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殘疾證》辦不下來,那是因爲,你不是真殘疾啊,跟別人的吃拿卡要有毛的關係?陳太忠承認,吃拿卡要這種事兒挺多,他自己辦事,也被鬱悶得不行,可是你先失了大義,還說什麼?
不過,好像還是有點什麼問題,他總覺得,這件事情應該沒這麼簡單,好吧,就算是這樣,那些記者也沒理由偏幫到這種程度不是?
不多時,十七的電話也打了回來,在橫山區尤其是開發區街道辦周邊一片兒,簡直成了十七的大本營,所以,他打聽的路子,比楊新剛還廣泛。
這個叫傅逍遙的,脾氣不好,剛在陽光小區擺攤的時候,就跟其他攤主發生過沖突,後來還導致了派出所的介入,等他再出來的時候,又恃強凌弱其他的攤主,搞到現在就他一家在那裡了。
要說他脾氣真的不好?那倒也不是,起碼,人家跟小區保安的關係不錯,雖然偶爾嘴上也笑罵幾句,但其實是巴結的味道。
“陳哥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呢?實在不行,我給你收拾他,”十七電話裡笑着說,“人家現在是殘疾人呢,你動手的話,傳出去不好聽啊。”
“他屁的殘疾了,罵人的時候挺有勁兒的,”陳太忠冷哼一聲。
“人家有證兒不是?”十七接着解釋,他卻是沒心思聽下去了。
呀哈,沒有街道辦的章,《殘疾證》拿到手了?陳太忠越發地覺得此事奇怪了,這傢伙的能量,不是一般地大啊。
最後還是古昕的電話,幫他解釋清楚了一切,“這個姓傅的,跟傅宇倒是沒啥關係,不過,他跟寧建中好像有點聯繫,不是很緊密的。”
傅宇是橫山分局前任局長,古昕是踩着他上位的,跟傅宇沒關係肯定是好事,這排除了一個比較危險的因素,可是寧建中是財政局長,這個……更厲害些。
敢情,傅逍遙同人打架,被弄進派出所之後,財政局有電話過去了,派出所一聽,也沒怎麼怠慢,就放人了。
這話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警察怎麼會買財政局的帳?不過陳太忠幹過政法委書記,自然知道其中緣由,警察是吃財政的嘛。
一個小小的派出所,哪兒願意招惹財政局?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兒,賣個面子就完了,要不然沒準過一陣,分局就來電話訓人了——惹了財政局,受影響最大的可能不是派出所,而是市局和分局。
既然如此,傅逍遙爲什麼能弄到殘疾證,這個問題就真相大白了,有財政局的打招呼,弄個殘疾證還不簡單?
事情是明白了,可是陳太忠卻是越發地糊塗了,這傅逍遙要是能跟寧建中拉扯上關係,至於去擺早點攤子?
不過,不管怎麼說,涉及到寧局長,他反倒是不太擔心了,爲什麼?道理很簡單,寧建中不會吃撐着了,專門來算計他。
財政局長,那從來都是被別人算計的主兒,就算在鍾韻秋的曲陽問題上,寧局長可能有點不太舒坦,但是也沒理由爲這點小事發作不是?
正經他是比較擔心傅宇,這個傅姓雖然不算極其罕見,倒也不多見,而且最關鍵的是,傅宇是被他陰下去的,跟古昕也不搭調,是最有可能、也最有理由張羅一齣戲出來。
回頭讓吳言給橫山區的殘聯添點堵吧,陳太忠拿定了主意,隨手給十七打個電話,“看着陽光小區,明天他敢出來,砸他的攤子!”
十七的人,正好從京華撤走了,也沒什麼要緊事,聽到這話,他嘎嘎笑了兩聲,“沒事,我給樓春雨打個電話就萬事大吉了,這種人用不着我出手。”
嘖,也是……陳太忠咂咂嘴,像這種小人物,十七都不屑收拾呢,哥們兒我最近,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過,官場嘛,防患於未然總是不錯的,他終於還是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你看,人家段衛民對這種事就很警惕,這是該有的政治敏感姓嘛。
想清楚問題,也到家了,正好,夜幕也降臨了,陳太忠下車左右看看,發現砸的那“又一村”還是殘磚斷瓦一大堆在那裡,而且還多了不少生活垃圾,簡直有點另類垃圾站的味道,禁不住搖搖頭。
郭光亮沒試圖翻建飯店,固然令他高興,可是觸目這種狀況,他卻又有點高興不起來,這夏天快到了啊,也沒人管管?到時候蚊蟲滋生怎麼辦?
