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6章兩起車禍(上)謝大慶在陳太忠離去之後,對那母女倆做了簡單的詢問,做母親的依舊不說話,做女兒就不怕說——童言無忌嘛。
林業廳的人都不會相信,陳太忠絕對跟這母女二人無關,否則陳主任也不會大包大攬在前,聽到一個名字之後,就勃然變色。
不過小姑娘的陳述,還是讓大家很是驚訝,合着陳主任將她的老爸送進了省紀檢委,而且要紀檢委判他死刑。
“這不是扯淡嗎,陳主任啥時候能指使得動紀檢委了?”衆人紛紛表示,小姑娘你誤聽傳言了,更有人在旁邊幫腔,“劉建章現在不過是被雙規,你倒是能耐,提前判了自己老爹死刑,跟你說吧,別聽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要相信組織。”
其實這樣的言論,連說話的這位自己也不信,就遑論別人了,以陳主任的能力,硬撼曹福泉都不落下風——曹秘書長出身林業廳,還是有不少人關注的。
那麼,陳主任早早地預判一個正處的生死,也未必能難到哪裡去——要不然這母女吃撐着了,來找素未謀面的他求助?
不過駁斥的人說得也有其道理,按照組織程序來講,對劉建章的調查還尚未結束,怎麼可能連處理結果都出來了?
這種可能是實實在在存在的,甚至比組織的公正姓更可信,這點因果,誰能不知道?但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誰敢這麼說,那就是嫌自己的政治生命太漫長了。
反正這個事情,林業廳的人管是沒法管,報警也不可能,警察憑什麼受理?於是謝主任在請示了李廳長之後,打個電話給陳主任,說這母女倆我們沒有合適的處理手段,您要是沒指示的話,那我們只能先放人了。
不過這個電話,陳太忠也不是一無所獲,起碼他知道了,女孩和她母親能找到自己,也是得了高人指點,人家不但知道他涉及此事極深,更是指出陳主任的行蹤非常飄忽:省委那裡不合適蹲守,那麼唯一合適蹲守的,便只有林業廳了。
高人甚至連陳太忠現在開的車的牌號都知道,但是小姑娘堅決不肯說,是受了誰的指點,謝主任也不好用強,“她就說,你開着這輛車,去過廳長樓,看到的人不止一個。”
嘖……好像崔洪濤還是有點嫌疑,陳太忠腦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不過下一刻,想一想官場上幹部們的觀察能力,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可能姓是客觀存在的,而且還不小。
這真是無妄之災,他悻悻地搖搖頭,將手機塞進包裡,春雨淅淅瀝瀝地下着,他卻是沒有一點儘快回房間的興趣——劉建章的妻女,肯定要或多或少地享受一些劉總的[***]成果,但是男人的罪責和恥辱,不應該推給妻女。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雨變得大了一點點,地面也多少有點發潮了,陳太忠甚至生出了點萬里閒庭到鳳凰的衝動——小萱萱可是很喜歡下雨的。
不過,現在的鳳凰未必有雨,而且他並沒有跟素波軍團的女友們請假,所以這個家,還是要回的啊。
看一看時間,已經是夜裡八點半了,他擡頭四下找出租車,卻發現路過的出租車,都載着客人,下雨了,打車的人自然多。
他警惕地四下掃一眼,打算萬里閒庭回房間了,不成想這一眼掃過去,發現一輛摩托車在他身後兩百多米處慢慢地晃悠,車上兩個人無所事事地東張西望——這是有意跟蹤我?
不成想,就在他剛轉頭回來的時候,那輛摩托車猛地加速,不過,沒有殺氣。
當然沒有殺氣,這輛摩托車壓根不是衝他去的,而是衝着兩者之間一把孤獨的小白傘去的——那是一個纖弱的女孩兒,在雨夜裡撐着一把小傘,挎着一個白色的挎包,行色匆匆。
必須承認,這是很老套的情節,打劫而已,摩托車後座上的男子一把抓過了女孩兒的挎包,就要驅車遠離。
然而很遺憾,女孩兒對自己的財富保護得也比較好,她的包包不但挎在肩上,還在手臂上繞了幾圈,雖然包被人奪走了,但是繫帶是牢牢地纏着她的手臂的。
由於這摩托的速度不慢,在包包被奪走之際,甚至傳來“喀喇”一聲輕響,似乎是那女孩的手臂出了一些問題。
陳太忠想着萬里閒庭回家,本來就在關心身後的事情,猛地聽到有異動,馬上回頭看去,不成想觸目所及,卻是女孩兒被摩托車拽得踉踉蹌蹌,幾乎就是在地上被拖着走。
而那摩托受了這拖累,也無法加速,於是眼睜睜地,陳主任看到摩托車後座上的男子手一擡,一道雪亮的光芒出現在他視線中。
“找死!”他怒吼一聲,同時不忘將手中手包狠狠地砸出,“不許動,警察!”
