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1章話不投機(上)“我確定個茄子,”陳太忠聽到小野次郎這麼指責自己,禁不住哈哈一笑,“你說剽竊就剽竊嗎?才起了土建工程,你就能確定碧濤在剽竊,你覺得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還是在侮辱你自己的智商?”
“技術上的事情,跟閣下說不明白,”阪井首在一邊插話了,要說一開始他們有九成的疑心,認爲碧濤剽竊三菱的技術,眼下見到對方這樣的態度,以及毫不含糊地拒絕合作,那可疑姓就提高到了九成九。
而小概率事件,是很少發生的,那換一句話來說就是,阪井課長認爲碧濤百分之百是剽竊了,“請將設計圖紙拿出來,我會證明給你們看。”
“能說出這樣的話,我會認爲你在發燒,而且燒得不輕,”陳太忠微笑着搖搖頭,“這是多麼拙劣的手段,讓我們轉換一下位置吧,請你將貴公司的圖紙拿出來,我想,邢總會向你證明,雙方的設計有多麼不同……是這樣的吧,邢總?”
“沒錯,”邢建中笑眯眯地點點頭,反正曰本人不可能同意,他答應得毫無壓力。
“這不可能,”阪井首不等小野部長髮話,就明確地表態了,他說話的語氣禮貌而輕柔,但是同時,他的眼睛已經開始發紅了,“我鄭重承諾,如果不能證明貴公司在剽竊,我會切腹謝罪……”
一邊說,他一邊站起身,鞠一個九十度的躬,“陳主任,邢君……拜託二位了。”
尼瑪,這和平年代,你跟我賭命?邢建中聽得眉頭一皺,他剛要說話,一邊的陳太忠冷笑一聲,“我不是笑話你,阪井課長,別說切腹了,就算把你全身都換誠仁民幣,一百一張的那種……也不值幾個錢,我無意對你不敬,但是事實確實如此。”
阪井首隻氣得臉紅脖子粗,卻是找不出有效的辯詞,倒是小野次郎的思維能跟得上,“阪井君確實無法答應你們,因爲我們已經有了成熟的產品,而貴方的生產線,甚至還沒有建立,理論上我們不存在偷師的可能。”
你倆雙簧唱得不錯嘛,陳太忠這算是看出來了,小野部長是唱白臉的,阪井課長是唱黑臉的,這樣的談判和辯論中,確實也有必要準備多個角色。
不過,不存在偷師的可能嗎?他輕咳一聲才待辯駁,不成想邢建中這次嘴皮子跟上了,“你們當然存在偷師的可能,因爲我的產品我知道,質量比你們好不止一倍兩倍,填補國際空白……嗯,沒錯,國際首創,未來世界上最高端的針狀焦,將是美得因差那。”
我說,你不要這麼無恥好不好?陳太忠很無語地看了邢總一眼,吹牛也要有個度,不過……哈哈,哥們兒喜歡。
你!小野次郎氣得差一點蹦起來,見過無恥的,但是沒見過像你們這樣無恥的,他當然知道,所謂中國針狀焦遠超曰本,那是純粹是信口開河,相同的流程和工藝,三菱比你一個小小的碧濤,多了二十年的積累啊。
無非是因爲不想給我們資料看,所找的藉口罷了,小野部長心裡飛快地算計,臉上卻不露痕跡,“那麼就真的抱歉,我會向貴國政斧反應的,請陳主任和邢君一定包涵。”
“你隨便,”陳太忠不屑地擺一下手,邢建中也是微微一笑,“好吧,歡迎你反應,我問心無愧……我說,你們今天來的目的,是交流還是找事呢?”
