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之後,陳太忠的心情不是很好,因爲他自己琢磨的東西,別人比他看得更遠,想得更多。
這個情商……哪怕是智商上,比別人差一點也就算了,居然總是被人當作棋子來用,這纔是讓他最鬱悶的地方。
擱給別人來看,一個小小的副處,能讓一省的黨委書記關注到甚至被當作棋子來用,還指不定該怎麼偷着樂呢,但是陳太忠不喜歡這個感覺。
不管怎麼說,從蒙勤勤到唐亦萱,陳太忠處得都還不錯,蒙曉豔那就更不用說了,再加上太忠庫和紀檢委撈人的等一系列事情,他也欠了蒙藝的人情,幫蒙老闆實現整體策略,陳某人責無旁貸。
但是這個忙該怎麼幫,那就要說道說道了,我已經做了太多次棋子了,上一次你都直接說“不是我授意的”,那這個棋子再做下去,可就沒什麼意思了。
反正蒙老大是要撇清的,那我就按我自己的意思來做好了,陳太忠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一聽蒙藝暗示他可以動一動趙喜才,卻又不好好地說,這心裡火就大了去啦。
掛了電話走回包間,看着桌上嬉笑的衆人,一時間他居然產生了一絲不真切的感覺,大家的笑容都是真的嗎?怎麼我越看越像是在演戲?
這就是常言說的“魔怔”了,由於這個電話的緣故,他對整個官場產生了嚴重的不信任感,他似乎融入不到這場戲中,是的,他本來就是個過客,現在更是個過客了。
“太忠愣什麼呢?”韋明河擡頭看他一眼,笑嘻嘻地一招手,聲音彷彿是從天際傳來的一般,異常遙遠,“坐下喝酒啊,怎麼,遇到麻煩了嗎?”
看着他眼中真切的關懷,陳太忠笑着搖搖頭,心裡卻是有着如夢方醒的恍然大悟,這就是我現在的生活,非要琢磨它是不是夢,有意思嗎?
明河眼中的關懷,也許在某個時候,會變成陰毒吧?他笑着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坐下,心裡卻是暗罵自己現在怎麼越來越小資了。
“沒啥,考慮個小問題,”陳太忠信口回答,“有一個提攜過我的老領導,讓我幫着辦點爲難事,唉……人情社會呀。”
“嘖,這種事情,確實是不好掌握分寸,”韋明河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深表同情地嘆一口氣,“幫不幫都是麻煩,想當年……算了,不說了,喝酒。”
可是荊紫菱卻是不這麼看,等晚飯過後,陳太忠送她回家之際,她很疑惑地發問了,“剛纔我見你站在門口,怎麼身影有點模糊了一下?”
“你走眼了,”陳太忠笑着答她,心裡卻是暗暗驚奇,剛纔他的魔怔有點深層入定的味道,卻沒想到小丫頭眼睛有這麼毒,居然看了出來,“我其實是在考慮收購閤家歡的利弊。”
他不想瞞她太多,所以話也說得半真半假,卻不再是拿什麼老領導做幌子了。
“這個啊,我幫你分析一下……”荊紫菱剛想吹吹牛皮,見他的笑容下似乎有點什麼東西,猶豫一下,提出了她的建議,“你搞招商的,認識那麼多人,找幾個眼睛毒辣的人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這個建議不錯,”陳太忠笑着點點頭,心裡開始盤算,這種事該跟哪個商人商量呢?
事實上,他是想回去跟吳言或者蒙曉豔商量一下,蒙校長不怎麼做生意,但是運氣特別好,要不然也不會離家出走之後,自己賺下老大一份家業還買得起別墅;至於白書記嘛,她對官場傾軋這一套還是比較熟悉的——雖然哥們兒現在也不遜色於她了,不過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做人要謙虛吖。
可是荊紫菱這個建議,卻是讓他想起了呂強在很久以前說過的話,那還是範曉軍的小舅子楊斌託辭炒地皮,從龐忠則的義井街道辦騙錢的事。
呂強說了,那件事真實的例子是他的一個官員朋友身上發生的,活生生被人騙去了好多錢,並且斷言,大部分的官員若是棄政從商,估計會賠得渣都不剩。
商場和官場確實很類似,競爭激烈而且也不乏各種謀略,但是老話說得好,隔行如隔山,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看來,果然是要找個人問一下了,陳太忠一邊琢磨一邊開車,等他拿定主意的時候,已經到了荊紫菱家的樓下。
“上去坐一會兒吧?”天才美少女盛情邀請,今天兩人離席之後,沒答應大家一起去玩,別人只當這倆玩誠仁遊戲去了,倒也沒強求,所以眼下也才八點半,“我爺爺還說想再見見你呢。”
“明天吧,”陳太忠胡亂應對着,由於腦子想的是別的事情,就有點口不擇言了,“呵呵,我又沒跟你做什麼,現在還不用負責的吧?”
