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9章騙錢的(上)陳太忠一見邵總這個樣子,禁不住精神一震,“你有路子?”
“倒不是有路子,而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兒,”邵國立笑着回答,他嘴裡的逸聞趣事不是一般的多,“前一陣烏法省想上個八十萬噸合成氨,跑得差不多了,結果京城有人匿名舉報,說項目地址在退耕還林的區域內……”
要不說這年頭,怪事真的太多了,退耕還林的地方,原則上不是山地就是需要水土保持的地方,而且造林的一大目的就是淨化空氣。
在這樣的地方上合成氨,那真的是令人哭笑不得,再加上爭奪類似項目的地方不少,就有人攛掇計劃委的人去查。
事實上,大家都想得到,那舉報信都未必是燕京人寫的,很可能就是烏法省的競爭對手們乾的,不過事情既然被捅出來了,還有人表示關注,那計劃委這邊不可能不去調查。
這個調查的結果很有意思,合着國家林業局一開始圈定的退耕還林土地,根本就不是那一片,原來圈定的地方,發現了鐵礦,還是國內少見的富鐵礦,並有一些其他的伴生礦。
那麼這一塊就不能圈了,國家林業局略作了解之後,就打算放棄了,可烏法省不答應,說我們這裡水土保持的任務很重,這一片爲了採礦,犧牲點環境是沒辦法的,但是省內其他需要造林的地方還有很多。
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句話,你都打算撥錢給我們了,那這錢就得放在烏法省,這裡不合適退耕還林,那我們再換個地方。
這就是地方上不講理了,前文說過,退耕還林的試點,根本就是國家林業局劃出來的,不接受地方申請——其中有貓膩是一定的,但是基本上還經得起查證。
換句話說就是,國內可耕種的土地實在太少了,如果國家敞開了補貼,哪個省份都能找出不少可以退耕還林的土地——比如說北崇就有不少的山地,但是李強連嘗試的興趣都沒有,聽國家的安排就行了。
但是烏法有不講理的底氣,這是藍家唯一能直接掌控的省份,雖然烏法人也不在意這點退耕還林的錢,但是真想計較的話,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沒人說得清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兒,最終國家林業局在烏法改劃了一片地方,但是在總局的檔案裡,地方還是原來那個地方——這個退耕還林的補助,或者叫退耕還鐵更合適點。
而現在划進去的退耕還林的地方,有很大一片就不是耕地,要搞合成氨的這一家,原本就是個省屬化工企業,這片地方,把他們待開發的廠區都划進去不少。
事情調查清楚之後,計劃委覺得此事委實有點荒唐,工廠建在退耕還林區?真的不合適啊。
嚴格來說,沒人計較的話,不合適也就不合適了,難道只許你林業局出錯,不許我計劃委疏忽?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有人計較——想上合成氨的人多了,你上了別人就上不了啦,你這違規在先的,誰敢對你網開一面?
其實這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正說不出口的原因,是計劃委的老大——甚至他上面的領導,跟藍家強烈地不對眼,這種情況下,誰敢放烏法的項目過關?
“這就完了?”陳太忠等了半天,發現等不到下文,於是發問。
“不完還怎麼着?”邵國立白他一眼,“不批烏法的項目就夠了,退耕還林纔多少錢?一個八十萬噸合成氨得多少錢?”
“而且,退耕還林的錢大部分是給到老百姓手上了,大項目的錢,可是領導們說了算的,”說到這裡,邵總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如果能再來一次的話,我認爲烏法人,寧可選擇不退耕還林。”
“是他們自己太狂了,”陳太忠不以爲意地哼一聲,“換一塊地方也就算了,居然隨便劃拉一塊地方,連點基本的掩飾工作都不做,要我說啊,這就是活該。”
“是啊,有些人確實太囂張了,”邵國立深以爲然地點點頭,當着齊晉生和韋明河,他不好點出藍家,但是他先說烏法省有恃無恐,又說計劃委那邊要考慮領導的想法——這跟點名也差不了多少,如此強烈的對抗陣營,聽不懂的主兒,不配跟邵公子坐在一起。
然後他意味深長地總結一句,“天狂有雨人狂有禍,覺得有點倚仗就了不得了……扯淡了,在這個體制裡混,要長存敬畏之心,不是你的領域,真的不要亂伸手。”
“那這事兒都捅出來了,國家林業局一點被動都沒有?”陳太忠有點不甘心,藍家遭報之類的,他並不感興趣,他關心的是北崇的退耕還林,能不能實施——你們在烏法能亂扔錢,就捨不得指頭縫裡給我們北崇漏一漏?