他正發呆呢,面前走過倆半大小子,見了他之後,臉色齊齊一變,快步擦身而過,不過其中一個傢伙,隱隱地哼了一聲。
我今天是撞邪了?陳太忠聽到這一聲,心裡火苗子騰地就上來了,這聲音其實不大,不過他的耳朵比別人靈光太多了。
算了,在家門口呢,他嘆口氣,給自己找個理由,而且,總欺負這種小人物,實在也沒啥意思不是?
可是,我怎麼招惹他倆了?陳太忠還是有點想不明白,眼見門房在門口晃悠,說不得走過去打聽一下,“張師傅,剛纔過去那倆小子,誰家的啊?”
“哈,是太忠啊,”老張頭一見是他,臉上就泛起了笑意,“那倆?哼,郭光亮家的兩個混球啊,才老實了沒兩天,現在就又開始霸道了。”
“呀,是這樣?”陳太忠一聽是郭光亮家的小子,心裡這氣兒就又上來了,心說你這是記吃不記打啊。
要是換個別人,他就真的忍了,可是郭光亮不行,過年收拾得你們不夠慘是不是,居然還敢在我面前哼哼?
其實,這也是他想多了,工廠裡的青皮小混混,都是這樣,你收拾他一頓,他記住了,不能招惹你,但是時間一長,他就要故態重萌地去欺負別人。
像郭家這倆小子,也是一樣,好了傷疤忘了疼,最近又開始混了,見到陳太忠的時候,雖然知道此人不能招惹,但終究是年少氣盛,偷偷哼一聲,倒也是人之常情了。
“郭光亮在不在家?”陳太忠問老張頭,“晚上回來沒有?”
“在對面芙蓉居喝酒呢,”老張頭笑嘻嘻地一指對面一家小酒館,“天天都這樣,喝完了,就在路燈下面打撲克,打到一兩點。”
“我草,”陳太忠一聽就明白了,張師傅控訴這廝擾人呢,擡腿就要往馬路對面走,不過下一刻,他又改主意了。
我上門找他的話,那還真給他臉了,他算什麼玩意兒嘛,想到這裡,陳太忠哼一聲,“我不待見他那幫狐朋狗友,張師傅,麻煩你一下,能不能幫我把他喊過來?”
“這個沒問題啊,”老張頭是幹了七八年的老門房了,平曰裡被人呼來喝去的習慣了,尤其是郭光亮的老婆,一有不順就罵罵咧咧的,特別難纏。
眼下,陳家的小子混得出息了,都還張口閉口地喊他“張師傅”,又是“麻煩你”什麼的,老張頭覺得人家這纔是正經的大人物做派,不需要靠欺負小人物,來顯示自己的存在。
而且,跟陳家親近一點,他的腰板也能直一點不是?說不得就走過了馬路,不多時,郭光亮笑嘻嘻地過來了。
“呵呵,太忠回來了?走,一起過去喝兩杯?”
“你少這麼叫我,我跟你沒那份兒交情,”陳太忠冷哼一聲,“剛纔見你家倆小子了,問你一聲,郭家是不是想絕後啊?想的話直說!”
“太忠……呃,陳處,您這話哪兒跟哪兒啊?”郭光亮聽到這話,汗登時就下來了,“那倆畜牲……跟你唧歪了?”
“他們敢唧歪,我就不找你了,你等着白髮人送黑髮人就行了,”陳太忠又哼一聲,話說得煞是難聽,“不過,他們好像對我很不滿意啊……”
郭光亮是個粗人,但不是傻瓜,聽完陳太忠這話,心裡就明白了,“陳處,有什麼指示,您直說吧,我認……那倆畜牲,我回家一定教訓!”
“你認就行,我這人,其實很好說話的,“陳太忠笑着點點頭,下巴衝那堆垃圾努努嘴,“那兒我記着是過道來着,怎麼亂成那樣啊?你這個保衛科長怎麼當的?”
