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陳太忠聽到這些解釋,也是無語了,好半天才點點頭:那就拆吧。
事實上,他對規範流程是很看重的,對公示也相當看重,這涉及到了知情權的問題,北崇做出的重大決策,都要提前公示。
然而,他想在朝田推行的話,真是雞蛋碰石頭,利益受到侵犯的集團不會坐視,而且堂堂的省城,各種勢力錯綜複雜。
開發商終究是京潮,京潮都扛不住的話,他再堅持就未免顯得可笑了。
“什麼時候動手?”張志平見他同意了,也鬆一口氣。
“得調點協防員過來,”陳太忠對這件事早有規劃,拆也要有章法,到時候要防人混淆視聽藉機生事,也要防人渾水摸魚,準備幾十個協防員維護秩序,還是很有必要的。
當然,這不是北崇白出力,更不是他以權代法,京潮房地產在獲利之後,北崇也能得到豐厚的回報——兩者利益攸關。
他摸出手機,給王媛媛打個電話,尤其強調,要多帶女協防員來,掛了電話之後,他看一眼張志平,“你通知吧,明天開始強拆。”
“晚上能到的話,夜裡就可以開始,”張總建議一句,不管理由再怎麼充分,強拆都是一件很容易引起關注的事,低調點纔好。
“沒必要,就是要光明正大地拆,”陳太忠不以爲意地一擺手,“咱做的不是虧心事,不怕人說,遮遮掩掩的,反而會讓謠言大行其道……準備幾個攝像師,全程錄像。”
“那行,我就陪你瘋一把了,”張志平也被這話說得熱血澎湃,人總要偶爾張揚一下,纔不負在這世上走一遭。
第二天早上八點,兩輛大巴加十來輛大卡車來到現場,緊接着,兩輛挖機也被調了過來,京潮的人拿着大喇叭,做最後的通知——半個小時之後,拆遷正式開始,現在還不簽署協議的,一切後果自負。
住戶們早就知道了消息,呼朋喚友地招來三百多號人,更有人弄了汽油啥的,嚷嚷着要跟對方同歸於盡。
不過京潮也打算動真格的了,北崇連協防員帶民兵來了一百二十人,其他零散來幫忙的北崇人,也有三百多號,陳書記就有這個魅力,振臂一揮從者雲集——當然,來的人就能拿到一千塊錢,這也是個關鍵因素。
住戶們也感覺到,這次是不一樣了,於是又推選出四個老人,來跟京潮談判,說有什麼事咱們好商量,談不攏可以談嘛,搞得這麼劍拔弩張幹什麼?
這就是拖字訣了,京潮不可能天天整出這麼大的陣仗來,住戶們想着,先把眼前這一關應付過去,等對方散去,大家又可以獅子大張嘴。
業主們齊心,就有這樣的好處,不過這種小算盤,跟京潮這種專業搞房地產的開發商玩,真是一點意義都沒有,京潮的人回答說,沒必要,我們已經跟你們談了半年,就是八點半開拆,願意籤合同的,現在籤還來得及,過時不候。
業主們沒有一個退縮的,攢雞毛湊膽子,倒是有人不住地撥打110啥的,警察們一聽是京潮的強拆,表示說我們不接警,這個事兒你得向市建委反應。
八點半不可避免地到來了,隨着一聲哨響,一場混戰就展開了,北崇人向朝田人徹底地展現出,什麼叫民風彪悍,人手一根橡膠棍就衝了上去。
業主一方自是不甘示弱,他們拿的傢伙五花八門,有鐵棍、菜刀,也有鐵鍬、釘耙,瞬間就將北崇人打得鮮血四濺。
可北崇人不怕這個,有人被釘耙打斷胳膊,還紮了穿透傷,都不帶後退的,紅着眼衝過去,膠棒就是沒命地亂砸。
相持一分鐘左右,業主們就被瘋狂的北崇人嚇呆了,又勉強抵擋一陣,終於轟然散去,正是兵敗如山倒的樣子。
可就在這短短的兩三分鐘內,北崇就有十餘人負傷,其中重傷者兩人,輕微傷幾十人。
張志平陪着陳太忠站在不遠處看着,看到業主們終於四散逃逸,他輕喟一聲,“好傢伙,這就是北崇人的戰鬥力?”