“那能有什麼被動?早就都規劃好的,”邵國立呲牙一笑,“該撥的錢還是要撥的,咱黨是不可能犯錯的……我說的都是些小道消息,不能提供任何證據。”
“爲了咱們永遠正確的組織,他們的錢還會繼續撥,我的退耕還林,就遙遙無期,是吧?”陳太忠的臉有點發青了——這尼瑪太不公平了吧?
“繼續撥,怎麼可能?你當中央都是傻瓜啊?”邵國立不屑地哼一聲,“以後這撥款就到不了位了,承認有,但就是不撥……然後下面就抱怨,中央財政補貼到不了位,至於說別人信不信,那就看智商了,這年頭從來不少明白人。”
“但是不明白的人,總是佔大多數,”陳太忠不認可他這個說法,“信息不對稱,最終會造成基層民衆的不理解,有的事情該說清楚還是要說清楚的,這樣纔有利於管理……”
“你是讀書讀傻了,”邵國立喝得有點二麻了,於是很不客氣地打斷他,“很多事情就沒法讓大多數人知情,而且他們理解不理解的,也無所謂,在國內,只要沒有能跟[***]相抗衡的體系存在,民意什麼的就真的很扯淡,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你喝多了,”陳太忠毫不猶豫地指出這一點,不過這是朋友私下小酌,可以各抒己見,他自然不會像對南宮毛毛一樣對邵總,“我只是想知道,烏法省這個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他其實想問的是,國家林業局在這件事情上……算是犯了個錯誤吧?
“不過去還能怎麼樣?”邵國立微微一笑,他酒醉心明,反倒是出言無忌,“這種監督不力的錯誤,部委裡每天不知道要發生幾百起……你不是想拿這個做文章吧?”
“我還真是想拿這個做文章,”陳太忠鄭重地點點頭,並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這、這……”邵國立哭笑不得地這這兩聲,又看一眼身邊的齊晉生,“晉生,你跟太忠科普一下吧,我今天喝得感覺不對,沒到量呢,腦子就有點暈了。”
“拿這個做文章,真的不容易,”齊晉生也是個愛說的主兒,也靠着陳太忠掙過錢,不過大致來說,他還是要看邵國立眼色的,所以他今天說話不多。
但是邵總指示了,他就可以多說了,“太忠你是想弄到這個退耕還林,是吧?直說了吧,賺錢的買賣多得是,你折騰這個……跌份兒。”
“我要是個人想賺錢的話,嘿……”陳太忠搖搖頭,他不欲吹牛,這樣的牛吹得也沒啥意思,“你說得沒錯,這個錢跌份兒,但是……是我給北崇賺的,是可持續發展的。”
“所以說,我就沒見過你丫這麼矯情的貨,”齊老二一拍桌子,眼睛一瞪,“自己活好了不比什麼強,千里做官只爲吃穿……管球他們呢。”
“尼瑪……你也就是這種檔次了,”陳太忠哭笑不得地指一指他,“爲官一任造福一方……父母官的心情,你個體制外的土豆,就別亂說話了。”
“搞不成,”齊晉生沉吟一陣,終於搖搖頭正色發話,“太忠,林業總局的口子捏得很緊,放你一個好說,但是多少人盯着呢,就算想放你,都不敢放……真的。”
他想一想,又補充一句,“除非你找到國務院的領導,特批的話能放你,但那就是副國了……這點錢,艹,值得嗎?”
“算了,不說了,喝酒,”陳太忠不想再說了,以他的能量,活動這麼個項目,不是特別的難,因爲這個項目的絕對金額真的不大,所以他纔敢一直惦記。
北崇區總共一千七百多平方公里,山地佔不到六成,那就是接近一千平方公里,合適退耕還林的地方,也就是兩成出頭,兩百平方公里左右,十幾萬畝地,一畝地就算一年補貼兩百,那退耕還林的費用,一年連三千萬左右,真沒幾個錢。
所以說起來,這個項目是屬於金額不大人情極重的——三千萬左右的事情,讓副總理出面打招呼,類似程度的人情,能賺更多的錢,用在這裡實在有點划不來。
換一句話說就是,國家對這一方面,監管得還是很嚴的,不管什麼樣的人情,也要視當地情況而定——基本上屬於那種投入大出產出的。
3320章騙錢的(下)陳太忠在這裡喝酒,北崇的一幫人也在喝酒,對於徐區長下午被點將,大家心裡真是各種羨慕嫉妒恨,不過郭偉知道,徐區長家裡最近出事了,他不想撩撥此人。
白鳳鳴心裡卻是癢癢的,他上午見識到了區長的強大,就琢磨着老徐這傢伙,指不定又得了什麼樣的好處,於是就旁敲側擊地打聽,“瑞麟區長有啥收穫,跟大家說一說,我們也好配合不是?”
