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貴波聽到呂姍的回答,就有點生氣了,你這個女人怎麼這樣?最近他跟李強接觸比較多,就打電話給李書記告狀。
李強是有心把固城也納入北崇經濟圈的,邊書記願意投靠,他也不反對,不過納入這個經濟圈,誰主誰副,這是個問題。
李書記知道,陳太忠不可能甘心爲人做陪襯,但固城是老城區,不僅是區黨委所在地,老年間更是能跟花城抗衡的,比北崇優越的地方太多了。
而且固城的邊貴波,也不是他的人,有些事情艹之過急,容易讓人誤會。
然而,李書記也不可能再給呂姍打電話了,才因爲雲中的事兒打了個電話,再打成什麼了?於是他淡淡地表示,“你跟小呂說,我知道了,讓她跟陳太忠說一聲,給你辦了。”
李強之所以不聯繫陳太忠,是因爲他覺得,小陳也應該明白,固城早晚要划進北崇經濟圈的,邊貴波最近跟北崇有接觸,而陳正奎看邊貴波,是相當地不順眼。
市政斧的駐地是文峰區,不是固城區,要不然,邊貴波沒準都被陳市長調整了。
邊書記得了這個指示,就馬上給呂姍回撥電話,說李書記已經知道此事了,讓你跟陳太忠碰個頭,把事兒辦了。
“我說得很明白,讓李書記給陳書記打電話,”呂區長聽得就有點不高興,“你讓我跟陳太忠說,這不可能。”
“這是李書記說的,”邊貴波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們北崇人也太狂了吧?“你要是不信,給李書記打電話問一下。”
“你跟我說這些,沒用!”呂姍再次壓了電話,心說讓我給李強打電話,你算什麼玩意兒?
十分鐘之後,她的電話又響了,這次是陳太忠打來的,“固城邊貴波給我打電話了,怎麼回事?”
“他要平價煤,”呂姍很惱火地回答,“根本就沒他的份兒嘛……固城全是城區,種的菸葉有沒有五百畝?憑啥給他平價煤?”
“你要有空,來我辦公室說吧,”陳太忠本來是想說她兩句,固城目前也在跟北崇搞合作,可是聽她這麼說,反倒是不好開口了。
呂姍的毛病很多,但是她有一個很罕見的毛病——把口袋裡的錢看得特別緊,一般的幹部,都是想着公家的錢,何必那麼太在意呢?省下來也沒人念好。
這或者是因爲她在財政局幹過,是職業習慣——財政局的人,手都是攥得很緊的。
不過對陳書記來說,這個習慣,從某些角度上來看,可以算優點。
財政局的人不是不會花錢,而是自己內部花——花在北崇,總強過送給別人。
呂區長手邊還有點小事,可是這幾天別人頻頻佔北崇煤炭的便宜,已經讓她有點無法忍受了,她覺得要跟陳太忠好好說道說道此事。
她收拾一下心情,細細想一想事情經過,覺得自己沒什麼做錯的地方,於是站起身就趕往區黨委。
陳太忠聽她說完,沉吟片刻之後,緩緩發問,“這是李書記沒給我打電話,要是給我打了電話,我通知你放煤……你怎麼做?”
“那我也要問一問,爲什麼給他們煤,這是北崇的財富,”呂姍很不客氣地回答,想一想之後,她又重重地補充一句,“這是北崇全體老百姓的財富,咱們只是代他們經營,代他們保管,不能代他們消費。”
後面半段發言,也算是投其所好——她知道陳太忠很看重老百姓。
“因爲固城也是北崇經濟圈的待發展對象,”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可以爭取的。”
呂姍沉吟起來,她也知道,市裡有個北崇經濟圈的說法,但是因爲明面上有花城對抗,還有來自市區的經濟力量反對,比如說文峰,比如說固城。
再加上市政斧明顯沒有支持的意思,所以這個說法,並沒有公開。
當然,她知道這個聯盟是鬆散地存在的,敬德、五山和北郭,都是緊靠北崇的,雲中是比較令她感到意外的,要說固城,她真的沒想到。
“如果是這個理由的話,”考慮之後,她字斟句酌地回答,“那我能理解,但是……李書記給您打電話了嗎?”
最後一句反問,體現出了她的倔強。
“到現在爲止,李強都沒有給我打電話,”陳太忠聽得就笑了起來,然後摸出一根菸來點上,他甚至不怕直呼市委書記的名字,“你既然堅持讓老李打電話給我,他沒打……願意不願意堅持原則,那是你的事了。”
“禍水東引嗎?”呂姍眉頭一皺,她說話,有時候特別刺人。
“智商堪憂啊,”陳書記嘴裡也沒好話,他搖搖頭嘆口氣,“我既然同意你去做,那不管你選擇什麼,我都會盡量配合……我是你的搭子,是你的班長,明白嗎?”
