臉的無辜:“大兄弟,這可不是哥哥有意的,你也看到了,那破車剎車和油門連電了,一腳下去,站都站不住!”
擦一把額頭上影都沒有的汗水,大驚小怪的嚷道:“唉呀媽呀,還是大兄弟你有先見之明,我說大兄弟,你咋就知道這破車剎車不好使捏?不會是你找人給---”
韓衛東一口一個大兄弟,叫的洪雲昌臉都綠了,加上心疼自己的新娘,此刻他有殺了這個混蛋的衝動:“閉嘴!我他 媽不是你兄弟!來人,給我砸!砸碎這大破車!”
段海、華威、路大龍幾個閃身,就護在了jeep2020前面,關偉站在幾個女孩身前,防止意外發生。劉楓愁眉苦臉的看向洪雲昌:“大兄弟,你看這也不怨我的車呀,都是那個笨蛋惹的禍,咱們私了中不?”
又一個喊人大兄弟的傻帽,洪雲昌見自己的手下踟躕着不敢上前,伸手扯掉領帶,甩出老遠。又拽下西服,隨手扔到地上,搶過一根鎬把,惡狠狠的撲向jeep2020.
沒等他靠近,路大龍一步擋住了洪雲昌的去路,眼神冰冷的看着這個二世祖。洪雲昌渾身顫抖,一手拎着鎬把,一手拿着大哥大,上下牙一個勁打架。
“你你你他 媽在不讓開,老子連你一塊打!”
路大龍眨眨眼,忽然開口道:“大兄弟,要不咱們報官成不?別打架,哥哥害怕!”
要不說,有時候貌似老實人才最可氣,路大龍就是那種扔到人堆裡絕對找不出來的傢伙,一臉的單純,一臉的憨厚,整個一《渴望》裡宋大成的形象。這樣的人叫洪雲昌大兄弟,對他的刺激,可想而知。
一邊胡焦也湊趣:“大大大兄弟,你就打電話報警唄,要不哥哥替你掏電話費?”
1990年,大哥大很多人不是買不起,而是上得起號,花不起電話費。大街上經常有這樣一羣人,手中拎着大哥大,到處找電話。
並不是網絡問題,而是電話亭塊八毛錢的話費,用大哥大聊上幾句就是十來塊錢,有時候通話效果還不是那麼理想,太冤大頭了。
不過,此時胡焦擠兌洪雲昌的意思卻不在此,段海的家在鄉下,大哥大哪裡會有信號?洪雲昌拎着這麼個傢伙事,更像是打架用的板磚,還是那種一碰就碎的劣質板磚!
洪雲昌徹底崩潰了,這都是一羣什麼人哪,自己一身最昂貴的西服,拿着最時尚最最彰顯身份的大哥大,真的就那麼像是這羣白癡的兄弟嗎?
只是,讓他一個有身份的青年才俊,和一羣屯二迷糊動手,實在是有失身份,這小子打死也不會承認,面前這幾個傢伙,讓他感覺到了危險!
洪雲昌勉強嚥下一口唾沫,猙獰的臉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齒的吼道:“給我打!給我砸!砸爛那臺破車老子有賞!打死了這幫混蛋老子負責!”
胡焦慢悠悠的來到jeep2020跟前,打開後備箱,居然抱出一捆棒球棍,嘩啦往地上一扔,自己隨手拎起一根,在手上啪啪的敲着。
劉楓哥幾個互相看看,也都沒客氣,每人拎起一根,神態自若的站在車前。看那樣子,哪裡像是要打架的模樣,要說是正式比賽前運動員的熱身,還差不多。
原本洪雲昌帶來的人已經躍躍欲試,此刻看哥幾個冰冷的眼神,沉穩的氣質,散開的隊形,擺開的架勢,實在是太專業了,不會就是一羣專職打手吧?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後退,無關勇氣,這是預感到危機的正常反應。洪雲昌帶來的都是建築隊的工人,原本以爲跟少東家來,不過是成場面的。
沒成想,一場意外的車禍,即將醞釀一場械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想揮出第一棒!進入八十年代至今,一次次嚴打,把六七十年代留下的武鬥惡習,幾乎消滅殆盡。
各地警方對大規模械鬥的打擊相當嚴厲,只要人數達到十人往上,就會被定性爲流氓團伙。只要有了這個定性,所有的參與者,最輕也會判一年半勞役,也就是勞動教養!
也許一年半的處罰並不重,然而,出獄之後面對社會主流的歧視和疏遠,纔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