“普林斯公司……實力很雄厚,”徐瑞麟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跟大家介紹,事實上,他對這個公司,一直有點輕微的牴觸心理,“苧麻布的突破口,也許就在這裡了。”
“怎麼就可以突破?”白鳳鳴心裡真的很關注,但是嘴上不好表示出來,“徐區長,有成功經驗,大家應該共享的。”
“普林斯的老總很漂亮,”徐瑞麟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來。
“嗯,我們都知道了,”白鳳鳴恨不得出手去卡他的脖子,這話你已經說過三遍了,她就算再漂亮,跟我有一毛錢的關係嗎?“有什麼建設姓的意見沒有?”
“她說如果北崇建電廠的話,她願意投資,”徐區長意味深長地看一眼對方,“建電廠”三個字他說得極輕,楊孟春離得遠,沒聽清楚,倒是郭偉模模糊糊聽到點。
“投資什麼?”郭總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投資什麼都行,”白鳳鳴趕緊地回答一句,又瞟一眼徐瑞麟,“好了,我不問了還不行嗎?你也不用這麼說。”
正說着呢,徐區長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聽幾句之後,又笑了起來,“那太感謝南宮老總了,明天上午我就過去……哦,上午不方便,那下午好了。”
“嘖,羨慕啊,”白鳳鳴等人一聽,就知道這是南宮毛毛把徐區長單子上的問題處理了,“徐區長你這次來燕京,是賺大了。”
“你們賺的會更多,”徐瑞麟笑一笑,又看一眼白區長——心說你都琢磨着建電廠了,我這點收穫,在你眼裡也就是小打小鬧。
他並不知道,年輕的區長已經爲捲菸廠找好了資金,當然,就算知道,他依舊會羨慕白鳳鳴,那可是電廠啊。
陳太忠跟邵國立等人喝得正高興,手機響起,來電話的卻是黃漢祥,“嗯,我聽振華說,你對石油戰略儲備有點想法?趕緊回五棵松……我一會兒去找你。”
“我那兒不是很方便啊,”陳太忠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那邊就響起了“嘟嘟”的電話掛斷聲,他只能苦笑一聲站起身,“得,喝不成了,黃二伯去我家了。”
“唉,還說一會兒去玩呢,”邵國立撇一撇嘴,看起來很掃興的樣子,“還待幾天?”
“真說不清,咱們回頭電話聯繫哈,”陳太忠也顧不得多說,轉身向門外走去,他的別墅裡一屋子女人,不但多,甚至連小白都在,被老黃看到可不合適。
吳言雖然是放下身段,借來燕京開會的機會,來私會他了,但是她多少還是有點矜持,不願意跟太多的女人一起跟他那啥。
換句話說,也就是陳某人離開了天南,吳市長不用太擔心別人的閒言碎語了,纔會如此決定,當然,這也可能是要拴住他的心——畢竟是離得遠了,而男人們都是善變的。
像這次,就又多了兩個人知道他倆的關係,不過李凱琳有劉望男的叮囑,應該不會亂說,至於說湯麗萍——她一個素波人,哪裡可能去嚼鳳凰女市長的八卦?
一邊想着,陳太忠就一個萬里閒庭來到了別墅門口,推開門就趕緊發話,“那個啥,收拾一下,馬上有客人來……張馨可以留下。”
諸女正或坐或躺着聊天、看電視之類的,聽到這話趕緊收拾起來,不過萬幸的是,吳市長就一直躲在門裡沒有出來。
黃漢祥來得比想像的還要快一點,大概是二十分鐘後,他就來敲門了,而且他身邊除了陰京華和何振華,還有一個陳太忠沒見過的人。
“乾女兒也在啊,”黃總一眼就看到了張馨,笑着點點頭,然後拾階而上,“上一次沒見到你,這人老了啊,就是喜歡多看一點熟悉的人和事。”
“乾爹您還年輕呢,”張馨甜甜地衝他一笑,就張羅着給大家開啤酒,將酒瓶都開啓之後,她就很乖巧地坐到了一邊。
“這屋裡……人不少吧?”黃漢祥掃一眼幾個房門緊閉的屋子,其實不用他說,門口的鞋子、空氣中不同的香水,以及掛在各處的衣物和小包,都顯示出屋裡有很多的女人——更別說他還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知道哪裡有衣帽鉤什麼的。
下一刻,他就將這個話題丟到了一邊,而是盯着陳太忠發問,“你那兒合成石油的事兒,說一說吧。”
陳太忠也知道,黃二伯是個老牌的民族主義者,聽到這種事,坐不住是很正常的,於是他將自己的思路簡單地闡述一遍。
“嗯,”黃漢祥點點頭,又瞥一眼那個陌生人,“這是能源研究所的羅工……小羅,你覺得他說得怎麼樣?”
