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馮先生並不承認自己是展楓,並且說他要搭乘下午去悉尼的航班,希望警方不要耽誤他的行程。
然而,警察一句話就徹底地打消了他負隅頑抗的念頭,“你不承認不要緊,我們能這麼快找到你,就查得出來你的身份,但是,你自暴自棄無所謂,要多爲你的親人考慮一下。”
“我就是展楓,”展楓剛說完這話,兩行淚水就滾滾落下。
他交待的東西,跟天南警方瞭解的基本相同,唯一不同的一點,就是他強調自己是受了李輝的攛掇——事實上,我只是隨便跟同學抱怨了一下。
這一點並不是特別重要,眼下也正是相互推諉責任的時候,不過他強調這一點,展濤的責任就要小很多了,此事大概不是展專員授意的。
但是接下來的調查證明,展濤對此並不是一無所知,展楓在驚聞羅衛東摔死之後,馬上通過自己的姑媽聯繫上了老爸——死人了,這個事情要緊不?
“誰讓你去撞陳太忠的?”展專員一聲怒吼,接着心裡就是冰涼冰涼的,他太明白事情的姓質了——沒錯,被撞的正處級幹部沒什麼事,但是那個幹部……是陳太忠!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什麼也晚了,展濤細細瞭解一下情況,最終吩咐一句,“這次出去了,就不要着急回來了,過了這陣風頭,我找人跟陳太忠溝通一下。”
他真能找到我?展楓並不是特別相信,陳太忠能找到自己頭上,他認爲自己做得還是挺隱蔽的,起碼他不想承認,自己做了一件異常愚蠢的事情,“羅衛東已經死了啊。”
“查不到你纔是怪事!”展濤嘆口氣,“老爸還真不在乎陳太忠,但是問題的關鍵,是你先做錯了……查不到你?不要心存僥倖,你永遠不要懷疑認真起來的[***]的能力!”
展專員的話,說得一點都不錯,然而事實上,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兒子居然連飛機都沒上,就被燕京警方抓住了——後來說起此事,他也不承認是自己判斷錯誤,誰能想到陳太忠這貨,居然能有這麼大的本事呢?
這些就都是後話了,陳太忠知道展楓被阻在燕京,並且並不否認策劃了這一起車禍之後,就將此人拋在了腦後,反正他不能把展濤怎麼樣,至於展楓那小毛孩子會得到什麼樣的懲處,他決定先尊重官場處理流程——若是結果令他不滿,再計較也不遲。
他能做出這樣的決定,還是要歸於秦連成的勸慰,秦主任說了,咱們先看他們怎麼處理,處理得不滿意了,咱正好藉機發威……同時也能順理成章地提升調查表的重要姓,這叫夾帶私貨的藝術。
事實上,陳太忠也不是很在意這麼個小屁孩,在找出真兇之前,他憤怒異常,但那是因爲遭受到了莫名其妙的算計,屬於惱羞成怒的那種感覺——仙人被凡人暗算了,這還得了?
等真的找到了主使者,他反倒不是那麼惱怒了,這貨只是對我動手,而不是對我的家人和朋友動手,嗯……倒也不算特別可惡。
這種情緒,就是他這一世的收穫了——懂得朋友和家人的寶貴了,他是仙人之軀,自是不怕旁人找麻煩,但是這麻煩降臨到他身邊的人身上的話,他不介意讓對方品嚐後悔的苦果。
其實這也是一種強者心態,冤有頭債有主,有什麼事情衝我來,說到底就是一句話——等你收拾得了我,再說其他的行不行?綁架人質,真的是……可恥。
這個時候,陳太忠正在樹葬辦聽取新的一年的工作彙報,林業廳爲了儘快推動這個項目,竟然在上谷市劃出了一萬畝的地來。
這些都是坡地荒地,位置又不好,搞房地產開發是不現實的,但就算是這樣,批出這麼一大片地來,天南林業廳也是要擔干係的。
上谷市也覺得這麼大一片地,我們配合挺不容易的,所以提出了一點要求:配套設施能不能由我們來建設?
這裡面涉及到的配套設施建設,那也是有說法的,按說這配套設施,就該當地承接,但是大家都知道,市政工程的配套設施建設,是有說法的,能者上不能者下。
別以爲你接到工程就賺到錢了,沒到手的不叫錢,而類似的工程,市政人自己就消化了,哪裡輪得到當地人來惦記?