“我們的本意是交流,但是看了貴公司的工地之後,發現了明顯的三菱特色,這絕對是不正常的,”要說這曰本人的忍耐力,也真的強,小野部長明明都要出離憤怒了,卻還硬生生地保持着風度和儀態,“那麼我們必須要懷疑一下了,真的抱歉。”
“你要真覺得抱歉,可以不用去懷疑嘛,真是虛僞,”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他對曰本人瞭解不多,但是劉園林瞭解得非常多——他會曰語的。
在駐歐辦的時候,兩人閒來無事聊天,小劉就說過,曰本人表面上文質彬彬溫文爾雅,背地裡真的是什麼齷齪事都做得出來。
就是後世的那個比喻,在網絡上聊天,雙方意見不合的話,英國人會爆粗口,法國人會論血統,德國人會列數據,中國人會扣帽子,曰本人的話,他們什麼反應都不會有,但是……會偷偷地給你發病毒。
這個人,會是情治部門的人嗎?小野次郎看着陳主任,心裡暗暗地盤算,阪井課長已經能非常明確地斷定,碧濤的技術跟三菱有血統上的關聯,那麼事情的因果就很明白了:中國出動了情治人員,竊取了三菱的技術。
那麼現在出面爲生產企業撐腰的,大約也是跟情治部門有關的人員,小野部長心裡有了算計,於是他微微一笑,“用一句中國古話來說,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陳主任,有些東西說明白就傷和氣了,貴國上層有很多人,希望曰中兩國能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沒事,儘管傷和氣好了,不用客氣,”陳太忠不以爲意地一擺手,“我倒要看一看,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你怎麼能傷了雙方的和氣。”
“你會後悔的,請相信我,”難得地,小野次郎居然沒有甩手離開,而是很認真地建議,“對三菱來說,做到這一點並不是很難。”
“把三菱趕出中國,對我來說,也不是很難,”陳太忠微微一笑,小子,你惹惱我了,哥們兒豁出去這個情商不鍛鍊了,也要給你點厲害嘗一嘗,“不信的話,你可以試一試。”
“哦,那不是我希望的,”小野部長馬上做出了表示,曰本人就是這一點最令人討厭,他們可以把自己的情緒深深地埋在心裡,去追求最功利的表面結果,“商談正在進行中……難道不是這樣嗎?”
“基於閣下在之前的惡意假設,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可談的了,”陳太忠搖搖頭,曰本人善於玩陰的,可陳某人真不怕這方面的計較,要說陰人,他認爲自己是鼻祖級別的。
但是他覺得,爲這點事情花費太多精力,真的有點不值,於是他笑吟吟地發話,“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自己走出碧濤廠,或者我把你扔出去……這是很寶貴的機會。”
小野次郎悶聲不語,事實上在來天南之前,他們已經做過了調研,知道這個廠子在天南還是很有一些潛勢力的,但是能強硬到這樣的地步,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三菱在部委甚至軍委裡,真的是有奧援的。
“也許我們該平心靜氣地談一談,”關鍵時刻,又是阪井首出面救駕,“陳主任,相信你也不願意看到,三菱在中國申請專利……那樣的話,你們的努力將付之一炬。”
要不說這工程技術人員,真的是很無能,威脅人都威脅不到點兒上,而阪井課長兀自不知,以爲自己的發言很切合實際。
“我歡迎你們申請專利,”陳太忠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毫無壓力,“我國是個非常注重知識產權保護的國家,你們申請了專利,就可以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了。”
這是確確實實的胡說八道,這專利一旦申請,邢建中可以根據申請的內容,進行合理的規避,根本不虞人抓住任何把柄——當然,這會令碧濤賬本的支出項產生質的飛躍,也是不可避免的……不會加一個零,翻一番兩番總是正常的。
陳太忠賭三菱玩不起,國內盯着這一塊的人多了去啦,只不過大家只知道針狀焦賺錢,相關的內容根本是兩眼一抹黑,想要搞這個項目,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比如說,遼寧那邊現在已經有企業開始下手了,不過那是國內的理論基礎,搞的也是油系針狀焦,至於前景嘛……咳咳咳,今天天氣不錯。
所以,三菱的專利一旦真的申請,針狀焦的工業生產技術,在大家眼裡就不是秘密了,碧濤或者會因此承受鉅額損失,但是一個碧濤倒下去,無數個碧濤會站起來。
到時候,三菱打壓碧濤的目的,或者會部分達到,但絕對不會達到完美的效果——邢建中畢竟是這一行的專家,雄厚的基礎之下,繞過多數專利還是不成問題的。
但是打壓的結果,是讓很多廠子都能生產針狀焦了,這個結果,真的是三菱想要的嗎?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相同的、類似的情況,可以在碧濤身上看得清清楚楚,截止到目前爲止,全國煤焦油的深加工技術,只有碧濤掌握了,別的公司想學?門兒都沒有。
沒錯,碧濤是山寨了國外的很多技術,不敢高調,但是他們真要申請專利的話,很多專利還真能申請得到——還是那句話,不是外國公司不來申請專利,那都是很成熟的技術了,但是大家死活就是不來申請,爲的不是專利壁壘,而是技術壁壘。
N多外國公司掌握的技術,卻偏偏不來中國搶專利——沒錯,專利就是用來搶的,但是他們還就是不搶……因爲什麼呢?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專利一旦泄露出去,後果堪憂,搶專利是必須的,但是技術泄露出去之後,相關的責任太沉重了。
當然,煤焦油深加工技術裡的核心專利,還是被人搶走了,所以邢建中只能躲躲藏藏地……科技救國,同時儘量不引起他人關注。
3212章話不投機(下)這些話題,就都扯得遠了,反正陳太忠相信,曰本人不可能來中國搞這個人專利申請來,絕對不可能。
但是偏偏地,阪井課長還就是不信這個邪——技術人才和商業人才,確實存在客觀上的差別,“如果貴方執意侵犯我們的權益,那麼我們申請專利,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了……”
“你們必將爲此付出慘重的代價,我方已經將相關技術,付諸實施並且到達了應用層面,專利的歸屬,不存在任何的爭議,這並不以你們的意志爲轉移,不存在先報先得的可能。”
尼瑪你能少說一句嗎?小野次郎在此刻恨不得捂住阪井首的嘴,你說的這些,真的是一點意義都沒有,不過轉念想一想,有些事情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不行呢?
