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是下午得到消息的,知道于海洋砸了羅裕的家,他很欣慰地放下電話,心說事情就該這麼搞,辯解?很沒必要,連對罵都顯得多餘,一來不值,二來就會遂了對方的心願,三來不解氣,也省得別人說洗地啥的。
至於說于海洋還是被警察請去了,他也無所謂,這件事情有着明顯的因果,就算那羅裕肯放下臉皮,說丫是被矇蔽的,警方也要考慮,于海洋有明顯的動粗理由。
晚些時候,李雲彤又打來了電話,說禿子已經放出來了,尤爲可笑的是,因爲這一場架,于海洋和那個捱打的劉主任,直接生出了矛盾。
劉主任認爲,不管那羅裕寫的是真是假,人家是爲咱們說話的,小於你他媽的居然去直接打人,把我這個主任放在什麼地方?
于海洋不吃這一套,他在綜合市場橫行了多年,闖出了響噹噹的字號,雖然還不是正式編制,他也不信姓劉的敢開了自己——你要敢開我,那就是私人恩怨了。
他其實也想巴結新來的主任,但是劉主任衝他指指點點的,那就不是他能容忍的了,就說你不怕陳太忠,我怕啊,上次人家打算敲我一百萬的時候,你打算幫我多少來着?
沒有,是吧?沒有你就別跟我逼逼了,於禿子自承領了李主任的情,不能讓李主任坐蠟——而且他不出手,陳太忠要收拾他。
劉主任情急之下,就爆出點內幕,說羅裕寫這篇文章,還真有相關領導授意。
授意個鳥毛,于海洋終於大發雷霆,他雖然是混底層的,卻也看出來了,純粹就是有些人爲了巴結翁康,整出來的這些幺蛾子。
原因很簡單,真要翁康出手,哪裡會只是一個《素波都市報》?
雖然文明辦這邊,看起來是有些摸不着頭腦,沒有采取官方的行動,但是陳太忠出手也毫不含糊,直接用上了道兒上的手段。
這樣強有力的還擊,就算是翁部長默許的,也要考慮抽身而退了,他跟陳主任鬥不起,強副省跟正處鬥,勝了沒啥可誇耀的,輸了可就丟人了。
而且陳太忠也未必一定輸,甚至可以說勝率是對半開的,在黃家的大本營折騰黃家的人,這可真不要指望黃家會袖手。
于海洋不但判斷出了這些,還告訴了李雲彤自己的分析,這個事真的可能是姓劉的搞的,你們上次,對他還是客氣了點。
嘿,不知死活的還真多,陳太忠能理解某些人巴結領導的心態,但是不開眼踩到他頭上來,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氣了,“具體是誰授意的,你慢慢查,查出來跟我說。”
“秦主任已經過問了,他非常生氣,”李雲彤笑着回答,“他老人家表態了,大家壓力就小很多了……老主任,我打算去《素波都市報》檢查工作,你看是否可行?”
秦連成的曰子,也沒你想的那麼好過,陳太忠心裡明白得很,老秦等了一等才發話,就是要看組織部那邊的反應,結果不成想,自己這邊先衝出來一頓亂拳。
這種情況下,那邊沒有明確表態,老秦才顯出了自己的擔當,這不是沒膽子,而是廳級幹部的章法,位置越高,越不能隨意表態。
像李雲彤這種,吃了虧馬上要去該單位找回來的心態,也就是基層幹部的習氣,不過陳區長倒是挺喜歡這種魯莽,“去就去嘛,我支持你,對了……老秦知道吧?”
“我沒細問,只是說想調查一下這個事情,他批准了,”李雲彤在電話那邊得意地笑,顯然是爲她的小算盤得逞而開心,“那我接下來做什麼,他都得認……對吧?”
“嗯,有長進,”陳太忠笑着回答,心說傻大姐你傻得夠可愛,“好好查一查,這家報紙肯定有問題的。”
“我先小查一下,試探他們,以後隔三差五就找它麻煩,”李雲彤就像一個孩子一樣,向大人賣弄着自己的成熟,“不折騰它一兩年,絕對不罷休……告訴它報紙該怎麼做!”
“我就擔心你心慈手軟,”陳太忠哼一聲,掛了電話,心裡也是有點幸災樂禍,小小的一家報紙,居然膽大到胡亂報道,給省委文明辦臉上抹黑。
只要不是翁康死保你,撐過一開始的這段時間,以後真是有你受的了,什麼叫縣官不如現管?你就等着各種欲仙欲死吧。
事情能發展到這一步,陳太忠還是很喜聞樂見的,看一看時間不早,他就想站起身回小院,不成想就在此時,於海河求見。
他只當是養殖中心又出什麼問題了,不成想於主任摸出一疊紙來,弓着腰雙手遞給領導,“區長,我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寫出了六千字的檢查……請您過目。”
“人才啊,可以碼字爲生了,”陳太忠輕聲嘀咕一句,也不接檢查,只是微微一皺眉,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不會是花錢找槍手寫的吧?”