我艹,那是你推了我家的飯店!郭光亮只覺得氣血直衝腦門子。
“給你個機會,一天之內清理乾淨了,我就不說啥了,”陳太忠轉身向院裡走去,“好好教育一下你家兩位少爺,病從口入禍從口出,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下次……哼,不會這麼便宜了。”
第八百零三章不明真相的困惑“真霸道!”郭光亮看着陳太忠消失在樓中,纔敢恨恨地嘆口氣,悄悄地嘀咕一聲。
“張老頭,這傢伙啥時候回來的?”下一刻,郭科長轉頭看看門房,“我說,以後這種事兒你少找我,聽見沒有?”
“那你等着人家找到芙蓉居去?”老張頭居然硬氣了些許,笑着一指馬路對面小酒館,“那麼多人,小陳要說兩句難聽的……”
陳太忠真要去酒館說兩句難聽的,那就是當着別人打臉了,這個道理,郭光亮還是明白的,最起碼,老張頭這麼做,他在朋友和手下面前保留了面子。
而且,自家那倆小東西,真的是太不成體統了,都知道是魔王了,還敢炸刺兒——媽逼的真的想讓老郭家絕後不成?
不過,饒是這麼想,他還是不能原諒門房,冷哼一聲,“張老頭,別跟我嘻嘻哈哈的,這些垃圾,回頭找倆臨時工收拾了……一天之內啊,要不我要你好看。”
電機廠是個挺神奇的地方,內退的工人不少,可是偏偏地,廠裡還招了一些臨時工進來,其實也是農民工,不過是長期的那種,有那資格老的,都幹了七八年了,甚至還有人,能在廠子內的小平房裡單人佔一間。
“那你現在就要我好看好了,”老張頭不幹了,硬頂了起來,“我又不是李繼波,不出錢能喊動臨時工嗎?還有,這些東西,總得找個地方扔吧?沒車怎麼行?”
“還反了你了,”郭光亮瞪他一眼,不過,他也知道對方說的是實情,“行了,給你五百塊,馬上給我收拾好。”
“最少也得六百,要不我不幹,”門房越來越硬氣,“而且你得先給錢。”
幹活之前先給錢——這倒不是老張有意刁難,郭光亮的名聲實在太難聽了,電機廠四周,他可是欠了不少人錢,除了那些特別慣熟的,也沒人敢找他要。
到了現在,郭科長能賒賬的地方,已經不多了。
“嘖,你真是想死了,”郭光亮一擼袖子就想揍人,老張頭嚇得趕緊嚷嚷,“小陳……”
“喂喂喂,”郭科長聽到這話,身子一躥就捂住了門房的嘴巴,他好歹是練過兩天的主兒,雖然喝了點酒,動作倒還算敏捷,“我說,我給,我給……你別瞎[***]嚷嚷。”
“唔唔……六百,”老張頭雖然嘴巴被捂住了,但是絕對不肯屈服,他心裡也明白,這件事情,郭光亮絕對不會去親手張羅,還是要求着他。
爲什麼?太丟人了唄——自家飯店被人砸了,沒找回場子也就算了,還張羅着拆房子,那以後在這一片兒還怎麼混?
“你……”郭光亮心裡這個氣,那就別提了,不過正像老張頭想的那樣,他還真不能出面,要找人幫忙,就是找門房最方便了。
反正,這點活,五百有點少六百有點多,郭科長想一想,嘆口氣,“算了,我認了,艹,也不知道這傢伙這次回來,是不是爲了遷廠子的事兒……”
天公地道的,這次陳父叫陳太忠回來,還真不是爲了遷廠子的事兒,實在是陳太忠很久沒回家了,當爹媽的真的有點惦記兒子了。
當然,既然回來了,那遷廠子的事兒,也可以隨便說說的,好在陳太忠今天回來得有點兒晚,天也黑了,又沒有開車,倒是沒幾個人發現。
老媽已經給他包好了最愛吃的雲吞——豬肉茴香苗的,茴香苗放得還特多,一見他回來就端上桌,結果陳太忠一見,立馬就想起了早上遇到的傅逍遙。
真是鬧心呢,他端起茅臺給老爹倒酒,才倒到一半,老爹流着哈喇子止住他了,“行了行了,飛天的,好酒呢,留點慢慢喝……”
“嘖,喝你的吧,”陳太忠其實不算個孝順的,一聽這話眼珠就是一瞪,“不就這飛天嗎?回頭咱搬了家,我給你放一屋子……”
“搬家?”老孃耳朵根挺好使,“咱搬哪兒去啊?”
