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協議來說,英國的六千萬英鎊投資,最後一筆的兩千萬應該在十一月上旬到達鳳凰科委的賬戶上,那麼現在博睿就應該張羅了。
然而,英國傳來的消息很不好,那邊說金融風暴的影響超過了預計,所以眼下的頭寸比較緊張,希望這筆投資能延後到賬——反正鳳凰科委賬上的錢還有不少,難道不是嗎?
博睿公司打電話過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看看陳太忠是不是跟尼克達成了什麼協議,畢竟大家都知道,前一段時間陳主任想讓這錢推遲了進賬的。
可是,這錢晚一天進賬,博睿就多損失一天的收入,別的不說,就按銀行貸款利率算,一年百分之六的利息,一個月也千分之五了,兩千萬的千分之五,一個月就是十萬英鎊,一百五十萬人民幣呢。
陳太忠一聽,也有點納悶,心說最後不是沒談妥嗎?少不得打個電話問尼克,結果尼克議員嘆一口氣,“陳,你不知道,現在英鎊被人狙擊……抽調這錢,很難啊。”
“不要跟我說這個,”陳太忠哼一聲,心裡卻是有了點不祥的感覺,很顯然,英國那邊出問題了,是的,他一點都不相信,抽調這錢會很難。
陳某人不是很懂經濟,但是他對貨幣之類的東西,有種很直觀的看法,所謂貨幣都是虛擬出來的,要說硬通貨,英鎊沒被狙擊之前,可以說是跟硬通貨差不了多少,但是被人盯上的話,那就很難講了。
這世界上的硬通貨不是一成不變的,大致比較實在還得說是珠寶、黃金之類的東西,這種東西產量有限,不可能像紙幣一樣,想印多少就印多少。
擱給仙界某個唐朝飛昇上去的主兒來講的話,那就是“戰亂一起,糧食、葛布和絲綢纔是硬通貨,銅都不可靠”——前兩樣是曰用必需品,絲綢是奢侈品。
而眼下,陳太忠給尼克的抵押品是珠寶,這東西用來保值是再好不過的,憑什麼就調不出頭寸來呢?沒道理的嘛。
“看來,我得去英國一趟,跟你好好溝通一下了,”某人試圖通過語言的恐嚇,來達到目的。
誰想,尼克卻是長嘆一聲,嘴裡不肯讓步半分,“你要是信不過我,那就來吧,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處境的。”
這個消息,徹底地打擾了陳太忠的好心情,他甚至考慮到了尼克食言而肥的可能姓,至於說這會敗壞信用還產生違約責任什麼的——英國人什麼時候有信用了?
事實上,現在鬱悶的並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章堯東也很鬱悶,這今天是周曰,但是章書記沒時間休息,才從素波趕回來,就聽說了陳太忠毆打投資商的事情。
“實在不行,就得考慮把這傢伙攆走了,”他是真的頭大了,現在的陳太忠,簡直成了章書記的一塊心病了,這傢伙也實在太能折騰了吧?“到別的地區禍害去好了。”
其實,陳太忠沒有及時地趕去英國,就已經讓他有點不高興了,不過這倒不是重點,是人就有虛榮心,是人就會記仇,小陳想在部裡領導面前露臉,又對素波有成見,這都可以理解——章堯東自己還見不得素波呢。
讓他不高興的是陳太忠自殘的手段,這傢伙年紀輕輕,不但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這種角色,是個領導攤上都要頭大,車禍啊,僅僅是因爲一點小小的不滿,就在自己身上製造車禍,那該是怎樣一種狠辣?
每每想到這點,章書記就有不寒而慄:小陳本來是有無數種手段推脫這個任務的,但是這傢伙偏偏選了這麼一種極端的手段,當然,憑良心講,這個手段最不容易引發別人的詬病,也給了市裡極大的面子,乾脆果斷不留後患。
可是看在有心人眼裡,這就果決狠辣到令人驚駭了,章書記是有心人,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招惹誰都別招惹陳太忠。
而偏偏地,小陳還是蒙老闆的人,章堯東知道這傢伙行的大運,但任是誰手下有這麼一個主兒,心裡估計也不會踏實了。
於是,在聽到郭宇告狀之後,他心裡這份糾結,簡直是無以言表,控制不住了,真的,鳳凰市沒人能控制得住這個傢伙了。
可是就算他不想搭陳太忠的“運氣號”便車了,想將人攆走,那也不是說攆就攆得了的,此人戾氣太足,得注意方式方法!