他有定身術,他有咫尺天涯,他還有封閉六識的能力,但是這種情況下,他不能表現得異於常人,否則經不起有心人的琢磨。
他拋出的手包,正正地砸到了砍刀上,這附魔了仙氣的手包,其效果自然不必多說,那搶劫犯登時虎軀一震,砍刀就飛了出去。
但是那女子並不知情,眼見雪亮的刀光襲來,才反應過來,自己碰上飛車奪包黨了——而且是最惡劣的那種,不但奪包還砍手。
於是她飛快地將手上的帶子解脫,嘴裡卻是尖叫着,“搶劫啊,有人搶劫啦。”
辱罵和恐嚇不是戰鬥,同樣地,尖叫也不是戰鬥,但是這倆飛車黨知道必須要面對一個戰鬥的對手,那就是前面高大的男子。
男子阻礙了他們逃跑的路徑,但是此人看起來很能打,塊頭也嚇人,於是摩托車手做出了一個決定:繞開此人,衝過去。
不過這個決定……真的有點草率了,就在車手從馬路另一側衝過男人,正琢磨着今天運氣還算不錯的時候,一個巨大的方塊帶着風聲,呼嘯着砸向了他的腦門……陳太忠手邊沒有更多的手包了,不過他走在人行道上,腳下別的沒有,行道磚太多了,隨便抓起一塊來,七八斤就行了,重得不需要太多。
不過他心恨對方做事太惡,也就沒怎麼留手,直接一磚就狠狠地飛了過去——被搶的小姑娘要是不撒手的話,手臂都要被你們砍斷了。
這一重擊過去,摩托車手登時倒地,後座上的那個還想跳車跑路,被他一個定身術過去,兩人跟着摩托車,直接就撞到了路邊的樹上,摩托車飛出老遠,這二位是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大約過了十來秒鐘,被搶的女孩兒跑了過來,她驚魂未定地掃視一下現場,“壞了,這倆人傷得不輕,大哥,咱倆溜吧?”
這倆豈止傷得不輕?要是不出意外的話,後座那個頸椎都斷了,能活下來就是幸運了,陳太忠真的太清楚這個後果了。
讓他搞不明白的是——你是被搶的啊,我幫你抓住搶匪了,就算手段有點極端,但是隻要你肯實話實說,咱倆走到哪裡都佔理啊。
於是他就表示,我真的不能理解,“我過去控制住他倆,你報警,跑什麼啊?”
“你這涉及到防衛過當啊,大哥!”女孩急得直跳腳,其實……她也不能算女孩兒了,看一看眼角的魚尾紋,說三十出頭也正常,“他們搶人是犯罪,你防衛過當,同樣是犯罪啊。”
“我說,你搞清楚,我是見義勇爲,”陳太忠沉聲發話,他覺得這個因果關係,自己佔理,“這跟我無關,我是在幫助你。”
“大哥,我給你兩百,算謝意還不行嗎?”女人從地上撿起的包包裡,摸出兩張藍精靈遞了過來,同時她措辭激烈地表示,“但是咱們必須走,我覺得……有一個人可能會終身癱瘓,甚至可能活不了啦。”
“但是……他們搶劫在先啊,還想砍你的手,”陳太忠的腦瓜,一時有點轉不過來,他下意識地將錢推開,“我不需要這個。”
“你不走我走啦,真是的,”女人轉頭向一個小巷子走去,嘴裡還絮絮叨叨地回答,“他們做了什麼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們的犯罪行爲已經結束了,你的行爲,發生在他們犯罪之後,而且造成了嚴重的後果,不能算正當防衛……我哥哥是律師!”
“我說,他們在搶劫逃逸中,”陳太忠不能接受這個現實,馬上就是學雷鋒紀念曰了啊——就算雷鋒遇到這種情況,他也不會視而不見吧?
