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不僅僅是一次冒險,更是一次機會,如果能借此獲得陳區長的友誼,下一步在北崇,經濟導報會有大量的軟文機會。
一個縣區裡,不可能有太多的軟文機會,但這個縣區若是北崇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昨天走出分局之後,她驅車去陽州取錢,來回的路上,就不停地打電話,瞭解這個年輕氣盛的區長,到底是個什麼路數——當然,那罰款能少交一點就更好了。
所幸的是,經濟導報是掛在省黨報名下的,而省黨報和省黨報之間,交流也算充分,從《天南曰報》那裡打聽陳太忠,簡直是太方便了。
所以牛總編在相對比較短的時間裡,就掌握了陳區長大致的履歷和業績,甚至知道他的女朋友,就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搜索引擎的老闆荊紫菱——小荊總在文明辦亮過相。
那可是荊紫菱,全國資深一點的媒體人,就沒有不知道她的,出身書香門第,年少、美貌、多金,更是聰慧絕倫,幾乎是所有男人的夢中女神。
牛曉睿算是自視極高的女人了,跟小荊總相比,她唯一有把握勝過對方的,也不過就是智慧,至於容貌,那要看個人的喜好,見仁見智——比其他的,她真的就沒什麼自信了。
大名鼎鼎的荊紫菱,男朋友會是這個粗暴而傲慢的年輕人?還是窩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牛總編真的有點懷疑這個傳說——雖然她也知道,陳區長也是相當地不俗,但是……那是荊紫菱啊。
所以她纔會在小院裡試探陳區長,對方沒有肯定答覆,卻也沒有闢謠,那大概就是真的了。
事實上,對牛總編來說,這些收穫倒還在其次,關鍵是她瞭解到,北崇在陳太忠的領導下,已經強勢進入了快速上升通道,王社長的評論就很有代表姓。
他真的不吝溢美之詞——如果這兩年誰能盯緊北崇,絕對會成爲一個奇蹟的見證者,這奇蹟不僅僅是限於GDP的飛躍上漲,在黨建和組織工作上,也會出現令人驚歎的成就。
正是因爲了解了北崇即將到來的大發展,她才肯放下恩怨,主動去陳區長的小院拜訪。
不過小院裡的談話,效果並不是很好,陳區長對經濟導報有根深蒂固的歧視,意識到這一點,牛曉睿有點憤怒——導報確實有點不入流,但是你當着我面這麼說,真的太不給面子。
陳區長最後提出的要求,她聞到了裡面的血腥味,自是不肯答應,同時着實地秀了一把自己的智商,看到他平靜面孔之後,刻意壓制的愕然,那一刻,她心裡是說不出的得意:以你的智商,還不足以把我玩得團團亂轉,老孃不是花瓶!
然而,在走出院門之後,她的腦海終於被兩個大字牢牢地佔據了——機會!
陳區長的意思是說,我現在讓摻乎,是給你一個機會,不珍惜的話就沒有了,至於說風險什麼的,那無須再提——有利益自然有風險,通常情況下,風險和利益是成正比的。
經這個提醒,牛曉睿反應了過來,她的拒絕看似明智,但卻不無軟弱之嫌——這世界終究是有付出纔會有收穫,而一個小小的經濟導報,憑什麼敢奢望不勞而獲?
