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2章小忙(上)
李雲彤不在,不過陳太忠還有別的選擇,那就是找雷蕾打聽,雷記者也沒辜負了他的囑託,很快就打聽到了情況,“竇社長平常挺注意辦事程序,討厭不懂規矩的人,不過……我老爸剛纔告訴我,說他其實看不慣那些沒命鑽營的人。”
“咦,我怎麼覺得你這話,前後矛盾呢?”陳主任還真聽不明白這話所指,“合着我不打招呼不好,打招呼也不好?”
“你不着急打招呼,”雷蕾的老爸跟竇革命共事多年,對此人還是相當瞭解的,提的建議也很直接,“反正咱們這不止一篇稿子,發了兩三篇以後,你去竇社長那兒走一趟,也不用說什麼,他就是看你有沒有那個心……到了他這一步,還惦記什麼?”
嘿,虧得我考慮到這一點了,掛了電話之後,陳太忠心裡嘀咕一句,要是以爲有老潘打招呼,就不用理會竇部長的,這就是又得罪人了——起碼老竇心裡要存個疙瘩,這疙瘩在將來可能發展爲地雷。
這個電話才掛,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不認識的號碼,但卻是熟人,“陳主任你好,我侯國範,好久沒見了,找個地方坐一坐吧?”
“我說話方便,有話你直說,”陳太忠見這傢伙打個電話都是藏頭藏腦,而且眼下還不到九點,一大早就要約自己坐一坐,估計又是那些狗屁倒竈的事兒。
“昨天省裡來人了,”兩人已經做了充分的溝通,沒必要說省裡什麼機關,侯廳長心情沉重,“儲運處的張峰……又找不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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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又失蹤了?嗯……我知道了,”陳太忠波瀾不驚地回答,語氣裡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他放跑張峰這件事,那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按說,侯國範是簡泊雲要保的人,他可以若有若無地暗示對方一下:這筆賬我算不到你頭上——也算是賣個人情。
這個人情擱在以往,他沒準就賣出去了,但是張處長跑路跑得太瀟灑了,前一天還說沒門路,第三天就已經一騎絕塵了,而且跑到繞雲才假巴意思地給他打個電話,說是我要走了。
絕對不能低估了體制裡的任何一個幹部!這就是陳某人在這個意外中的收穫,他倒是想安慰一下侯廳長惶恐的心,但是……誰能保證張峰在跑路之前,沒跟侯國範通過氣呢?
“這次怕是……真的不好找到了,”侯國範在電話那邊艱澀地回答一句,顯然這傢伙對某些事真的還是知情的——起碼是有猜測。
不好找到,那你也該高興吧?陳太忠知道,老侯是怕自己又把氣兒出到他身上,說不得哼一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有找到的時候。”
咦?聽着對面傳來的忙音,侯國範沉吟了起來,張峰這傢伙是在蒙我?
陳太忠想的不錯,張峰在一天前,確實給侯廳長打了一個電話,電話裡含含糊糊地表示,自己這也是奉旨跑路,我做的事兒我認,但是你把其他亂七八糟的事兒堆到我頭上的話,沒準別人會改了主意抓我回去,到時候……大家都好不了。
張處長沒說是什麼人放他走的,但是陳太忠授意查封善林公司的消息,又沒有保密,侯廳長就猜出個八九分來,這次打個電話給陳主任,落實猜測那是小事,他主要是想讓自己表現得態度端正。
不成想卻是得到了這麼一個回答,不過轉念一想,他就明白姓陳的在忌憚什麼了,於是長出一口氣——我這個電話也算沒白打,起碼態度是端正的。
陳太忠掛了電話之後,纔想起來張峰還交給自己一些材料,心說我晚上還得去紀檢委一趟——這事兒已經可以艹作了。
當晚的紀檢委之行,可謂是波瀾不驚,第二天就是週五了,紀檢委那裡的反應暫且不提,只說蔣省長,他一上班就是好幾個會,十點半的時候,有個短暫的停頓,穆大秘趁人不備,從包裡摸出一張《天南曰報》來,悄悄塞給領導,“又是張州的報道。”
報紙是精心折疊過的,一眼就能看見重點——《黑霧中的張州(一)》,得,今天的報道更顯過分,居然弄了個(一)出來,說的是張州只顧發展煤焦企業了,天空霧濛濛一片,尤其是有的焦廠不但缺少環保設施,更是排放污水,搞得附近農田絕收……
“嘿,”蔣世方哭笑不得地嘆口氣,“你給陳太忠打個電話,問問他這系列報道能出到幾,有那麼多話題嗎?嗯……省政斧高度關注,但是,他差不多就行了。”
敲打一下張州,這是很正常的,但是敲打得太多,省裡難免都要背責任了,蔣省長的指示很明確,我讓你曝光,但是你也別太痛快淋漓了。
不多時,穆海波捏着手機回來了,他將嘴巴湊到領導耳邊悄聲彙報,“他說目前做到第十二了,還說保證言之有物,絕對都跟精神文明建設有關。”
“這可能嗎?”蔣省長聽得睚眥欲裂,登時就是一拍桌子,正在專心致志念發言稿的妙德禪師嚇得一哆嗦,“這個……只要資金能上去,還還還……還是可能的。”
蔣世方看他一眼,連話都懶得說,站起身就走了出去,等穆海波跟上的時候,他嘆口氣,“一個煤焦……就有這麼多的問題?”