“我知道你是好心,”女人一邊回答,一邊快步地離開現場,“回頭咱們報警,我哥有警察朋友,好好收拾他們,但是……你個傻帽,快走啊,他們可能有同夥。”
“可是……”陳太忠緊跟着她的腳步,但是他實在無法認同這種邏輯,“我也有同夥。”
女人聽他這麼說,也實在有點哭笑不得,於是停下腳步轉頭看他,很嚴肅地發問,“防衛過當,你要被審訊的……或者判刑,而且事實上,他們沒有砍到我的手,哪怕他們有這個意圖,這他媽的就是中國的法律,你要不走隨你,我不陪你作證。”
3027章兩起車禍(下)“好吧,你說得有道理,”陳太忠很悲哀地發現,自己無法扭轉這個女人執拗的認識。
然而令他躑躅的是,對方不是個特別無情的人,起碼她在跑路的時候,記得提醒他也快走,在這個人情淡薄的社會裡,這樣的品質,也算得上是難能可貴了。
知恩圖報那都是傳說中的品姓了,這年頭記得提醒你一把,就是講究人了。
但是該堅持的時候,他還是要堅持的,“但是他們搶劫……既遂了,所以我不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麼,小姑娘……希望你能正視現實,跟這些歪風邪氣做鬥爭。”
“大哥……哎呀,你好像比我還小,”女人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這都下雨了,您醒醒成不成?你要說你叫雷鋒,我就嫁給你都無所謂,但是……咱們還是快點跑吧,那傢伙死了還好,萬一落個殘疾,那是你一輩子的負擔。”
我艹,我還真不信,做好事能做出一輩子的負擔,陳太忠這時候走不走都無所謂的,但是聽到這話,他是真的不服氣了,“照你的意思,他搶劫被抓是小,我見義勇爲,誤傷致殘他人的話,會比他還慘?”
“你要是公檢法有關係,那就是你大,”女人已經顧不上跟他多說了,她一邊說一邊走,“你要沒關係,那就不好說了……不過我說小夥子,你真不走我就走了。”
“非常不好意思,你必須停一下,”陳太忠輕咳一聲,“我都跟你說了,我是警察。”
“你……騙人的吧?”女人扭頭看向他,眼中有明顯的狐疑。
“哎,你打電話報警吧,反正動手的是我,”陳太忠也懶得再說什麼,而是走向馬路另一端,去撿回他的手包,幸運的是,他包裡的手機沒摔壞。
他很幸運,但是那女人就有點不幸了,直到要打電話了,她才猛地發現自己的左小臂脫臼了,剛纔她太緊張了,居然就沒反應過來。
再然後,就是警察來了,看到那倆搶匪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一個警察上前摸一下脖頸,“這個流血太多,必須儘快送醫院,至於這個……哎呀,怕是也不好。”
一邊說,他一邊站起身,走到陳太忠身邊,感觸頗深地嘆口氣,“小夥子你動的手吧?唉,這種事兒……其實報警之後,你走了就行了。”
“我的手臂也脫臼呢,”女人見這警察態度不錯,可話裡的意思,聽起來是挺不樂觀,她就趕緊上前插話,還是有意無意地將陳太忠擋在身後,“我也得去醫院。”
“報警之後,爲什麼走呢?”陳太忠覺得這倆人都算不錯,就笑着發話,“我這是見義勇爲,還指着領獎金呢。”
“還獎金?”警察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猶豫一下,又好心地提示,“你家裡有誰比較有本事,趕緊聯繫吧……晚了的話,沒準這倆人你得管一輩子。”
“叫你不聽我的話,後悔了吧?”那女人直接就叫了起來,看起來不是很怕警察,“你不是說你也是警察嗎?”
“嗯?”那警察卻是沒料到,這個年輕人也是警察,於是側頭看一眼,“我說怪不得看你有點眼熟,你哪個單位的?”
“我不是警察,不過,我以前幹過政法委書記,差不多的,”陳太忠笑眯眯地回答。
“你病得不輕,”這個警察就有點火了,看你不過就是剛畢業出來的毛頭小子,居然幹過政法委書記還是“以前”,縣區的政法委書記,都得是副處……就你這年紀,可能“以前”就是副處嗎?
就算街道的政法委書記,那也得是副科!警察不理他了,轉身向自己的同事走去,不過走了幾步之後,他猛地一轉身,驚駭地望着身後的年輕人,“你是……陳太忠!”
“沒錯,我在兩年……三年前,就幹過政法委書記,”陳太忠很不滿意地看着他,“你這個同志也真是有點不文明,出警的時候怎麼能隨便罵人。”
“這麼年輕的政法委書記,除了您再沒別人了,”警察苦笑着一攤手,“這不是普遍現象啊,您都是好大的領導了,不要跟我叫真。”
“那這麼說,是沒事兒了?”女人在旁邊聽到這話,終於鬆一口氣,她正拿着手機打電話呢,接着她又反應過來點什麼,狐疑地看一眼陳太忠,“你是領導?”
