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高管局的賀局長做出解釋之後,大家才明白,敢情這電話是無線的,於是就有人問起了養護問題,太陽能蓄電池顯然是個不錯的設計思路。
賀局長又強調,這設備新上了不久,鳳凰科委的已經答應,等新產品下線的話,會換回這一批應急電話,取而代之的是更精緻的更美觀的造型,“無線的成本比有線的要高,但是維護的便捷是顯而易見的,我們也是從支持高科技發展的角度上考慮,試用了幾臺,沒有多裝。”
他當然不可能說這幾臺是我們疏於養護,匆忙間想修也修不好,只能用對高科技產品的支持來掩飾自己的初衷。
這話的水份,肯定有人聽得出來,不過大家多是猜測此人得了鳳凰科委的好處,才另出機杼,不過顯然,賀局長的話卻是真有幾分道理,倒是也沒人跟他計較。
可是從技術角度上講,卻又引發了一番爭論,使用有線電話,可以比較便捷地實現三網合一,所謂三網,就是音頻、視頻和數據,用在高速路上,可以理解爲應急電話、公路監控和數據儲存。
在九八年“三網合一”這個概念在民間不怎麼聽聞,但是發改委是什麼樣的部門?自然有相關專家論證此事。
與“三網合一”打對臺的,就是無線萬能的3G論,當然,出於國家安全戰略方面考慮,有線是丟不得的,但是這市場不是也得分個主次嗎?
其時3G的發展,已經納入了專家層的視野,不過,由於國內在3G標準的制定上已經開始滯後,爲了避免重蹈2G的使用中,爲國外標準支付鉅額使用費,甚至有人提議直接由2G跨入4G。
這個無線應急電話的出現,顯然是對無線發展的一種支持,那麼當然有人支持有人不喜,還好,從專家的層面上來看,自是知道這玩意兒實在沒什麼值得一說的科技含量,無非是個技術應用典範而已。
所以鳳凰科委的新產品,並沒有像陳太忠想的那樣,給大家造成什麼深刻的印象,倒是天涯省下一條要建的高速路,對採用無線應急站很感興趣。
這些消息,都是天涯省科委的主任劉鑄帶來的,交通廳應付完檢查之後,劉楠就實現諾言,先贊助了省科委和落寧科委的人來鳳凰考察。
考察的結果,當然是跟繞雲科委大同小異,這也就無須細說了,妙的是,這期間還有繞雲科委的人來,想邀請陳太忠去繞雲交流。
繞雲科委的報告已經遞到了市裡,錢和政策基本上也差不多確定能下來了,但是裝修檢測一項也是受到點阻撓,建委那邊看不上這點小錢,確實是好說話,但是市環保局死活是想跟科委爭奪一下決定權。
有鑑於此,繞雲科委的主任孫凱華盛情邀請陳太忠去交流,不過陳主任實在是分身乏術,連文海都抽不出時間來,最後還是將邱朝暉派了過去。
文主任在忙什麼?忙着調整新的服務公司,忙着安排保護罩的安裝和裝修檢測,還有對石材的分類甄別。
張州那邊施加的壓力還是挺大的,陳太忠扛得住不代表文海扛得住,玉山的幾個老闆,身後有不小的勢力在支持,這兩天前來找文海的也是五花八門的,什麼人都有。
這天,陳太忠、樑志剛和李健正在鳳凰賓館的小會議室裡,跟天涯省來的人搞座談呢,文海氣急敗壞地走了進來,“太忠,來,我找你有點事兒。”
陳太忠向在座的告個罪,出去了,文海拉着他走到院裡,遞給他一封匿名信,信上的意思是,姓文的你要再在石材上做文章,小心你大病初癒的女兒再出點什麼意外!
“這是從我家門縫兒裡塞進來的,”文主任嘆口氣,“今天一大早我老婆發現的,折騰得我一早晨連飯都沒吃。”
“嘿,還真沒王法了,”陳太忠氣得搖頭笑了起來,“老文你報警啊,正好藉着這封信,好好地整頓一下市場。”
“可是,你不是認識馬瘋子他們嗎?”文海吞吞吐吐地發問了,原本他想的也是報警,但是他老婆不同意,“人家本來是恐嚇,你要是一報警,那就算把人往死裡得罪了,咱姑娘真出了事兒怎麼辦?”
