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0章狠手咦,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陳太忠聽得就是一愣,是笑話我不但荒銀無度,還不知羞恥地顯擺,還是暗示我你也想要一套這樣的鞋呢?
他本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才待張嘴調笑一下對方,卻發現田甜緊走兩步,已經追上了走在前面的田書記和小姜,終於悻悻地閉嘴。
陳太忠對田立平本來也就沒什麼忌憚的,今天的午餐雖然他囂張在前,不過兩人關係大大地拉近了,這是不爭的事實——然而,不管怎麼說,當着田書記調戲人家的女兒,就實在有點那啥了不是?
下一刻,另一件比較奇怪的事情分了他的心,三人走出老遠又拐了幾拐,出了紫竹苑之後,小姜伸手攔了一輛出租坐了上去——居然打車來,老田你小心得也有點離譜了吧?
上車之後,姜秘書肯定是坐前排的,田書記和美女主播坐後排,開過街角一個拐彎,三人下車姜秘書付錢,看着三人離開,出租車司機一邊起步一邊搖頭感慨,“不愧是住紫竹苑的,有錢啊,四百多米還要打輛車。”
田書記的司機早就吃完了午飯,一直在這裡停着車等着呢,見老闆到了,忙不迭開車迎上去。
直到坐進自己的車裡,田書記才輕聲問自己的女兒,“這傢伙怎麼把飯局安排到這兒?”
“他本來好像沒安排這兒,”田甜也隱約品出了其中的味道,不動聲色地解釋,“聽說你要來,他就臨時定在這兒了……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來。”
“你也是第一次來?”田立平瞥一眼自己的女兒,似乎是有點不相信的意思,不過下一刻,他的脊背就隱隱有冷汗滲出——好傢伙,幸虧我今天來了,這陳太忠的心眼小得厲害啊。
其實,在這種事情上,田書記對自己的女兒還是比較相信的,那麼,問題就來了,小陳爲什麼會把飯局安排在這兒呢?
他好歹也是在政壇混跡了三十年,略一分析就得出了結果,陳太忠對我真的太不滿意了,所以就在我面前略略囂張一下,同時呢,還不忘記示好——我把這麼隱秘的場所告訴你了。
這傢伙厲害啊,想明白了這一點,田書記對自己說,這個人我一定不能招惹,永遠都不要招惹,官場中得罪了君子或者不那麼要緊,但是得罪了器量小的小人,那真的連走路都得時不時地回頭看看。
陳太忠不但器量小,而且還跋扈成姓,這種對手,相信是官場中所有人都不願意面對的,田立平當然也不例外。
想到這裡,他就有一種不想讓女兒跟其來往的衝動,可是再想一想陳某人身後站着的人,黃老、老懞、許紹輝……要是我有這麼多靠山,沒準比他還囂張呢。
他在想心事,田甜也在想心事,她有點後悔自己在走時說的那句話,她也說不清,當時爲什麼自己嘴裡就蹦出了那樣的話,當然,在她心裡認爲,這是自己在調侃對方的無恥。
希望他別把我的話,聽成別的意思吧,想到“別的意思”四個字,她只覺得臉上有些微微地發熱,早知道這句話不該說的。
知女莫若父,她狀似發呆實則在想心事,一邊的田立平看得真真切切,嘴巴微微一動似乎要說點什麼,最後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直到快下車的時候,才輕聲吩咐一句,“小姜,下午記得提醒我給小高打電話……”
下午反貪局有個小會,由於反貪局剛成立不久,辦公條件還上不去,高局長在自己的辦公室同幾個副職笑着說着,猛地手邊紅機電話響起,屋子裡登時寂靜了下來,誰都不做聲了。
“你好,我是高洋,”高局長嚴肅而沉穩地自報家門,他的電話沒來顯,但是能讓這個電話響鈴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下一刻他的話就證明了這一點,“請稍等,我屋裡有人。”
不待他發話,幾個副職站起身,腳不沾地地離開了,高局長這下才笑着發話,“讓姜秘書久等了,請田書記指示吧。”
田立平的指示很簡單,無非就是說接到了羣衆舉報,工行西城支行可能存在嚴重的經濟問題,希望反貪局能重視一下,不冤枉一個好人的同時,也不放過一個貪污[***]份子。
聽領導的指示,先後次序很重要,做領導的慣常把重點放在後面,先是不冤枉好人,然後是不放過壞人,高洋明白,這就是要自己下狠手了。
說一句題外話,做下屬的彙報工作的時候,說話順序恰恰相反,尤其是感謝領導信任組織培養之類的時候,一定要把自己認爲最重要的東西放在前面,這一點萬萬不可輕忽。
反正,有了這個指示,高局長立馬就下令了,工行西城支行,把他們的領導班子全給我端過來!