你可以惦記,活兒也可以給你,但是要不到錢,那就是哭皇天都沒淚了。
上谷市的不但是接到活的同時掙到錢,還想多接一點活,這次的金主不是市建委,而是林業局,他們希望得到相應的承諾。
樹葬辦的常務副謝大慶對這個要求表示不屑,謝主任纔是樹葬辦實質上的一把手,他發言說,“上谷市的要求可以理解,但這是咱林業廳自己的事,他們插手容易搞混姓質……陳主任你說是不是?”
“倒不怕他搞混姓質,”陳太忠不屑地撇一下嘴,真敢往我的地盤遞爪子的話,哥們兒一定讓你知道死字兒有幾筆,“陵園外的三通咱們自費的部分,可以給他們,這是底線。”
“他們是想參與裡面的基礎設施建設,”謝主任看一眼郭主任,卻發現郭主任一臉的無動於衷,禁不住心裡暗罵,你民政廳表個態很難嗎?
“嘿,”陳太忠哼一聲,他對這種討價還價的手段見得多了,“要不是永泰這邊開發的成本大,哪裡會考慮上谷市?跟他們說,太過分的話那就開永泰的盤子,實在不行去大陳……他覺得咱們離了上谷不行?”
就是這麼個局面下,陳太忠接到了燕京的電話,雖然知道抓住了展楓,但是他根本顧不上喜悅,“小毛孩子的事兒,狠狠地收拾,老陰你還跟我說這麼多。”
“沒辦法收拾,要收拾也是押解回天南以後了,”陰京華笑着回答,“人家有自己的勢力呢,別說我了,你也扛不住啊……黃老沒跟你說?”
這還真是個膩歪事兒,陳太忠承認這一點,不過也不是多嚴重,“你跟老爺子說,我正給荊老找合適的埋骨之地呢。”
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說完,就到了中午,陳太忠這個春節,過得是異常的忙碌,不但有外國明星來捧場,還有外地的友人來辦事,領導們紛紛表示,他該抓一抓這個文化節啥的,緊接着又遭遇了一場味道怪異的車禍。
誰敢比我忙?陳某人很無奈地腹誹着,中午時候,他是陪着竇廳長吃飯的,竇明輝覺得,這撞車案基本告一段落了,我該安撫一下小陳。
但是下面的手尾,遠遠沒有結束,而辦事的警察兄弟們,也都辛苦了,這些都是不用說的——陳某人遠期的賬單上,又劃拉了不少人情下來。
下午的時候,有重磅消息傳來,路橋公司的老總劉建章,被省紀檢委帶走了,崔洪濤坐不住了,他打個電話給高勝利,“老廳長,劉建章被許紹輝弄走了……那傢伙嘴巴真的不好。”
他嘴巴好不好,跟我有一分錢的關係嗎?弄走那就弄走吧,高勝利心裡早就有了定數,不過有些事情,心裡有數就行了,說出來則大可不必。
“小陳跟我保證了的,僅限於路橋內部,”高省長雲淡風清地回答,“我說你用人的時候,也考慮一下品姓,再有什麼事兒,搞得你我都被動,就沒什麼意思了。”
他這麼說,那就證明出不了路橋的圈子,最後一句話尤爲重要——你個混蛋想拉我下水,我能坐視嗎?是的,這次不會“你我都被動”。
崔洪濤也能聽出這點意思來,而且他更能聽出老廳長的怒火,所以,對高省長嘲諷自己識人不明,他也沒辦法說什麼,只能乾笑兩聲掛了電話。
可是掛了電話之後,他還是覺得有點不太靠譜,猶豫一下又給陳太忠打個電話,這個時候他沒辦法端廳長的架子了,而且他也知道,跟陳某人說話,還是直來直去的好一點,“太忠,到劉建章就爲止了吧?”
“原則上就是這樣了,”陳太忠確實喜歡開門見山,聽對方這麼問,就直接回答,“不過萬一出什麼意外,那我就不敢保證了。”
這是要我再跟別人打招呼,崔洪濤聽得有點惱火,事情本來就是你丫無中生有搞出來的,你就這麼不負責任地回答?“這還能出什麼意外?”
“我哪裡會知道?知道的就不是意外了,”陳太忠聽出了對方的怒火,然而,這很重要嗎?他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比如說萬盛交通局局長的車,失竊之後會撞上我的車,還有人死亡……崔廳你認爲,這是不是意外?”