“區裡的宿舍馬上下來了,嗯,我要了一套處長樓,”陳太忠給自己倒酒,“快交工了,好像九十多平米呢吧?”
“那咱這套房子呢?”老爹有點捨不得,“才房改了不到三年,花了一萬二呢。”
“留着唄,回頭租出去就完了,等拆遷的時候,賺一點是一點,”陳太忠舉起杯子,跟老爹碰杯,“這班你倆也不用上了,直接辦了內退,正好去盯着新房子裝修。”
“不行!”這次是老兩口異口同聲地反對了,兩人交換個眼神,陳父見老伴目光兇狠,禁不住咳嗽一聲,“好……你先說。”
“我和你爸還都年輕,也閒不住,這廠子呆了也有年頭了,去那兒兩眼一抹黑的,誰也不認識,”說到這兒,老媽猶豫一下,又繼續說下去,“你現在挺風光,不過,別人都說這當官兒是個危險的事情……反正我們幫你多攢幾個,家有餘糧心裡不慌嘛。”
“嘖,這話誰說的啊?”陳太忠一聽就不高興了,話是不假,但是他知道老孃雖然一直惦記着自己,卻是還不清楚做官的危險姓,眼下能這麼說,顯然是受了別人的毒害了。
而且,別人做官,是膽戰心驚地如履薄冰,我怕什麼呢?他真的有點惱火這多嘴的。
“是李玉梅說的,”老媽解釋一句,看陳太忠有點迷糊,又補充一句,“現在的生產廠長秦尚的老婆,她承包了廠裡的食堂。”
“副廠長的老婆承包食堂,連個避諱都不懂,不危險纔怪呢,”陳太忠哼一聲,悻悻地轉移了話題,“怎麼我以前沒聽說過這個人?”
這個問題跟沒問差不多,自打陳家的小子升了副處,成了招商辦副主任、科委副主任之後,陳母所在的庫房成了廠裡一等一熱鬧的場所,當官的去,不當官的也去——多少年不怎麼走動的交情都去了。
陳父也差不多,工具車間電火花小組成了李繼波廠長最愛視察的地方之一,甚至還在沒生產任務的時候,在那裡坐着聊聊天兒。
可是老兩口愣是提起了一萬個警惕,堅決不跟別人扯得太近,還是像以前一樣地低調,陳父偶爾還多說兩句,但總是被陳母拎着耳朵警告。
天狂有雨人狂有禍——老話說死了的,由不得兩人不上心。
不過縱然是這樣,老兩口的交際還是廣了起來,人情往來原本就是這樣,走動得多了,也就有交情了。
接下來,老兩口還是情不自禁地提起了廠裡的事情,現在廠裡又有風聲傳出,說是要搬遷了,搬到橫山區的偏遠處,集資下來的錢就是建新廠,老廠推倒搞房地產、建商品房。
又有人說,其實不用集資交錢,房地產開發商還要補貼錢,那錢就是要被領導挪用的,總而言之,說什麼的都有。
所以,老陳很認真地問自己的兒子,“都說你管招商呢,手上有錢人多,能不能拉一個來……咱不要他投資,他給建個新廠子也行,廠子要搬估計是遲早的事兒,可是,該不該集資,那得搞明白了啊。”
“這個……廠子搬遷,市裡有精神嗎?”陳太忠聽得一頭霧水,他只知道譚鬆兄弟在清湖折騰地皮,卻是沒想到,人家還瞄着電機廠呢。
正是因爲如此,他實在搞不清楚這些前後混亂的邏輯,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更想不到的是,這些混亂的,完全是他逼着譚鬆離開天南才導致的。
“廠子都快破產了,不搬能行嗎?”陳父長嘆一聲,“誰願意搬啊,都在這裡住大半輩子了,好歹離市區也近,一般搬到山溝裡去了。”
“這淨是瞎猜測了,根本不負責任地瞎傳嘛,”陳太忠不滿意地哼一聲,卻不留神老孃的筷子伸出來,重重地敲他腦袋一下,“怎麼跟你爸說話呢?”
“本來就是啊,這消息這麼模糊,我根本沒辦法判斷,”陳太忠撇撇嘴,“沒合理的判斷,我怎麼去拉投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