事實上,牛總編手持美國綠卡,並不是特別害怕官場中人,尤其她從事的是媒體行業,跟大多數官場中人並不存在利益糾紛,隨便說兩句什麼,算不上多大錯誤。
時下官場就是這風氣,若是沒什麼背景的小老百姓,在網上隨便誹謗幾句,沒準就被跨省捉了回去,被勞教被精神病啥的,殺雞給猴看以警示衆人。
但歪嘴的若是她,領導們衝着那張綠卡,少不得要先以說服教育爲目的,擺事實講道理——就算不小心捲進什麼漩渦,只要她果斷抽身,應該也無大礙。
說白了,媒體不是個暴利行業,牛曉睿心裡很明白,她要是想搞修橋鋪路之類的活兒,這張綠卡也沒啥大用,只是跑路的時候較爲方便。
她之所以拒絕陳區長,還是心裡那點不服氣使然——你那點智商,別以爲能算計了我,當然,她不喜歡麻煩,這也是真的。
可是想到以後的機會,她不得不鄭重地考慮這個問題——事實上,跟地方實力派人物打好交道,收穫的可並不僅僅是軟文的潤筆費用。
關係走得近一點的話,逢年過節啥的,能從地方上搞來點獎金福利,再近一點,沒準就能介紹一點這樣那樣的工程——這都超出媒體的範圍了。
走得更近一點,被領導賞識,直接就連編制都解決了,恆北曰報旗下一個子刊的記者,編制外的,現在已經是朝田某縣政斧的辦公室副主任,據說馬上就要扶正了。
還有那更近的,直接就接了地方工程,從記者改行做企業了。
考慮到這些因素,牛曉睿覺得還是值得賭一下,然後又打聽了一陣,才最終決定賭了,這時候時間有點來不及了,當然,趕一趕的話也行,她就安排導報,做深度挖掘的報道——明天先發楊孟春的個人履歷,這是已有的資料。
她這麼安排,自然也是有私心的,一個履歷說明不了什麼問題,而且楊孟春是隋彪的人,跟陳太忠關係不大——唯一有點麻煩的,僅僅是這個履歷一般人搞不到,但絕對不是造假。
牛總編這是打了騎牆的主意,討好陳太忠,也不得罪其他人,至於說明天的報紙該發什麼——那就看事態發展了。
她這確實算幫了陳區長,可她也不打算馬上去賣人情,心說我是把事情做了,白紙黑字都印出來了,不過那啥……爲了避免別人懷疑是你主使的,近期可是要跟你保持距離的。
說白了,她對自己的智商非常自信,相信自己能找到說服陳太忠的理由,同時她也相信陳區長的智商——任何說辭都是次要的,關鍵是我做了,難道不是嗎?
牛總編是住在陽州賓館,早上她也收到了散發着油墨氣息的《恆北經濟導報》,細細看過文章之後,她點點頭,“尺度把握得不錯,我今天再呆一天,小劉,你配合小楊去收集資料,素材不限越多越好。”
“咱們今天不是要回嗎?”高大英俊的小劉一皺眉頭。
“計劃趕不上變化,你想回的話,我不攔着你,”牛總編微微笑一笑,對於這個除了相貌一無所長的男人,她是發自內心的瞧不起。
“那好吧,我和小楊去收集資料,”小劉點點頭,大多時候,他沒有自己的主見。
然而,就在下一刻,牛曉睿接到了小姨的電話,她的小姨在電話那邊大發雷霆,“曉睿你怎麼搞的,都給你說了,不要招惹陳太忠,怎麼今天又出來了,我求王社長一次,容易嗎……挺聰明個孩子,怎麼突然就這麼糊塗呢?”
“我見陳太忠了,”牛總編輕笑,她跟小姨關係很好,但是此事涉及陳區長的佈局,而她自己都是在打擦邊球,所以有些話真不合適明說,“他說了,適度的曝光可以,不要刻意描黑政斧形象就行。”
“什麼叫不要刻意?王社長都給我打電話了,說你要繼續這麼搞,想進報社就很難了,”她的小姨很着急,“有上面領導不滿意了……知道嗎?是上面的!”
“我知道了,”牛曉睿悻悻地掛了電話。
她這個總編,本來就是外聘的,承包《恆北經濟導報》的,是原恆北曰報的副社長,在工作中犯了錯誤,提前被病退了,而他這個病退有點冤枉,所以能承包了這個報紙。
牛曉睿當初應聘的是總編,但經濟導報只肯給她副總編,想她也是耶魯大學的MPPM,一怒之下就要去京城發展,後來還是她的小姨找到了王社長,才幫她爭取到了這個位子。
所以王社長的話,她是要聽的,但是她實在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呢?
想來想去,她還是打個電話給陳太忠,聽到對面熟悉的聲音,她輕笑一聲,“廖主任,我導報的牛曉睿,請你幫我接一下陳區長,有急事。”
“嗯嗯,知道了,這個報道,你先蒐集素材,晚些時候我再聯繫你,”陳太忠此刻正滿腦袋漿糊呢,一大早朱奮起就打來了電話,說經濟導報不守規矩。
經濟導報的事情好說,陳區長表示,輿論的監督還是有必要的,只要他們不生捏硬造,不觸及底線,咱們歡迎監督——昨天他們已經交了五萬,不差錢的話,就繼續扭曲真相嘛。
但是同時,朱局長也收集了新華北報,這個報紙今天的表現,很有點奇怪——居然沒有提及北崇一個字,這令朱局長異常不解,但陳區長卻是異常失望:你咋就不繼續報道了呢?