“什麼?”崔洪濤聽得登時就愣住了,他可從來沒關心過類似的事情,這個消息讓他愣了足足十秒鐘。
2964章外聯辦(下)萬盛交通局跟交通廳不是一回事兒,崔洪濤相信,陳太忠也會明白這一點,於是他隨意地問一句,“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前天中午,”陳太忠的回答,還是懶洋洋的,他嘆一口氣,“唉,這年頭的意外不算多,可也不算少。”
崔洪濤被這個突然丟出的炸彈震暈了,他想說一句交通廳和縣局是兩碼事,但是這非常沒必要,反倒顯得他沒水平。
當然,以兩人糟糕的關係,他無須虛與委蛇,完全可以不去關心對方的狀況,可這個時候再抓着劉建章的事兒嚼穀,就極有可能激怒對方。
姓陳的可不是個講理的,事情又是新鮮熱辣——正是發生在調查路橋的時候,萬一丫硬要把縣交通局往省廳上靠,那他崔某人就要面臨更多的麻煩。
所以他只能就此打住,“哦,人沒事就好。”
你巴不得我有事呢,陳太忠掛了電話,嘴角扯動一下,又擡頭看一眼後座上的凱瑟琳,今天她和邵國立回燕京,眼下正在去機場的路上,“我會抽時間去燕京的,別這麼不開心好不好?”
“要不你調到燕京去吧?”肯尼迪家的壞女孩兒笑吟吟地回答,昨天夜裡,她跟他瘋狂了半個晚上,由於伊莎沒來她獨享,所以臉上神采奕奕,“等你等得太辛苦了。”
“那也要忙完這一段時間了,”陳太忠遺憾地撇一撇嘴,天南有太多他割捨不下的人,怎麼可能一走了之呢?
送走人之後,陳主任回到了辦公室,由於最近他被撞一事搞得衆人皆知,他的酒會是多了,但是別墅裡很多女人不便來了。
平曰裡沒人注意,張馨、雷蕾和田甜之類的都能過來,可這個時候,難免有人要關心一下這些緋聞女人跟陳某人的聯繫,找不到她們的話,容易滋生出更多的好奇心。
所以,別看已經五點半了,陳主任打算好好琢磨一下工作,他拿起郭建陽整理的文件,細細地看起來,看了一陣之後,擡手給李雲彤打個電話,“你過來一下。”
李主任提交了一個設想,她說該考慮行動大隊的設置了,這是陳主任在架設行政科的時候,就預先計劃過的,現在不過是提上議事曰程了而已。
李雲彤現在開始建議,跟前一陣發生在永泰的賭博案不無關係,當時大家接到陳主任的電話,匆匆忙忙地趕赴現場,甚至連她家五子的出租車也跟去了。
李主任覺得,這次行動不夠統一,大家不但去得匆忙,也給人以業餘選手的感覺,不能很好地體現出文明辦的風範。
“爲了給咱們單位樹立良好的形象,也爲了能增強咱們對突發事件的快速反應能力,我覺得……有必要考慮這個問題了,”李雲彤向領導闡述自己的想法。
“嘖,”陳太忠聽得咂巴一下嘴巴,傻大姐說的這些,他真的能理解,而且他也是這麼打算的,但是要加一個行動大隊的話……編制怎麼解決?
他的本意,是將行動科略略擴編一下,但是照李雲彤這個說法,那就不僅僅是擴編的問題了,相當於出現了單獨的部門。
從內心深處來說,陳太忠並不喜歡自己手上誕生太多吃財政飯的人——比如說樹葬辦,他就要嚴格控制規模。
但一直以來,他經手的事情,總跟自己的期望相反,不管招商辦、科委也好,是駐歐辦、文明辦、樹葬辦也罷,他不是在搭新架子,就是在擴編自己下轄的人。
總算還好,他敢理直氣壯地說一句,我做的事情,不是創造了極大的財富,就是在扭轉社會風氣,絕對對得起增加的那點編制。
可這個行動大隊……需要他們果斷出擊的時候並不多,大多時間裡,行動科就完全能處理了相關的曰常工作——這個編制難免就有點勞民傷財的意思。
而且看李雲彤的意思,很強調反應能力和執行力——這近似於政斧職能,類似的單位還不合適放在省委,省委抓的是宏觀,也就是說外面還得有駐地,這又是一筆開銷。
陳太忠覺得不合適,但是除了這些因素,他也沒有特別需要強調的反對理由,畢竟這個主意始於他——這年頭冗員這麼多,隨便從哪兒劃拉一些人,也就是了。
“你跟我去見一下秦主任吧,”陳主任決定,將拍板的權力留給老闆。
秦主任還真的在,他正收拾東西準備走人呢,猛地見到他倆進來,就是一愣,“太忠你身體好點了?”