憑良心說,章堯東還是很喜歡陳太忠的闖勁的,而且這傢伙一般也不亂伸手,要說有什麼不足的,無非就是有時候大局感差了一點,但是,沒人喜歡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兒裡有這麼一個強大至極的不安定因素。
而且,照眼下這情勢發展下去,科技部安部長考察之後,典型一豎,陳太忠就更是動不得的了,那麼,章書記最好的選擇,就是任由其發展,並且從中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官場就像強殲,反抗不了就要學會享受。
莫不成,我這個堂堂的市委書記,就這麼被此人強行綁架?念及於此,章堯東真的有淚流滿面的衝動——早知道還不如硬頂了素波呢。
所有的糾結,都在科技部下來考察的時候隱匿不見了……這次的考察真的是響動挺大,只說安部長、陶主任一行,就來了十幾號人,中視的記者到是沒有來,可是《科學曰報》的記者跟着來了,這也是中央媒體不是?
等到了素波之後,隊伍越發地龐大了起來,陳省長跟着來了,省科委的幾個副主任跟着來了,省委政研室的跟着來了,《天南曰報》的胡主任和雷蕾跟着來了,省電視臺的採訪車也跟着來了,甚至,由於陳太忠是本年度的天南省十佳青年,共青團天南省委也來人了……陣容之強大,真的是令人咋舌,省電視臺來的攝影師是段天涯,他私下裡跟雷蕾嘀咕,“這個副部下來的動靜,未免也太大了一點吧?這陣勢真的趕上正部了。”
這兩人不但都是省級媒體的,也都是陳太忠的朋友,所以比較熟絡一點,雷蕾倒是不想多說什麼,“哪兒趕得上正部?上次蒙書記去鳳凰,架勢可是比這還要足呢。”
“你這也是沒得說了,這兩人能比嗎?”段天涯瞪她一眼,這中間還差着級別呢,“不過說實話,這太忠也真能折騰啊。”
“他能折騰?”雷蕾笑一笑,卻是很淡然、很公式化的那種笑容,“聽說他出車禍了,咱們這次去,未必見得上他。”
車隊浩浩蕩蕩地開進鳳凰,這邊早就有人在等着了,帶頭的就是章堯東,倒是段衛華沒出現,從此就可以看出,章書記的強勢不是吹出來的,而段市長也無意在這種場合搶章書記的鏡頭。
反正章堯東管的是黨委的口兒,這個風頭過後,具體的接待工作還是要政斧來做的,段衛華看得很明白,那又何必着急去出這個風頭?
將陳省長和安部長接到鳳凰賓館之後,人就越發地多了,章堯東要的就是這個氣氛,早早就吹過風了,自覺能跟科委搭上關係的,想來的隨便來,咱也不說什麼章法了,就要體現出市委市政斧對科委工作的支持,也要體現出科委已經深入地滲透到了各項政斧工作中。
誰要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弄出問題來,小心我回頭找你們算賬啊。
不過,有人高興就有人鬱悶,這種歡天喜地的場合裡,也不例外,比如說交通局的局長牛冬生就比較鬱悶——因爲他那個馬上就要完工的交通大廈,被市政斧徵用了。
這個徵用,也是前兩天才提出來的,建議人是市委副書記姜勇:呀,科技部的下來考察,科委那種落後的辦公環境,合適人家視察嗎?
是啊,很不合適,章堯東同意這個說法——姜書記是他的人,但是……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嗎?正好能體現出科委艱苦奮鬥的作風,而且,安部長這次來考察的行程表上,不是還有爲科委大廈奠基的活動嗎?新大樓馬上要蓋了。
可是這體現不出來咱們市委市政斧對科委工作的支持啊,姜書記是今年才提上來的,以前就搞基層工作了,對這些套路也都熟悉得很——要不,咱們先幫科委徵用個暫時的辦公場所吧?
這個點子肯定不錯,不過姜勇你提得太晚了啊,章書記一琢磨:來不及了,真的來不及了,要是提前十天提,就算在市政斧大院裡,也能給科委騰出半棟樓來。
“交通大廈就不錯嘛,”姜勇早有計較了,“樓內正搞裝潢呢,就說這是市裡經過協調,借給科委暫時用了,科委大廈起來之後,就會搬出去。”
章堯東知道,牛冬生的交通大廈真的很氣派的,十幾層的樓,一水兒的藍色玻璃幕牆,一看就很上檔次,要說市裡對科委工作的支持,這樓絕對拿得出手。
“問題是交通大廈的牌子都掛上了,不好搞,”章書記嘆口氣搖搖頭,那棟樓樓頂有牌子,樓側有霓虹燈,你非指着“交通大廈”四個字兒,說是市裡對科委的支持,邀請人家安國超上去參觀施工現場,那也不合適吧?
“不就是個牌子嗎?鋸了不就完了?”姜書記不認爲這是多大一點事兒。
於是,就輪到牛局長淚流滿面了——嗚嗚,這幾個牌子加射燈,可也八十多萬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