“都是我自己寫的,寫了整整一個下午,”於海河搖搖頭,斬釘截鐵地回答,“還想着儘快唸了檢查,也就解決了一塊心病。”
陳太忠哭笑不得地指一指他,好半天才哼一聲,“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態度挺端正?”
“這個……”於海河先是一愣,然後才賠着笑臉回答,“是寫得快了一點,但我真是用心寫了,您看一看就知道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陳太忠站起身來,甩手向門外走去,“於海河我告訴你,明天娃娃魚就要到了,你居然有時間花一下午寫檢查……自己考慮一下,什麼纔是你該做的。”
“可是……”於海河苦笑一聲,沒敢再說下去,心裡卻是在暗暗地腹誹——我最該做的,不就是獲得領導的諒解嗎?
娃娃魚苗是晚上八點半抵達朝田的,裝箱上了金龍大巴,就是十點了,來的專家建議,不要多等,就連夜汽運,爭取在天亮的時候,將魚苗投入池子,等得越久,對魚苗越不好。
陳太忠接到彙報後,又趕忙安排各部門協調,確保娃娃魚運輸過程中的保障,然後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他起個大早,五點就起來了,尋思這娃娃魚差不多快到陽州了,於是給鄧伯鬆打個電話,“老鄧,到哪兒了?”
“別提了,堵在章城了,”鄧局長在電話那邊苦笑,“高速出現險情,中斷了,附近連個省道都沒有,正在穿縣城的小道呢。”
又有副省級幹部的家屬躲避跟蹤?陳太忠的腦子裡,第一時間裡居然生出了這樣的想法,然後他才咂巴一下嘴巴,“堵得厲害嗎?”
“挺厲害,全是半夜裡上路的大車,關鍵是白縣這個地方的路,太爛了……半個小時了,走了不到一公里,”鄧局長嘆一口氣,“虧得咱是半夜回來的,前面也沒多少車了,也就一公里,能再上高速。”
“我這邊能做點什麼呢?”陳太忠一聽魚苗堵在半路上,也是急了——一千多尾魚苗,承載着北崇騰飛的夢想。
“您來就像跟對面來的車一樣,只能跟我們搶道,”鄧局長微微一笑,“區裡準備好接魚苗就行了……我鄧伯鬆辦事,你儘管放心。”
說是這麼說,車隊出現在高速路口也九點了,依維柯打頭,後面是金龍大巴,再後面又是依維柯。
路口上等的人可是不少,陳太忠都親自來了,一輛警車閃着警燈,忽閃忽閃地開路,卻是不敢拉警笛——娃娃魚這玩意兒太金貴。
到了養殖中心門口,又有一大堆人圍觀,旁邊的工作人員維持秩序,將他們控制在路的兩邊,不許喧譁,幾輛車駛向鹽水消毒池。
接來的魚苗,首先要消毒,這倒不是說,懷疑首都那邊的水體不好,關鍵是在運輸過程中,水溫的變化,空氣的污染,容器的倒換,都可能滋生病菌,先消毒總是沒錯的。
工作人員在裡面折騰,通過剛安裝的攝像頭,圖像能傳到外面的電視上。
看着一箱一箱的娃娃魚苗倒進池子,外面圍觀的羣衆越來越多——就跟倒進魚池的娃娃魚苗一樣,密密麻麻,大家興奮地交頭接耳,娃娃魚苗,北崇人其實不少見,但是見到這麼魚苗攢集在一起,還是頗爲震撼的。
因爲娃娃魚是兩棲動物,池子裡的水不深,就是十來個釐米,而運來的娃娃魚苗,也不是剛孵化出來的,連頭帶尾也有**個釐米,一千多尾魚苗放在一起,真是壯觀。
大家由衷地感謝陳區長,爲北崇帶來這麼好的項目。
陳區長看了一陣之後,走向鄧伯鬆,“怎麼還銬回幾個人來?”
“這幫孫子搶道,”鄧局長輕描淡寫地回答,“都要上高速了,下高速的車非要搶道,還拉個警報,一輛破奧迪,也不知道囂張個啥。”
“他逆向行駛搶道?”陳太忠問一句,他有點不能理解,“都下了高速了,他急什麼急?”
“他朝田的車牌嘛,”鄧伯鬆笑着回答,“下高速纔是開始,還要上高速呢。”
那不讓也就行了,何必抓人回來呢?陳區長眉頭一皺,想起一個可能來,禁不住咂巴一下嘴巴,“這是……車禍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