“沒做什麼?”荊紫菱有點想暴走了,當然,她並不知道某人認爲,摸了田甜的毛毛,姓質要比奪了她的初吻嚴重得多——是以無須見她的家長,“行,太忠哥……我一定要讓心甘情願地爲我負責。”
“嗐,開玩笑呢,”陳太忠被她這話驚醒了,隨意地笑一下,又輕佻地摸一把她的臉蛋,“嗯,我是想說,現在手上沒甲骨文不是?回頭找幾個,再見咱爺爺去,行不行?”
“誰是你爺爺?”荊紫菱臉皮再厚,也被這話羞着了,忙不迭轉身就走,“你這人真是……算了,不理你了……”
“小丫頭,再得瑟就正法了你,”看着她離開,陳太忠笑着搖搖頭,思路再回到剛纔,他要找個混商界的問問此事,那該問誰呢?
他認識的成功商人不少,但是非常遺憾,這些人基本上都在天南發展,有些事情還不能說得太透。
想來想去,他覺得能問的也就是黃占城了,沒錯,這傢伙是個騙子,但是確實是混商界的,而且情商要比別人高出一大截。
至於說黃某人來過天南,他卻是不在乎,騙子黃在天南是犯事兒呢,就算知道天南的一些事情,想必那廝也不敢說出去。
最爲關鍵的是,黃占城見識過他陳某人的手段,當然也就知道,對他來說,將騙子黃人間蒸發實在不算什麼難事。
遺憾的是,他不知道黃占城的電話,於是掏出手機,翻出黃占城逃離天南時最後打電話的那個號碼——這是他一時興起,記在了通訊錄裡。
也不知道這個電話那廝是不是早銷號了?陳太忠感應一下,發現騙子黃居然在沿海地區,感覺離得實在太遠了,說不得找個公用電話,嘗試着撥一下那個號碼。
沒想到這號碼一撥居然通了,黃占城接起電話一聽,發現是陳太忠,登時就有點頭大,不過,聽對方說是想請教個商業案例,終於長出一口氣,“你嚇死我了,點子我能幫你出,可是……這就算你欠我一次人情了啊。”
“人情沒問題,”陳太忠肯定不在乎欠騙子一個人情,“不過,我絕對不會明面上幫你出頭的,你明白吧?”
“明面的事情,我自己就搞得定,”黃占城笑着答他,心裡對這個答案也不意外,一個政斧官員跟騙子沾邊總不是什麼好事。
等騙子黃聽完陳太忠的話之後,琢磨一下才回答,“閤家歡我聽說過,不過餐飲這一行,牌子起得快倒得也快,食客們是很容易喜新厭舊的,既然他們都停業整頓了,再起就不是很容易了,你又何必去跟別人爭這個?”
“只是部分停業,”陳太忠答他,“大部分的店還開着呢,現在最大的負擔……是那些在施工的商店,全部都停下了。”
“這個也簡單,你說要收購閤家歡的人,在政斧裡有關係,是吧?”黃占城笑一聲,“等他收購成功,我幫你奪回來就行了。”
暈死我了,陳太忠聽得都一陣頭大,這傢伙還真吹啊?不過騙子黃這話,倒是爲他打開一個新思路,成啊,我先不動手,等你趙喜纔將這個店拿下的時候,我再出面奪你的產業,那個時候,就算沒騙子黃幫忙,哥們兒也玩得轉不是?
至於說蒙藝想要他現在擺出架勢跟趙市長對掐的要求,就被他無視了,反正,只要真是趙喜才的人收了閤家歡,那他去強取豪奪,想必老懞也不能說什麼。
“老黃你這個建議不錯,”陳太忠讚許一句,“到時候有需要了聯繫你……嗯,對了,你知道這個螞蟻,在沿海城市吃的人多嗎?聽說那裡挺潮溼的,這玩意兒能治關節炎。”
陳某人是極要面子的,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原本沒想到——所以誇也是誇騙子黃願意幫自己奪產的承諾,順便將話題扯走:我可知道你在沿海地區呢。
“螞蟻?”不知道騙子黃是沒注意到他的暗示,還是注意到了假作不知,反正直接轉移注意力,“你說的……是不是擬黑多刺蟻?”
呦喝,這傢伙倒是什麼都知道啊,陳太忠聽得心裡是真有點佩服了,“沒錯啊,我現在想拿星火計劃的錢,資助一下農民養這個致富,不過總覺得哪兒有什麼不對。”
“星火計劃?哈哈……”騙子黃哈哈大笑了起來,都有點喘不過來氣了,好半天才止住笑聲,“你不知道那個是傳銷嗎?你要政斧扶持?哈哈……”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