於是,他硬生生地壓下了自己勸解的念頭,事實證明,那個陳主任也確實願意做一做口舌之爭,他很不屑地笑一聲,“真是幼稚得可笑,當然是先報先得,難道你沒聽說過搶注?”
一邊說,他一邊看一眼邢建中,“針狀焦的實驗室製造,邢總早就掌握了,工業化生產也經過了充分的論證,難道沒有資格申請專利嗎?”
“你們確定要申請專利?”小野次郎這下坐不住了,對於曰本人來說,這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消息,比這裡出現個山寨工廠還糟糕一百倍的消息。
“你們可以先申請,哦,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我就是科委的人,可以處理各種專利申報,”陳太忠笑眯眯地看着他,“相信我,我會盡快讓你們的專利通過審覈的。”
明白了,小野次郎這下算是徹底明白了,人家根本不在乎自己申請專利,想必專利一報上去,就會被人死死地壓住,拖上幾年之後,碧濤的生產線建立起來,那再批准就晚了——但是,這個混蛋能影響到中國的科技部嗎?
還有,他難道不是情治人員,而是搞科技的?聽起來感覺真的不是很好。
對小野部長來說,陳主任是科委的工作人員,姓質比情治人員還要更糟糕一點,不過他也不是對方說什麼,自己就會毫無保留地相信。
不管怎麼說,今天來現場看一圈,又經過了這樣的溝通,得到的情報真的是太多太驚人了,要知道他來的時候想的是,若是對方沒有掌握什麼核心的技術,那不但是合作條件照舊,而且必要時還可以提高價碼,否則就轉身走人。
所以對這些消息,小野次郎必須大力消化一下,並且及時上報,同時還要積極落實一些情況,念及此處,他笑着站起身,“那麼好吧,陳主任、邢君,我選擇離開,很高興看到了碧濤在針狀焦方面的發展。”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邢建中也就沒有送他們出廠的興趣了,臉皮都差不多撕破了,所以他只是將人送到了辦公室門口,然後就安排副總和保安“護送”曰本客人出去。
“這曰本人真夠噁心的,”回到屋裡之後,邢總苦笑一聲,“你看他們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我,偏偏還要保持一副文縐縐的模樣。”
“跟咱們的幹部有點像,”陳太忠也覺得有趣,不過下一刻他就覺得不對,哥們兒這不是自己罵自己嗎?於是他話題一轉,“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去三菱考察過,也被人收了相機?”
“沒去過,蒙他們呢,”邢建中聽得笑了起來,接着他面色一整,“不過曰本人對自己的技術看得確實嚴,這個我可以確定。”
“接下來,你的廠子,也要看得嚴一點了,”陳太忠笑一笑,又嘆一口氣,“我有種感覺,曰本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廠子的保密工作,我一直抓得很緊,”邢建中點點頭,他一開始對碧濤就抓得很緊,經歷了圖紙被偷事件之後,這裡的保密程度簡直可以用變態來形容了。
“而且,曰本人我也不是很擔心,我擔心的是中國人啊,”邢建中憂心忡忡地發話,不過經過這一下午的事情,他倒是沒有上午那麼緊張了。
不可知的事情纔是最可怕的,知道了一些內容之後,就沒必要太擔心了——而且在陳主任的支持下,曰本人對強硬的碧濤,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太好的手段。
“擔心沒用,誰找你麻煩,你找我好了,”陳太忠輕描淡寫地回答,不過話可是一點不輕鬆,“要是你抽不出身來找我,可以託你們廠的人找李凱琳。”
邢建中聽得默然,他邢某人抽不出身來找陳主任,那問題就嚴重了,好半天之後,他才悶聲悶氣地發問,“陳主任你說……我有必要申請一些針狀焦的專利嗎?”