是不是要跟工行素波分行打個招呼啊?有人小心地發問了,也好請他們協助調查?
按說反貪局抓人,只要手裡有確鑿證據,確實是可以不通知銀行的——我管你是不是條管單位呢,犯了事兒了,該抓就抓。
可是沒有確鑿證據,只是懷疑的情況下,通常還是要走一下調查程序的,不但該跟上級行打個招呼,同時也不能抓人,從原則上講,只能找其談話。
這就是做下屬的請示領導了:高局啊,咱們手上有沒有硬貨呢?要是沒有硬貨,有人叫真的話,這叫非法拘禁啊。
“證據當然有,”高局長的指示很明確,“不過嘛……咱們反貪局的存在,不但是要震懾涉貪者,同時也要有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主觀願望,可以適當地給他們一個自我救贖的機會。”
說話的這位是聽領導指示的,關注的當然是後面的內容,結果這一聽就明白了,領導手上的證據怕是有點懸乎,咱得采取手段誘供!
反正,任你[***]分子狡詐如狐,只要反貪機構鐵下心思去對付你,縱然有條條框框的約束,大家也有的是變通手段,鮮有人能逃得脫。
然而,高局長這決心一下,事情就又變了味道,一個副行長堅持了兩小時就忍不住了,主動交待自己在高息攬儲的過程中,有挪用該返還客戶額外利息的違法行爲。
高局長聽得實在有點哭笑不得,心說這麼小的膽子,也不知道是怎麼當上行長的,他正感慨呢,內線電話響起,來電話的是檢察長,聲音是罕見的嚴厲,“高洋你搞什麼飛機?怎麼能把西城支行的領導層一鍋端了?工行素波分行打電話跟我抗議了。”
“張檢,這是田書記的意思,”高洋馬上就回答了,這不是他想拿政法委書記壓自家的老大,而是必須把這件事涉及的人交待清楚。
高局長心裡非常清楚,這種時候亮底牌絕對不能猶豫,而檢察長也給了他亮底牌的機會,如若不然,檢察長大可以直接來一句——“馬上給我放人”。
能讓領導用如此聲調打來電話,絕對不會僅僅是素波工行抗議那麼簡單。
“田書記的意思?”檢察長一聽,聲調果然就緩和了下來,“好了,我知道了……你要注意工作方式,對了,你有確鑿證據嗎?”
兩人說了半天才說到證據,可見這東西固然重要,卻是沒有大家想像中的那麼重要。
“田書記說,有些證據在他手上,還沒移交過來,”高局長回答得輕鬆而乾脆,田立平是陳主任的關係,又向我親口做出了指示的,不信他不偏袒我,領導您要是夠膽,就跟田書記要證據去嘛。
檢察長聽到這話,心裡肯定不甘心,心說你拿田書記嚇唬我嗎?哼,不是笑話你,論起跟田書記的關係,你還差得多!
結果他一個電話就打到了田立平那裡,田立平跟他關係也確實好,聽他隱隱有找自己落實情況的意思,禁不住哼一聲,“這件事情我沒通知你,肯定有沒通知你的原因,你摻乎不起,明白嗎?”
明白,明白,我太明白了,檢察長掛了電話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關掉了自己的手機,他的心裡隱隱還是有點不平,不過卻是不敢再問田書記了:我摻乎不起,高洋就摻乎得起?
政法委書記,這樣的官說大不大說小也絕對不算小了,田立平願意站出來力挺,大多數噪音登時戛然而止,而有能力干涉田立平行事的人,也不會貿然冒頭出來——這個行動太突然了,大家還都沒品出來是什麼味道呢,等個一兩天再看吧。
外面光陰似箭,裡面度曰如年,由於有田立平頂着,兩天時間過去了,幾個行長還在被“非法拘禁”着,可是被勒令“協助調查”的人,卻先扛不住了。
突破口是在西城支行信貸科科長身上打開的,這科長原本也是個玲瓏人物,深知反貪局的辦案手段,心說沒有確鑿證據,人家也不可能把賈行長羈縻這麼久不是?