“不光是煤焦,這個黑霧指的不僅僅是那個,”穆大秘輕聲解釋,“像今年高考,有個女孩考上天大了,卻被市委黨史辦一個副主任的女兒冒名頂了,到現在都沒給個說法,陳太忠說的這個黑霧……其實就是黑幕!”
“嘖,”蔣世方一聽是這種事兒,也是一陣頭大,要說這黨史辦是啥部門,那是個人就知道,冷宮啊——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冷宮裡呆着的,那也是國家幹部。
也就是市委黨史辦的副主任了,換個市財政局的副局長或者組織部的副部長,根本就用不着這種下作手段,人家有的是人奉承呢。
“這是咱[***]領導的國家,哪裡有那麼多黑霧?”蔣省長冷哼一聲,拿定了主意,“告訴他,搞到五或者六就行了……煽動姓太強的東西,不許上。”
“可是……”穆海波皺着眉頭,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蔣世方很不滿意地瞪他一眼,心說海波你好歹是省政斧大秘呢,這種話你不去說,難道要我去說?
“可是他說,這只是這兩天內收集到的素材,真要一直搞下來的話……”穆海波猶豫一下,換了個腔調。
聽得出來,他是在模仿陳太忠的聲音,“這個系列能做多長,我也不知道,不過,超過《還珠格格》是沒有問題的,估計跟《我愛我家》差不多吧。”
“《還珠格格》……這個清宮弱智戲,有多少集?”蔣世方不看這東西,但是他愛人、愛女和小保姆都愛看,尤其蔣君蓉,買了錄像帶還買碟——她打小就這樣,喜歡自己被阿哥們包圍的感覺。
“還珠格格不算續集只有二十四集,但是我愛我家……有一百二十集,”穆海波翻個白眼,按說在領導面前,做這個動作是很不禮貌的,但是他想向領導表示,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懣。
“這才扯淡,天南曰報又不是他家的,”蔣省長氣得髒話都出來了,不過下一刻,他就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算了,這個事兒你不用管了,回頭我跟他說吧。”
領導做出類似的決定,實在是秘書的恥辱,不過蔣世方和穆海波都清楚,穆大秘在同陳太忠的角力中,從來沒有贏過一局,那麼有這麼個決定,兩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當天下午,陳太忠的辦公室來了稀客,省紀檢委的人,大家雖然都在一個大院辦公,但是彼此之間真沒什麼聯繫,就應了老子那句話——“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紀檢委來人,是打聽張峰的事兒的,今天上午,李強正式被雙規了,由於昨天晚上收到了點莫名其妙的東西,那就要調查張峰的去向,知道張峰在此之前跟文明辦的陳主任有過接觸,大家就過來問一問——這是程序,不得不走的。
陳太忠並不否認他見過張峰,但是再多的話也就沒有了,而來的人也識趣,確認陳主任和張處長只是談了談曲陽黃的量產和糧食儲存的結構問題,就站起身來告辭。
沒人願意和這傢伙打交道,不說陳主任和許書記的兒子是衆所周知的好搭檔,只說蔡書記在的時候,監察一室的任長鎖抓了這傢伙一次,最後的結果是任主任精神失常——這個例子足以讓所有人提高警覺。
糧食廳的事兒到了這一步,就算納入正軌了,等到週一下午的時候,文明辦的主任也定了下來,就是秦連成,與此同時,陳太忠接到了通知:週四上午,中央文明辦有副主任帶隊下來考察,這是副省部級的領導。
接到通知的那一刻,他就爲難地嘆口氣,“趙主任,我是晚上的票,要去燕京辦事。”
這趙主任就是潘劍屏的秘書趙丹青。
2643章小忙(下)
素波去燕京的火車,是下午五點四十的,陳太忠覺得還有時間,就去曰報社見了一下竇革命,竇社長對他很客氣,但也僅僅是客氣,再多也就沒有了。
陳太忠也計較不了那麼多,今天他動身都有點晚了,從曰報社出來,少不得捏個萬里閒庭的法訣,趕到火車站,結果那邊都開始檢票了。
董瑜亮出面搞的票,肯定是軟臥了,陳太忠進去的時候空無一人,他閒得無聊,拎出兩紮啤酒放在手邊,拿了幾張報紙翻看了起來。
車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一個乘務員領着個十八九歲的小年輕走了進來,年輕人揹着一個電腦包,還拖着一個行李箱。
這時候,陳太忠已經在桌上擺上了炸雞腿、牛肉、花生米之類的,邊吃邊喝了,他側頭看一眼年輕人,也沒說話——小毛孩子嘛,有啥可說的?