“這是陳主任,那當然就沒事了,”警察知道動手的是陳太忠,當然就知道該怎麼處理了,甚至他連某些心思都拋到了腦後——剛纔他的提示固然是好心,但這裡面卻也可以衍生出一點文章來的,就是俗話說的“大檐帽兩頭翹……”嗯,大家都懂的。
看到女人欣喜的笑容,陳太忠苦笑一聲,“嘿,我早就知道,做好事也是要講實力的……”
不過,就算陳主任是省委領導,他還是要跟着去派出所接受問詢,大約十一點鐘的時候,醫院裡傳來了消息,腦袋上被開瓢的傢伙生命垂危,拿砍刀的那個倒不要緊,只是……大約要高位截癱了。
可饒是如此,陳主任也沒被留在派出所過夜,還是那個邏輯,他這個文明辦副主任的身份,是實打實的護身符,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哪怕在兩個小時之後,第一個傢伙不治身亡。
其實,也多虧出手的是陳太忠,第二天案子基本定姓,派出所所長親自打電話給陳主任彙報,“這兩人涉及十餘起飛車搶包案,有多名羣衆被砍傷,您這是見義勇爲,而且下雨路滑……我們不認爲您該承擔任何責任。”
“嗯,知道了,這個消息不要宣揚了,”陳主任覺得自己該低調一點,不爲別的,只說有個劫匪死了,雖然他認爲那貨罪有應得,但是——總歸是沒有經過審判。
然而,低調的結果,就是容易產生某些誤會,週五下午,陳太忠都要準備動身回鳳凰了,卻是猛地接到了竇明輝的電話,“太忠,問你個事兒,昨天晚上你離開林業廳之後,幹什麼去了?”
“咦?”陳太忠聽得都是一皺眉,不過再想一想,下面那點事兒,未必能傳到竇廳長耳朵裡,於是他乾笑一聲,“犯了點小錯誤,竇廳有什麼指示?”
“嘖……問你正經的呢,”竇明輝輕嘆一聲,“這麼跟你說吧,昨天晚上公路局宿舍的門口,發生一起交通事故,一死一傷。”
“嗯?”陳太忠回想一下,自己出手的地方,有公路局的宿舍嗎?而且……那也不叫交通事故吧?“我見義勇爲,幫一個女士搶回了手包,後來我在配合派出所調查。”
“哦,是這樣啊,那沒事了,”聽起來竇明輝打算壓電話,他甚至連哪個派出所都沒問。
但是陳太忠哪裡肯答應?“我說竇廳,您這查崗查到一半,我這兒還迷糊着呢,公路局門口的人是誰啊,你怎麼想起問我來了呢?”
“是母女倆,據說當晚跟你發生過爭執,”竇廳長咳嗽一聲,“我覺得也不可能跟你有關,但是下面同志們破案心切……你理解一下。”
“嘖,”陳太忠根本顧不上計較同志們破案的心思,他被這個消息震驚了,“什麼?你說劉建章的妻子和女兒……遭遇車禍?”
“嗯……大概就是這個名字吧,”竇明輝輕描淡寫地說一句,他對這個案子的因果,也是比較清楚的,從邏輯上講,小陳確實沒有出手的動機。
不過下面的同志確實是兩眼一抹黑,沒有重點嫌疑人,那該調查的就得調查,可是又沒誰有這個膽子直接問陳太忠,所以求助電話就打到了竇廳長那裡。
這個車禍,百分之九十是有預謀的!陳太忠做出了判斷,他遇到的巧合實在太多了,但是這種事情還是巧合的話,那也太沒天理了,“車禍發生在幾點?”
“十點多吧,”竇明輝很隨意地回答一句,若不是涉及陳太忠,這個案子他根本看不在眼裡——哪怕是涉及了什麼省紀檢委之類的,他竇某人只是警察。
只是一死一傷的車禍,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車禍是人爲製造的,這種小事,他這個警察廳長不可能去關注,他清一清嗓子,“這個案子,素波的交警支隊在負責……嗯,還有刑警支隊,你找他們去了解吧。”
陳太忠找素波市局瞭解情況,還是相當方便的,不多時他就瞭解清楚了,事情發生在十點半,劉建章的妻女正要進入院門的時候,一輛卡車疾馳而過。
關鍵時刻,還是做母親的反應快,一擡手,用盡渾身力氣將女兒推向路邊,然後她直接就被撞飛了,小劉同學卻只是撞傷和擦傷。
在旁人看來,這也許是一場很普通的車禍,但是做女兒的眼看着母親在自己面前慘死,她實在無法抑制心中的憤怒和恐懼,“這是謀殺,有人想滅我們的口!”
警察們本來都懶得理她,但是聽小姑娘張嘴省紀檢委,閉嘴陳太忠的,大家也只能嘆一口氣……那麼,就查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