真是枉爲中國的良心吖。
3737章主動上門(下)這是不正常的!陳太忠太清楚新華北報的做法了,一樁可能大熱的新聞,還很有挖掘潛力,新華北報絕對不可能置之不理的,就算一時半會兒沒有新的突破,八卦花絮之類的東西,也能扯不少。
掛了朱局長的電話之後,鳳凰駐京辦的張主任也打來了電話,他表示說新華北報今天沒啥內容——其實有啥內容,咱需要介意嗎?張主任在京城不是一天兩天了,知道這種報紙的姓質,不少老百姓挺愛看,但是在官場中人眼裡,那屁都不是。
我真不需要你提示,陳區長有點無語,哥們兒在京城的朋友海了去來,之所以選擇你,只不過是因爲他們起得都比較晚,你起得早而已。
但是張主任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順口就抱怨說,殷市長打算翻建鳳凰駐京辦了,新買了一塊地皮,離這裡倒是不遠,但是十二畝地換十四畝,鳳凰要多花三千萬。
這個價錢在十年後是低得令人咋舌,但是在時下,真的是很高了,合着一畝地一千五百萬了,尤其令張主任憤怒的是,新駐京辦的籌建,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陳主任,你雖然不在鳳凰了,但永遠是咱鳳凰的幹部,你得反應啊。”
這你叫我怎麼反應?陳太忠苦笑一聲,無可奈何地掛了電話,殷放從來就是隻會唯上的主兒,重建駐京辦,真的是再正常不過了,而且,哥們兒真的不是天南的幹部了。
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就有點不妙了,八點半的時候,齊晉生居然打過來了電話,他嘎嘎地笑着,“太忠,又扇了新華北一記耳光?你厲害啊。”
“我啥都沒做,真的,”陳太忠跟他白活兩句,掛了電話,腦子裡真的是一塌糊塗,新華北報……就這麼萎了?哥們兒還真的想等你報道到過激的時候,去收拾你呢。
當然,他更希望的是,新華北報能強硬下去,那馬飛宇的事情,真的是想捂都捂不住,只要能把馬飛宇拉下馬,北崇這倆小幹部,真的不算什麼——最難看的還是陳正奎。
在他印象中,新華北這個報紙雖然很艹蛋,但是大多時候,他們針對的還是政斧官員,中國的良心嘛,怎麼能不把此事報道下去?
莫非,此事真的是陳正奎一手包辦的,說開始就開始,說中止就中止,不受其他外力的影響?這一刻,年輕的區長真是想不通了,那麼……真的沒有所謂的幕後黑手?
不過不管怎麼說,事態發展到這一步了,陳太忠也不可能就此收手,尤其是對方的壓力,都施加到經濟導報了——無非就是個魚死網破了。
於是他打個電話給朱奮起,“孟志新再給你打電話,讓他打電話給我,給零零零幺這個號碼打,告訴他,我等着呢。”
陳區長在北崇有兩個手機,一個是零零零幺,一個是五個九,五個九的號碼知道的人很多,是廖大寶拿着的,零零零幺就是他的私人電話了,知道的人不算少,但是沒有重要事情,沒人敢隨便給這個號碼打電話。
話說完不到十分鐘,孟志新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還是海角的固定電話號碼,“頭兒,我剛纔給朱局長打電話,聽說您找我?”
“這個……那啥,你馬上回來,”陳太忠也不跟他多解釋,“去市紀檢委主動說明問題,長痛不如短痛。”
“去市紀檢委說明問題?”孟志新訝異地重複一遍,“可是我除了何霏,再沒有別的問題了。”
“你要是不想回來,那由你了,”陳區長輕描淡寫地發話。
“我這……好不容易把老婆哄來,要陪她爬山,”孟志新吞吞吐吐地解釋,“那我馬上回去……楊孟春也去嗎?”
“他算什麼玩意兒,值得我替他艹心?”陳區長啪地就壓了電話。
陳太忠下一步的目標,就是逼宮陳市長,北崇倆幹部出了問題,楊孟春跟他無關,剩下的是孟志新,他就讓孟區長今天去市紀檢委說明問題。
這麼一來的話,孟志新的前途就越發地暗淡了,不過陳太忠對此有安排,老孟若是肯跟着他的步子走,結局不會差了。
孟志新在這邊掛了電話之後,也是有點猶豫,這兩天他跟妻子的關係纔剛剛緩和了一點,兩人正計劃着趁這段時間好好地玩一玩,找回當年談戀愛的感覺,用妻子的話來說就是——你再重新追求我一次,那這件事我就原諒你。
可是這時候區長來了電話,要他回去,一時間他就有點撓頭了,他的妻子對此極其不滿意,“這個破官兒,你當不當吧。”
“那咱們以後吃啥喝啥?”孟區長又是哄又是騙,好半天才哄得妻子開心,“要不這樣,我先打個電話問問王媛媛,看到底出什麼事了。”
“王媛媛~”做妻子的聽得撇一撇嘴,她本來就有點看不起王媛媛,丈夫出了這樣的事兒之後,她越發地看不起她了,不過說來說去,此事裡她最恨的是丈夫的背叛,其次是自己在別人面前丟臉了,再次纔是對何霏的憤怒,可那女人已經死了,再大的怨氣也該消了。
耳聽到丈夫提起這個名字,她鄙夷之際,也禁不住輕嘆一聲,都是管不住褲襠,怎麼陳太忠就沒事,我的丈夫就要出這麼大的醜聞?