老邢這是被嚇怕了,陳太忠聽出來了,不過他也知道,錯非迫不得已,邢總是不會去申請那個專利的——吃獨食多香啊?
對於民營企業的這種心理,他非常瞭解,誰也不會嫌錢扎手,而且邢建中搞的確實是高科技企業,他要鼓勵對方申請專利,也會打擊民間科技人才的研發熱情。
所以他輕描淡寫地回答,“申請不申請專利,那是你要考慮的,我不艹心。”
邢建中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有關部門把資料給了他之後,後來沒聽說有誰申請這個專利了,也就是說人家是單純地出手幫忙,他自捨不得把自己辛苦做出的文章,拿去申請專利。
但是不申請的話,總是心裡有點不踏實,好半天之後,他才輕嘆一聲,“陳主任,你等一兩天再回素波,可以嗎?”
“嗯?”陳太忠卻沒想到,邢建中是如此地謹小慎微,琢磨一下他搖搖頭,“長假第一天,我怎麼也得去,然後我的活兒就少了……放心,曰本人有反應,也是過幾天的事兒了。”
小野次郎和阪井首一行人狼狽地離開之後,趕緊將掌握的情況彙報了上去,在強調碧濤掌握的確實是三菱技術的同時,表示有一個鳳凰科委的陳主任,該官員說話口氣很大,對公司不是很友好。
上面人就積極地展開調查了,但是小野次郎等人也沒有閒着,第二天就來到了市政斧,求見鳳凰市長——對這種施壓方式,他們已經習慣了。
假期剛結束,殷放手裡一大堆事情要處理,猛地聽說有三菱株式會社的人來訪,也是禁不住吃了一驚,不過這個時候,機關幹部的素質就體現出來了,他要下面的人瞭解清楚,三菱的人來市政斧,是要做什麼。
小野次郎本不待直接說,但是看對方的架勢,自己若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怕是難以見到市長了,於是就說你們這兒有個碧濤公司,目前正在上的針狀焦項目,涉嫌剽竊我們三菱化工的技術,我們是來調查的,希望貴方政斧能給予支持。
殷放一聽是碧濤的針狀焦項目,頭登時就大了,這個項目他非常清楚,是鳳凰市今年排名第二大的高科技項目——第一大的是聚碳酸酯,而針狀焦的科技含量,還在聚碳酸酯之上。
殷市長很想關注一下這個項目,不過邢建中從鳳凰科委獲得了無息貸款,項目動工又是章堯東去觀禮的,所以他沒有辦法去摻乎。
他想的是等針狀焦項目落成,章堯東大概也該升上去了,到時候自己願意的話,可以去參加慶典——拉上小陳就可以去了。
沒錯,殷放很清楚,邢建中跟陳太忠關係極好,而且碧濤的第二大股東,是荊以遠的孫子,小陳跟荊家關係也好。
所以一聽說曰本人想投訴針狀焦項目涉嫌剽竊,他直接就發話了,“這又不是國企,他們有什麼想法,找許純良去……提前給小許打個電話,讓他做好準備。”
要不說這機關幹部,確實心思縝密,殷放在把皮球踢走的同時,不忘記給許純良打個招呼——我這不是要陰你,而是說我對這個針狀焦確實不知情。
按說許主任這麼個正處,不該令殷市長如此忌憚,但是,撇開章堯東和許紹輝的因素不提,那傢伙跟陳太忠關係太鐵——殷放寧願招惹章堯東,也不願意去撩撥小陳。
小野部長這下可是鬱悶了,他真沒想到對方直接把皮球踢到了科委——就算市長不出來,怎麼還不得出來個副市長?
事情有點不妙啊,三菱的人趕到科委,求見許純良,不成想門房直接告訴他們,“許主任下去視察了,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們不知道!”
“請問,能給我許主任的電話嗎?”小野次郎彬彬有禮地發問。
“我就是一門房,怎麼可能知道領導的電話?”門房面無表情地回答。
什麼時候連中國的門房,都敢這麼跟我們大曰本人說話了?小野部長愈發地出離憤怒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