不成想,這乘務員正安排年輕人放包裹的時候,門開了,又進來一個乘務員,後來的這位二十七八歲的模樣,身材瘦高打扮得挺漂亮,陳太忠換票的時候見過她——應該是負責這一節軟臥的。
“喂,你把人安排到這兒,不合適,”後來的這位一進門,就不客氣地發話了,“這是預留車廂,到前面找個空位。”
“我弟弟睡覺輕,”先來的這賠着笑解釋,後來的這位卻是不答應,“都跟你說了這是預留車廂,你懂不懂規矩啊?”
那位一看不是回事兒,帶着她弟弟走了,這位卻是就勢坐了下來,衝陳太忠笑一笑,“那是新人不懂規矩,你別介意啊。”
“哦,沒事,”陳太忠笑着搖搖頭,然後衝小桌一努嘴,“一起吃點?”
“我看看有水沒有了,先給您打一壺,”乘務員貓腰去晃一晃暖瓶,還是滿的,於是站起身來,衝他一笑,“我去拿一下杯子。”
等她再回來的時候,不但拿了杯子來,還拿了飯缸過來,倒是不客氣地邊吃邊聊,事實上,她挺好奇陳太忠的身份,“能進這個車廂可不是一般人……你家大人幹什麼的?”
陳太忠怪怪地看她一眼,猶豫一下還是笑着回答,“我家大人都是工人,這個車廂的票,是別人幫我買的。”
“那你身份一定不簡單,”乘務員看着他就笑,她跑車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年頭家長是工人可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兒,而這個年輕人就能大大方方說出來,這份底氣並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一般吧,就是個小公務員,”陳太忠微微一笑,這女人的妝畫得不算濃,一眼就能看出來底版不錯,遇上美女,男人們都愛聊兩句。
“真是公務員?”美女乘務員聽得嚇了一跳,她負責這一節車廂,當然知道預留車廂是給什麼人準備的,要是領導家屬也就罷了,若是公務員的話,怎麼也得是個處長——或者實打實權力肥美的科長,“你這麼年輕,就是處長了?”
“嘿,你們這等級分得倒是明白,”陳太忠聽得就笑,他不想再談這個了,於是就換個話題,“剛纔那個乘務員,我看是有三十多了,怎麼會是才跑車的新人?”
“這個啊,我們乘務組外包了一部分,”她猶豫一下,終是開口實話實說,“現在好多乘務員,根本就不是鐵路職工……”
說起來這個,她是有點自豪也有點無奈,原來鐵路系統這幾年也是負擔沉重,雖然人們說起來還是鐵老大,工資和待遇也不錯,但離退休人員越來越多,新招的正式工待遇也降不下去,所以鐵路局領導就決定了……減負!
像這列車員改革就是一塊,已經是正式工的,那就不用說了,但是不新招列車員了,取而代之的是對幾個乘務工長髮包。
也就是說一列客車,除了正式職工外,乘務員缺多少,直接跟工長要人——這工長其實就是中介人,不過是專吃鐵路這一塊的。
當然,這些幹乘務員的也都是經過培訓的,幹得久了,一般乘客也感覺不出來其中差異,但是正式職工心裡都明白,誰是正式的誰是臨時的。
像剛纔那個臨時的,乾的時間也不短了,所以才能安排了她弟弟坐軟臥——天南的經濟不是特別發達,除了春運學生潮啥的,軟臥一般都是賣不完的。
但是她安排她弟弟坐預留車廂,這就是美女乘務員無法忍受的了,我讓你坐個軟臥,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你咋能跑到領導車廂來給我折騰呢?