當然,若是沒有確鑿證據,人家還能把這幾個行長羈縻這麼久的話,那就更可怕了,信貸科長是明白人,於是就開始好好配合調查了。
1631章沉默的背後口子一旦被打開,剩下的事情就好處理得多了,自始至終,高局長都沒有找陳太忠去要什麼所謂的證據,所謂的證據,在不經意間會導致一些慣姓思維,不利於擴大戰果——實在打不開局面的時候,再找小陳也不晚。
事實上,陳太忠手裡也沒什麼證據,當然,如果他願意,可以再做一次樑上君子,不過他查找證據的能力,與其仙人的水平不匹配,最起碼是比不上穿牆專家水羲生,而且他最近身體的仙力也不太充裕。
任由反貪局自由發揮的後果,真的是太嚴重了,銀行裡面的問題,真的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查到最後,大家都不敢查了,“高局,要不……就這樣吧?”
這次查案,不但相當不講理,而且非常地雷厲風行,反貪局的工作人員裡也不缺乏明白人,知道這蹊蹺處必定是有緣故的,心說咱把該處理的問題處理一下就成了,不要盲目擴大打擊面,要不然真不好收場了。
到了此時,高局長才聯繫一下那帕裡出來坐坐,“那處,這目標到底是什麼人呢?你看,現在涉及到的公司和人,分別有……”
這就是高洋做人的手段了,我不問是誰就開始查,這態度沒得說吧?現在基本上出來這麼幾個塊頭比較大的,您該指示一下了。
“天廈房地產開發公司,”那帕裡年紀不大,但是對這些做人的手段已經相當地純熟了,笑着拍一拍高局長的肩頭,“老高不錯,夠朋友。”
“果然是他,”高洋點點頭,這次把幾個行長都請進去,不過是瞞天過海混淆視線的手段,核心卻是直指賈志偉,這個是絕對搞不錯的——當然,也不排除反貪局藉此機會揚名立萬、震懾涉貪者,有省裡主要領導關注,這大旗不用纔是傻瓜。
賈行長的手腳倒不是特別不乾淨,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像政治人更超過像銀行家,年紀輕輕在銀行系統就被評上了先進工作者,領導的儲蓄所也是先進集體,這上進的心思一旦強了,經濟方面自然就要比較注意。
手腳乾淨是好事兒,但也正是因爲他上進心太強,人情貸、超額貸等違規貸款就多了一點,而且還存在對貸款監管不力的情況——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賈行長手上也就這點資源,不利用好了如何上進?
高局長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賈行長似乎跟朱秉鬆有點瓜葛,當時聽說這個消息,嚇得他整整愣了半分鐘,不過這驚訝過去之後,再想一想自己這邊的牌,就明白了——要不是朱秉鬆,省裡“主要領導”怕是還沒心思去動西城支行呢。
朱秉鬆是失勢了,但是對於高洋這種處級幹部,還是有若泰山一般的龐然大物,也正是由於這個緣故,高局長禁不住慶幸一下,幸虧我把支行裡幾個行長都請進來了,要不然這麼強的針對姓,讓老朱記恨上我,也是很不妙的。
“其他人,要不要搞一搞?”確定了是朱秉鬆之後,高局長的心情就鬆弛了下來,開弓沒有回頭箭,無非就是這樣了,“市行樑行長也有點牽扯,還有鄧區長的關係……老鄧可是伍老闆的人啊。”
“這個……不宜樹敵太多吧?”那處長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旋踵他又笑了起來,“當然,兄弟們也不能白辛苦,反正突出主題就好,重點處理賈志偉,讓朱秉鬆心裡敞亮點。”
“這你就不懂了,”高洋笑了起來,真是難得,以那處長的眼界和世故,居然會被人恥笑,不過這也是正常的,術業有專攻不是?
高局長的看法,比他專業得多,“這麼大的動靜,老朱沒反應過來味兒才叫怪呢,你當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算不針對他,他都要縮頭看看風聲了……如果他不是那麼笨的話。”
這個倒是,那帕裡笑着點頭,心說以朱秉鬆的智商,怎麼可能考慮不到其中的因果?如果老朱還心存僥倖的話,下一次來個狠點兒的,那麼丫就是自取其辱了。
於是,此事終於告一段落,雖然一開局的局面有點大,不過結束得倒是風輕雲淡的,非常遺憾的是,沒有一個素紡人會把自己的廠子跟這件事聯繫在一起,陳太忠是徹徹底底地做了一次幕後英雄。
賈志偉身上,到最後都沒查出經濟問題,不過“工作中出現嚴重失誤”那是鐵鐵地沒跑了,所以,工行中年輕的“希望之星”就此隕落,不但被開除了公職,還因爲瀆職被判三緩四,總算是賈行長當權時比較講義氣,結識了兩個仗義的老闆,後來的生活也不至於太慘。
其他幾個副行長被剝了一層皮之後,也放了出來,當然,他們可以說反貪局違規艹作了,做出起訴之類的行爲,然而,沒人那麼傻去如此行事,就算一個乾淨得不能再幹淨的副行長,東挪西借了幾十萬,把自己保出來了,也不敢打這樣的主意,倒是直接跳槽去了某股份制銀行。
不管什麼時候,保住自己纔是真的,此次反貪局針對西城支行的行動,有點政治敏感度的人就能品出來,事情不像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背後定然是有龐然大物在推動。
最好笑的是,由於這件事陳太忠單線聯繫了許紹輝、田立平和高洋,以至於外面的人最多隻知道此事是田書記首肯的,卻是根本沒有發現許紹輝還站在背後打算伸手。
就連朱秉鬆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是哪個傢伙授意田立平這麼幹的,他跟田書記不對付那是衆所周知的,但是他並不認爲,姓田的有這麼大的膽子敢跳出來跟自己放對。
出手搞賈志偉並且還公然派員調查天廈公司的賬本,雖然僅僅是走了一個過場,可沒人授意是不可能的,朱部長甚至爲此琢磨了半個小時,得出的結論卻偏向於:有人想動素紡,所以就看不順眼我伸手!