“那我反對的話?”呂姍試探着問一句。
“推到我身上,說老李沒給我打電話,”陳太忠淡淡地回答,“你想支持的話,也要做通我的工作,就是這樣……我是班長。”
“嘿,”呂姍笑了起來,她真沒想到,這個出名刺頭的男人,其實是非常講道理的,蠻橫歸蠻橫,也是特別護短。
這樣的領導,以前她見過,但是現在越來越少了,跟着這樣的領導幹,其實是很輕鬆的,只要把事兒做對了,捅出大簍子也有人管。
呂區長是毛病比較多,但是同時,她不是很喜歡無事生非,她只是在自家一畝三分地兒,做事隨心所欲一點,又把自家的錢財看得比較緊。
陳書記這麼表態,她就很高興,能省點錢了,出事也有人管,至於說書記大人一副隻手遮天的架勢,被她直接無視——反正我也爭不過他,有個強有力的領導很不錯。
於是她表示,“那我知道了。”
陳太忠見她喜眉笑眼的,想一想之後,又說一句,“你能省下的錢,最好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到時候老百姓都會念你的好,咱們爲官一任,圖了什麼呢?”
他這個說法,是參照了陳潔的心理,對於女姓領導,除了小白,他最瞭解的就是陳省長了——不算高調,特別護短,在自家分管範圍內是橫着走,可有時候還有點女姓的優柔寡斷。
“不能用於改善辦公條件嗎?”得,呂姍終究不是陳潔,這話就直接問出來了。
很久之後,陳太忠才品出這倆人的差異,其實本質上講,這兩個人真的是很像的,但是陳潔的起點,比呂姍高出很多,這就有了心態上的差異。
最重要的是,陳潔是上世紀四十年代生人,呂姍生於六十年代,兩人成長的環境不一樣,一句話來說,呂區長對金錢的慾望,是陳省長不能比的——她生活在一個笑貧不笑娼的時代,而陳省長的人生觀和世界觀,早就定型了。
呂姍的毛病,就是太看重金錢,太注重享受。
當然,此刻的陳太忠並不知道這些,他想一想之後發話,“貧窮不是社會主義,辦公條件當然可以改善,但是老百姓的條件還很差,咱們改善辦公條件的步子,可以邁得慢一點,小一點……你說對吧?”
“沒錯,”呂姍點點頭,能改善辦公條件就好,沒有誰喜歡固守清貧,紀守窮那種心態,不是時下人能理解的。
事實上,陳太忠沒有發現,呂區長本人,正義感其實是非常強的,當然,前提是不涉及到她本人,不影響她的生活質量。
她也不喜歡治下全是貧困的老百姓,女姓幹部,通常都是比較感姓的,所以離開書記辦公室之後,她就將此事放到一邊,等着對方打電話。
第二天,邊貴波又打過來了電話,呂區長就直接表示,“你固城要多少噸,拿出個依據來,我們議一下。”
“不都是五萬噸嗎?”邊書記這次可真的火了,大家是同級單位,你北崇區長,憑什麼跟我要依據?我還是區黨委書記呢。
“我們這個低價煤,是炕菸葉的補貼,”呂區長淡淡地解釋原委,“在我印象裡,固城沒有多大的產煙區。”
“整個陽州,炕煙也用不了五萬噸煤,”邊貴波直接反駁,他要這五萬噸平價煤,是有點別的緣故,而且是獲得李書記點頭的,呂姍這麼卡住,他當然要計較。
“北崇給居民發了二十萬噸呢,”呂區長直接頂了回去——我們願意給誰,給多給少,關你什麼事兒?
“陳太忠也是這個意思?”邊貴波沉聲發問,他昨天打電話給陳太忠,對方答應瞭解一下情況,卻也沒有多說。
“太忠書記說了,此事由我全權負責,”呂姍淡淡地回答,不知不覺間,她就熄了跟陳書記打擂臺的心思,公然屈居其下,她也沒什麼委屈感,反倒是有點得意——這個事兒,我說話就算。
當然,話是這麼說,但是她一旦做出決定,也得跟陳書記碰個頭,還得跟王媛媛招呼下。
邊貴波登時就無語了,以他的耳力,自是不難聽出,北崇的新區長,似乎已經心甘情願地雌伏在陳太忠的yin威之下了,沒錯,真正的“雌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