不過,陳太忠可不知道後面的因果,於是聽得就笑,“你倆關係不錯嘛,對個臨時工,你都能給她擠個軟臥出來。”
“這哪兒是我的意思?列車長的意思,”美女乘務員悻悻地撇一撇嘴,看得出來,應該是還有點內情,不過她是不想說了,“我去洗一下飯盆,有空再過來……”
這一“有空”就到了晚上八點半,乘務員才推門走了進來,這個時候,陳太忠正在跟唐亦萱煲電話粥,他實在是很難有這麼輕鬆的時候。
見她進來,他悻悻地掛了電話,心中對這女人就多了點怨念,不過轉念一想,人家畢竟是阻止了閒雜人等的入內,他也不好太過當真。
乘務員也不是空手來的,端了一飯盆洗淨的鵪鶉蛋大小的果子,是她剛纔在站臺上買的,“這種小沙果,就是現在這節令最好吃,再早再晚也就沒意思了。”
果子的賣相不是很好,不過這些列車員整天東跑西跑,知道什麼東西好吃,陳太忠倒是覺得,人家不想白吃自己的炸雞腿和牛肉,就買了這東西來償還,於是也不推辭。
小沙果的味道確實不錯,又甜又沙還帶一點微酸,兩人邊吃邊聊,陳主任終於知道,女人叫董飛燕,一家人都是在鐵路系統,不過遺憾的是,她姐姐的女兒,怕是進不了鐵路系統了——系統在減負。
他打問明白了,乘務員可是不幹了,一定要讓他說出來他是在什麼地方上班,他支吾一下,“我現在在省委。”
“是省委的領導啊,”董飛燕的眼睛登時就亮了,“這樣,我姐姐的女兒學計算機應用的,現在沒個乾的,能不能給她介紹個工作?”
“省委哪兒是那麼好進的?”陳太忠倒是有點佩服她的自來熟了,不過有些順手的小忙,幫也就幫了,“讓她去遠望電腦公司去應聘吧,那是私營公司,老總是我的朋友。”
“那你給寫個條兒吧,”得,這董飛燕還真是不客氣。
陳太忠從包裡摸出紙筆,先寫下袁望的電話號碼,又寫上“同等情況優先錄用”八個字,再簽上自己的名兒,那就是齊活兒了。
董飛燕接過條子看一看,看得出來她還是有點疑問,不過對方答應得這麼利索,她也不好意思再問了,於是衝他微微一笑,“謝謝啊。”
“客氣了,”陳太忠擺一下手,“火車上能撞見,也是緣分。”
拿了這個條子,董飛燕也是有點坐臥不安,藉口出去給別人添水,站起來就走了,到了乘務室之後,纔打個電話給自己的姐姐,她知道沿途哪裡有什麼好吃的,卻是不知道這遠望電腦公司算不算有名。
她不知道,但是她的外甥女兒卻知道這家公司,一聽就叫了起來,“這家公司可是厲害,前一陣我去應聘,初審就讓淘汰了……我們系另一個班有個人被招進去了,工資挺高。”
“哦,那你跟你們同學問一下,他們老總的手機,是不是這個號,”董飛燕跑車多年,深知道火車上什麼人都有,雖然說預留車廂裡的應該身份都沒問題,但是這年頭騙子的騙術,可也高着呢……
聽說女兒的工作有望,連她姐夫都接過電話,跟她聊起了起來,待聽說她是從預留車廂一位乘客那兒拿了個條子,也是覺得有點不靠譜,“哎呀,這個人叫什麼名字……什麼,省委陳太忠,你說他是陳太忠?!”
“是啊,”董飛燕聽得有點奇怪,她姐夫原本是乘警,因傷早早內休了,不過在局裡人脈還行,實在是生了一個姑娘,要是小子的話,安排進鐵路系統還是不難的,“你聽說過這個人?”
“你們啊……就不看報紙,”做姐夫的苦笑一聲,卻是難掩激動的心情,“要真是陳太忠,去個私人公司算多大的事兒?天南省最年輕的處長……正處!安排萍萍去政斧也是一句話。”
“但是,這是我今天才認識的!”董飛燕無可奈何地嘆口氣,“姐夫,人家跟我真的沒啥交情,我就是請人家吃了兩塊錢的小沙果。”
“貴人,這絕對是貴人,”做姐夫的語重心長地發話了,“燕子,抓住這個機會……老天這也算開眼了。”
“老爸,我同學說了,袁總的手機,就是這個號,”一邊,一個清脆的女聲發話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