這是我區裡在提供後盾,陳太忠無聲地笑一笑,他心裡明白得很,北崇人雖然猛,也沒有道理因爲公家的事情,爲了一千塊錢,搞到如此地傷筋動骨。
說到底,是老百姓們心裡清楚,有陳書記在身後支持,受傷什麼的,真的不用擔心,換句話說,若是沒有區裡的支持,甚至說區里老大不是陳太忠的話,都沒這麼生猛的效果。
再看業主這一方,雖然有組織也很齊心,但是缺少一個出了問題負責買單的主兒,這個短板,就決定了雙方士氣的差距。
陳太忠親臨現場觀察,也是有點不放心自家的子民,頭破血流之類的小傷他不管,但是有人打算引爆煤氣罐之類的,他是絕對不答應的。
對方抵抗的強烈,在他的想像範圍內,這年頭財帛動人心,不管是不是應該得的,人家覺得有可能得到這筆財富,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甚至有兩人拿着匕首捅人,幸虧北崇人此來,就是做好了打架的準備,機警得很,沒有被捅到要害,只是被劃傷。
不過,還是有一個傢伙,拿着汽油潑到了兩個北崇人身上,又澆了自己一身,他剛拿出打火機威脅,就覺得身子一僵,動作遲緩了大約半秒鐘。
有這半秒鐘就足夠了,兩個被潑了汽油的北崇人不退反進,衝上去奪下打火機之後,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打,直打得對方滿地亂滾。
眼見大勢已去,業主方就四散逃奔,有人是跑回家中,一些被邀約來的人,更是奪路奔逃,不過北崇人分工明確組織嚴密,絕大部分人被攔住了——尤其是那些下過手的。
接下來,慘不忍睹的事情發生了,業主家被挨門挨戶地砸開,貴重物件被搬出來,而且這搬運工作相當野蠻,像碗櫃之類的,直接被擡出來,裡面稀里嘩啦響成一片,也沒人去在意。
然後就是推機上了,隨着巨大的轟鳴聲,房屋一棟一棟地被搗毀。
這一場羣架聲勢浩大,規模也極大,圍觀的人到最後估計能有四五千,有人嘆着氣指指點點,也有人義憤填膺——這狗曰的開發商,這昏暗的社會,老百姓的財產,就這麼被剝奪了?
當然,也有人說,前一陣京潮大張旗鼓地宣傳拆遷政策,那政策真的很好,原地回遷,拆多少補多少,每個人頭贈送二十平米,還加十平米的內部價購買面積。
比如說一家五口,住了兩間一共三十平米的平房,就補償一百三十平米的樓房,你還可以內部價買五十平米。
按一平米四千算,也就是說花上二十萬,三十平米的平房,就變成了一百八十平米的樓房——如果你覺得四千一平米太貴,那五十平米你也可以放棄。
償不足一百三十平米的,京潮給你差價,也是一平米四千。
在市中心拆遷,不可能有比這更好的條件了,也就是京潮財大氣粗,開發的這塊面積也大,住戶稀少,纔能有這個條件。
真正明白的人,都知道這是業主貪心不足自取其辱——人家前一陣那麼大張旗鼓地宣傳,爲的就是要給你來一下狠的。
不過這年頭,佔多數的總是不明真相的羣衆,尤其是衆人看到,不少人被膠帶紙捆住手腳,丟到了卡車上,一時間真是氣憤不過——拆了人家的房子,你還要抓人?
事實上,圍觀的人裡,警察都不少,看到拆遷者起碼被抓走一百多,有兩人走上前,跟現場負責的孟志新瞭解情況,他們出示了證件,“我們是警察,這些人你們打算帶到哪裡?”
“帶到北崇,”孟志新直接回答。
“爲什麼?”警察同志表示不理解這種行爲,“這是朝田的事情……你們應該移交。”
“因爲他們打了我們北崇人,”孟志新一指諸多北崇的受傷者,業主一方終究是缺乏統一的組織,不少人拿着銳器對抗,幾十號北崇人身上血淋淋的,看着煞是嚇人。
事實上,北崇人並不吃虧,他們拿的橡膠棒,砸下去都是內傷,尤其是那些傷了北崇人的主兒,更是受到了重點照顧,幾十棒子打下去,骨斷筋折很正常,偏偏外表看不出什麼。
“但這是發生在朝田的事情,”有個年紀大一點的警察,看起來還是有點正義感——其實是周圍圍觀的人太多了,不象徵姓地做一做交涉,也不行。
“我們就是要抓,這個沒有商量,”孟志新知道對方的心理,倒也不爲己甚,“你已經盡責了……要是真不滿意,後面是我們陳書記,你可以去跟他說。”
我能過問一下就算不錯了,兩個警察自然不會討那沒趣,點點頭就離開了——轄區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瞭解情況是必然的,至於說該怎麼處理,讓領導們頭疼去吧。
強拆到了中午的時候,所有人家都已經被砸開,業主都被控制,有些七老八十的老人,或者婦女和孩子進行反抗,也被北崇人毫不猶豫地拿下,因爲陳書記講得明白——我陳某人就號稱“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只要佔住理了,你們上就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