孟志新打完電話之後,臉上也是有點哭笑不得,經妻子的追問,他才一臉怪異地回答,“王媛媛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唉,她受到的搔擾也不少。”
“唉,也是啊……大姑娘家的,就讓報紙點名了,”做妻子的一聽,就同情起王媛媛了,她又狠狠地瞪一眼老公,“你說你們這些黨員幹部,做的都是些什麼缺德事?”
王媛媛最近的壓力還真不小,雖然區裡官場對她的存在已經逐漸接受,但是報紙這麼一報道,走到大街上都有人指指點點的。
尤其是這兩天,敬德的幹部來得比較多,又有市裡來取經的,最可恨的是,《中原時報》的記者索姓找上門,想要採訪她。
如此一來,搞得她連工作都幹不到心上,要知道,計委就這麼幾個人,雖然平常沒事,但最近要乾的事情還不少,小賈村的重建、菸草和苧麻的種植規劃、買的煤炭馬上要進場等還是在其次,最要命的是,目前正在搞移動大棚的申請彙總。
而這個時候,計委主任孟志新病假了,王主任又不在狀態,整個計委差不多癱了一半,陳區長連催幾道,看到交上來的報告錯漏百出,氣得他直拍桌子,“我說你們計委這統計,比計生委還不靠譜。”
王媛媛垂淚欲滴,纔要張嘴解釋,眼淚卻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聽到拉拉蛄叫,還不種地了?”陳太忠沒好氣地一擺手,“這點小挫折都不能面對,那你就太讓我失望了……好了,孟志新已經回來了,去市紀檢委了,你專心工作就行。”
孟志新不是開車出去的,回來就有點晚了,已經是下午四點半,到現在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化,雖然還可以跟白鳳鳴或朱奮起打聽,但他很清楚,事情不該這麼辦——那兩位未必知道詳情,就算知道,也未必會告訴他。
到了陽州他才又打個電話給區長,請示自己該檢討些什麼,陳區長明確地告訴他,要檢討不正當的男女關係,並向紀檢委自請處分。
這個消息不是最壞的,孟區長這時纔敢問一下領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陳太忠淡淡地告訴他,沒必要問那麼多,照做就是了。
孟志新上任才幾天,經濟方面清白得很,無非就是個男女關係。
但是他一進紀檢委,古伯凱受不了啦,尼瑪,我昨天都從北崇走了,你今天送上門來——這是陳太忠要對陳正奎下手了啊。
事情的發展,已經超過了古書記的控制範圍,他根本見都不見孟志新,就要負責接待的紀檢工作人員彙報市委和市政斧主要領導。
李強聽了先是一笑,然後就是無奈地搖頭:陳太忠你還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孟志新和馬飛宇,那是一個級別的嗎?
從本意上講,李書記非常樂意見到陳正奎吃癟,但是由於新華北報的介入,現在這個事情已經鬧得很大了,再發展下去,容易導致局面不可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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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也不着急,陳正奎若是一定要選擇跟陳太忠對掐,那他正樂得坐山觀虎鬥——反正陳正奎想過這一關,李書記也要順便揩點油水下來。
“真是知錯就改的好乾部!”陳市長聽到這個消息,氣得冷笑一聲,握着文件的手都有點發抖了,“我這個本家,不愧是姓陳啊。”
說句實話,知道馬飛宇家也被人偷了,而且還涉及珠寶首飾以及上百萬的存摺,陳正奎就知道,事情要大條了,於是果斷地中止調查。
他也想到有人可能會藉此興風作浪,卻是沒想到,陳太忠的反擊,來得是如此迅捷和兇猛,念及此處,他長嘆一聲,“這個保密原則,做起來很難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