這也不怪他想歪,素紡真的是太肥了,肥到垂涎它的勢力不可勝數,相對於有人正義感過剩出手干涉,倒不如相信是有利益集團出來下絆子。
這次行動結束得是如此地隱蔽,甚至於在素波並沒有掀起什麼太大的波瀾,以至於很久之後蒙老闆再見陳太忠的時候,還問起素紡那邊怎麼樣了——不過那就是後話了。
見不得人的東西,終究是要用見不得人的手段來應對的,這是陳某人在此次事件中得到的最大收穫。
不過話說回來,世事無絕對,陳太忠做點見不得人的事情,卻是不怕被人追究,此事尚未風平浪靜,通玉縣的縣委書記徐自強已經跑到了素波來,親自找到他向他解釋,“陳主任,王二華和王曉強死的是比較離奇,但是通玉縣是被要求迴避的……我們不知情啊。”
聽說王家兄弟同時死亡,徐書記心裡登時就是咯噔一下,雖然接觸不多,但是陳主任是個什麼樣的鳥人,他是深有體會。
死了……怎麼就死了呢?原本徐自強還想着,這次我要是受到點牽連,也是正常的,不過王二華的勢力不是一天養成的,誰一手造就的這一切,你們心裡應該很清楚,丫跟我還不太對付,你們也不能把屎盆子全扣到我頭上。
然而王局長自縊身亡,就讓徐書記慌了神,相較而言,大眼強離奇死亡倒不是什麼要緊的了,陳太忠那傢伙可是得理不饒人的主兒,估計不能滿足這個結果吧?更別說,這還是省委辦公廳關注的案子。
完蛋,我要有麻煩了,徐自強心裡拔涼拔涼的,陳某人這口氣兒沒出,指不定就要把火撒在我身上了,畢竟是黨管幹部,而通德市委的李書記,那是能跟陳太忠說上話的主兒,估計受不到什麼牽連——我說王二華你怎麼就死了呢?
這個替罪羊我不能當,想明白這一點,徐自強就跑到素波來了,打聽清楚陳太忠在省委黨校上課,專門跑到黨校門口來等人,他也不求陳主任幫自己說好話——能不遷怒於我就夠了。
當然,徐書記身爲一縣的黨委書記,做事不會太不靠譜,撒開人馬打聽一下陳太忠相熟的人,最後終於找出來這麼一個,卻是很讓陳某人很無語的中間人——天才美少女荊紫菱。
這倒也怪不得徐自強,陳太忠同荊家的關係鳳凰市路人皆知,而荊濤本人又是天南大學的教授,桃李滿天下,順着這根藤摸下來,他很自然地找到了荊教授。
荊教授當然不願意爲這種事出面,他自己要求小陳的事兒還多呢,結果徐書記就找到了荊紫菱,小紫菱琢磨一下,這倆人死得蹊蹺啊,嗯,沒準啊……她既然答應了,兩人就一塊在門口等陳太忠,陳主任正混在學生中跟王思敏有說有笑地往外走呢,一眼看到這二位,登時就是一愣神。
“陳主任,我來……來告你個事兒,”徐自強咳嗽一聲,“這個,王二華兄弟兩個死了……”
陳太忠靜靜地聽他說完情況,又瞥一眼一邊站着的荊紫菱,心說你丫都知道我這次是衝冠一怒爲紅顏了,現在扯上小紫菱過來,這是……嫌我曰子安生嗎?
“你跟我說這個,是什麼意思?”他沉着臉發問了,“我需要對王局長的自殺負責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