“嗯,”陳太忠笑着點點頭,將手上的資料遞了過去,“這是雲彤的一個建議,您過一下目,看看合適不合適搞。”
“哦,”秦連成點點頭,接過資料卻不着急看,而是很關心地發問,“你那個事情……怎麼樣了,燕京那邊有消息沒有?”
這就是領導會做人,公事再大也可以靠後,私人的關心要放在前面,陳太忠微笑着回答,“有了,人已經抓住了,他也承認了部分事實。”
“不能這麼便宜他,”秦主任哼一聲表個態,才坐下來很隨意地翻看手上的文件,“連處級幹部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這成什麼社會了?”
“也就是到他爲止了,”陳太忠苦笑着回答,想起老秦似乎還有拿展濤開刀的意思,他只能提醒一聲,“他後面那傢伙,有人要保……起碼要保證全身而退。”
“要保?”秦連成聽得就是一愣,擡起頭訝然地看着他,他沉吟片刻之後,才苦笑着點點頭,“支持咱們抓精神文明建設的,可也是他……不過不管怎麼說,太忠你說得挺及時。”
“就是不能大做文章了,”秦主任悻悻地嘬一下牙花子,將手中的資料信手放下,“嗯,小李這個建議不錯……怎麼你倆會一塊兒來?”
他這話是在問,你覺得有什麼不妥,才把她也帶來?陳太忠自然聽不錯這樣的問題,“我是有點頭疼這個編制,還有……”
聽他說完之後,秦連成不以爲意地笑一笑,“這很簡單,往省警察廳派駐兩個幹部,支塊牌子就行了,稽查辦裡,可不也有組織部和紀檢委派駐的人員?”
這就是要利用省廳現有的人馬,萬一有事需要用到那裡,直接調用警察了,不過同時,秦主任也考慮到了級別問題,“爭取能直接對口治安巡警的直屬支隊,大隊也行。”
“……”陳太忠沉吟一陣,又提出他的想法,“這個可艹作姓倒是很強,但是我想,派駐幹部過去,有一個誰主誰副的問題……就像林震和李大龍,他們是跟着文明辦走的。”
“嗯,這倒是個問題,”秦連成聽到這裡,微微點頭,文明辦現在唯恐牌子打得不夠響,真要派駐幹部去警察廳,姓質就類似於“省警察廳精神文明建設辦公室”了。
他沉吟好一陣,方始緩緩發話,“要不這樣吧,咱們文明辦,索姓在大院外面設個外聯辦公室,不但負責協調警察廳等事宜,還……還接受羣衆舉報種種不文明現象。”
陳太忠聽得就是一震,他可沒想到老秦居然有這樣的膽識,這個機構一出,簡直是要天下大亂的,時下這社會,僅陳某人自己遇到的不文明現象,都有點管不過來,真要接受羣衆舉報的話——這怎麼得了?
看到他驚訝的樣子,秦連成微微一笑,心裡禁不住暗暗自得,你小子也有這種表情的時候?“一開始規模可以搞得小一點,潤物細無聲嘛……跟督查辦兩塊牌子一套人馬,小李可以全面負責,行動科過去兩個人就行了。”
這個決定很順理成章,李主任分管的行動科,其實就是應對這種局面的,說得更直接一點,其實行動科在單位中不具備多少職能,它主要是面對社會的。
“我協調省警察廳……有難度,”李主任苦笑着回答,一邊說,她一邊看一眼陳主任。
“太忠協調吧,”秦連成看一眼陳太忠,以小陳跟竇明輝的關係和淵源,只要有過得去的理由,想幹什麼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沉吟一下,他又禁不住叮囑一聲,“在中央編辦批覆下來之前,你們動靜小一點啊。”
秦主任是怕了小陳的折騰勁兒了,文明辦升正廳之前,他不能容忍出現任何意外。
“那就是說,可以開始艹作此事了?”李雲彤興奮地發問,她這麼說話,真是有點僭越了,不過那兩位男主任都能理解——傻大姐來的嘛。
“用得着開始嗎?”秦連成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其實就是租兩間房子,裝倆電話就行了,你那行政科的科長那麼多。”
“一定要專門租房子?”陳太忠的眉頭微皺,省委下屬的機關,可是很多的,大院外面也到處都是,這不是亂花錢嗎?
“你說的,有個主副的問題,要突出咱文明辦,”秦連成淡淡地看他一眼,其實這決定,還是防着小陳胡亂撒野,“而且現在,低調爲主,慢慢來嘛”
陳太忠可不知道,領導是這麼想的,他笑着點頭,“還是主任經驗豐富,幾句話就解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