“電廠項目帶動油頁岩的開發……這倒是可取的,”羅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沉吟一下方始發話,“油頁岩殘渣的處理,也算環保,但是從根本上講,殘渣還是沒有處理了。”
“燃燒後的殘渣可以做低強度耐火水泥,燒磚也行,”陳太忠撇一撇嘴,他不敢多說其他環節,因爲越說就越會發現,這個油頁岩的開發不是簡單事——他怕涉及的資金太多,嚇得別人不敢再考慮此事。
“我說的不是這個殘渣,而是乾餾之後的殘渣,”羅工今天受邀到此,就是挑毛病來了,所以他並不怕得罪對方,“乾餾不可能徹底,有百分之三、四的殘存,是很正常的,而去年我國石油淨進口量,接近七千萬噸。”
這就直指問題的核心了,你北崇區可以將油頁岩不完全乾餾,含油量較高的殘渣可以用來燒掉,但是撇開對煤炭的需求不說,只說殘渣發電時所用的重油,就並不是油頁岩製取的那點頁岩油就能勝任的。
換句話更絕對的話來說,就是哪怕是沒有乾餾過的原始油頁岩,想要發電也得配以重油,那麼,最大的問題出現了——油頁岩發電,其實是需要石油來支持的,沒有足夠的石油,必然存在無法處理的殘渣。
這跟油頁岩的開發目的,背道而馳——國家開發油頁岩,是要做爲石油的替代產品。
當然,如果把發電做爲副業,在國家石油吃緊的時候,竭力乾餾油頁岩,只提取頁岩油,就能保證造出石油的替代產品,這也是發起煤炭液化的目的——到那個時候,就不能算經濟賬了,要綜合來考慮。
所以說羅工的問題直指核心:電廠什麼的我不說,油頁岩殘渣的問題,你怎麼解決?
七千萬噸的石油進口量,若是全由油頁岩的產出來解決,可以這麼算一下,以北崇爲例,含量百分之十三的石頭,乾餾爲百分之三的殘渣,每百噸石頭,可出油十噸。
想製成七千萬噸的頁岩油,會產生出七億噸的油頁岩殘渣污染環境,人均都達到半噸了,這還是一年的量,還不說國內石油的需求量在急速攀升。
涉及國家安全的話,小污染大家可以視而不見,但這麼大規模的污染,就不好忍受了,更別說能綜合開發好油頁岩的話,在全球石油資源枯竭之前,就有了用來替代的新能源。
羅工堂堂正正地將問題逼了過來,年輕的區長也是避無可避,他乾咳一聲,“油頁岩要開發,但我的轄區經濟也要發展……短期內,我那兒會是吃油大戶,而不是產油大戶。”
那三位就這麼聽着,也不做聲,黃漢祥更是將啤酒抄起來,咕咚咕咚地猛灌。
尼瑪,我真的不想多說,陳太忠輕嘆一聲,但是眼下看這情況,似乎想矇混過關也很難了,他只能表示,自己考慮過這個問題,“低含量的油頁岩,可以通過種植植物來慢慢地消除污染,我有搞試驗區的打算,等條件允許了,也願意花錢徵求各大院校的解決方案。”
“這……確實是目前最理想的辦法了,”羅工點點頭,不再言語。
“合成石油造出來,賣不動怎麼辦?”黃漢祥終於沉聲發話,“你別告訴我說,你只想造燃燒用的重油。”
你們的問題,不用這麼一個比一個殘忍吧?
陳太忠實在有點無法忍受,但是他還不能不回答,“國家能保證高價回購是最好的,如果不能的話,我也不會一直精細分餾,時不時地造出來點就行了……這強調的是個完善應用技術的過程,沒出現嚴重危機的時候,沒必要大規模應用。”
“其實你實話實說就行了,想騙國家的投資,”黃漢祥冷笑着指出這一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