“那照你這麼說,我現在該怎麼辦?”文主任問計於妻。
“人家爲什麼不去恐嚇陳太忠?還不是惹不起他?”文妻一直對陳某人打了自己的老公耿耿於懷,雖然文海現在手上能花的錢比以前還多,她女兒也是陳太忠介紹了“老中醫”纔看好的,但是女人就是這樣,心裡那點若有若無的芥蒂,總是無法完全釋懷。
所以,她給老公的建議就是,“你去找陳太忠,讓他以牙還牙,反正他在黑道上勢力大,讓寫信的這混蛋跟小陳去鬥好了。”
文海一琢磨,確實也是這麼個理兒,就沒報警,直接揣着信來找陳太忠了,“太忠,讓馬瘋子去砸了這幾家的店算了,真的欺人太甚。”
“做事不要那麼暴力嘛,”陳太忠搖頭笑笑,心說文海你也真是的,我現在做事都儘量按規矩來,你倒是走起草莽的路子了,人到中年的時候變心姓,不是什麼好現象啊。
“咱們做事,要講個證據,”他的話說得冠冕堂皇,不過總算還好,最終,他是將文海的恩怨接過去了,“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吧,你忙別的去算了。”
陳太忠也確實有點惱了,心說我都把楊波頂了,這些人怎麼這麼不識趣呢?既然是這樣,索姓讓你們在鳳凰全軍覆沒好了。
可是這件事該怎麼艹作一下呢?他琢磨一下,覺得最好也是最穩妥的法子,就是去張州弄點真正的超C類石材來,混到石材市場的貨裡,到時候找上執法隊員,乾淨利落地罰沒貨物。
這種栽贓的手段,他是常做的了,熟練度一點問題都沒有,至於說是否有將人一棒子打死的嫌疑,他才懶得多考慮。
不過,問題是他沒時間去張州,鳳凰到張州的距離也不遠,就是二百四五十公里,其中還要穿越青旺地區,但路況不是很好,很費時間的。
抽個週末過去吧,陳太忠悻悻地撇撇嘴,剛要轉身再進小會議室,卻見張智慧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太忠,這個小會議室,該添個投影機了,下次你做講解就能用到,那種連着手提電腦的。”
“去去去,我兜裡還窮得透亮呢,”陳太忠笑着擺擺手,他知道這傢伙化緣化習慣了,大家可以不理會,但是人家張總每次都要嘀咕一下,時間長了,大家心裡少不得就要有點歉疚什麼之類的情緒。
事實上,這是張總的交際手段,真要說窮的話,市委賓館每次過年過節,還要給幹部們發放熟肉製品、半成品和糕點呢——畢竟自家賓館裡做出來的東西,不但乾淨,質量也有保障。
不過下一刻,他就想到了一個問題,張智慧這人,可算得上交際遍天下了,說不得咳嗽一聲,“對了張總,張州你有可靠的關係沒有?”
“我老張哪兒都有可靠的關係,”張智慧大言不慚地誇口,順便還拍拍胸脯,“說吧,你在張州想辦點兒啥事兒?”
陳太忠就將這一段公案說了出來,還刻意強調了一下自己是頂了楊市長的,結果文主任還是被人恐嚇了,“能不能讓人幫着弄點超標準的石材來?你要能弄到兩三噸來……這個投影機我買了,不就是幾萬塊錢的事兒嗎?”
對現在的他來說,花上幾萬塊,買得一兩晚上的清閒,是很划算的,陳某人雖然是仙人,但眼下也是有血有肉的,總也有休養消閒的慾望,混跡在紅塵俗世間,可不就是活個生活質量嗎?
張智慧眼珠都不用轉,就猜出來陳太忠想做什麼了,禁不住啞然失笑,“太忠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這種事何必做得那麼講究?直接封了那幾個商店不就完了,還用得着跟他們講證據嗎?”
“這不是想混個好名兒嗎?”陳太忠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樹大招風啊,現在盯着我的人多了去啦,做事小心點總是不錯的。”
“小心點是沒錯,不過你也得看人吶,”張智慧不屑地搖搖頭,“幾個賣石頭的,值得你認真去對付嗎?你不嫌丟人,我都覺得苛磣。”
“可是還有楊波呢不是?”陳太忠隱約覺得,張總這話說得也在理,不過他習慣嘴硬了,說不得就要狡辯一下,“能說動楊波的人,總也是有點名堂的吧。”
“楊波現在……敢跟你呲牙?”張智慧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好了,那邊都用上恐嚇信這種手段了,那就是不跟你在官面上玩兒了,他們既然覺得玩不起紅道了,那你不狠狠地踩,都對不起那封恐嚇信啊。”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熱心羣衆以千鈞之勢橫掃幾條雜魚……這個建議,倒也是可取的,陳太忠一想到蒙藝堂堂正正地拿下朱秉鬆,心說哥們也不缺這個魄力,官場上,終究是陽謀爲主,陰謀爲輔的。
不過這個張智慧,別是存了什麼想法的吧?他側頭看其一眼,笑着點點頭,“張總,你這人面兒廣,找幾個人幫我收拾了他們算了。”
“別,這種事還就是你能幹,”張智慧笑着擺手,“人家這就算是用上黑道了,我老張家有老有小的,你就不一樣了……”
“哎,看你這話說得,我就是石頭縫兒裡蹦出來的?”陳太忠眼睛一瞪,沒好氣地看着他,“好像我家裡沒老人似的。”
“你早名聲在外了,”張智慧回瞪他一眼,心說你不但是五毒書記、瘟神,還是鳳凰市最大的黑社會頭子,爲了剿平下馬鄉,武警都調得動,“只要你沒事,誰敢動你家老人?那不是壽星公吃砒霜——活膩歪了嗎?”
“我怎麼總覺得……”陳太忠吸口涼氣,上下打量他兩眼,“總覺得你好像要憋着勁兒害我一把呢?”
“喂喂,話不能亂說啊,”張智慧又瞪他一眼,轉身就走,“你當我沒說好了,我現在就去聯繫張州的朋友,給你弄石頭,這總可以了吧?”
“張總張總,”陳太忠緊走兩步,笑嘻嘻地伸手去搭他的肩頭,“算了,我就是這麼一說,好了,不用麻煩你了,我現在就收拾那幫雜碎去。”
真要下了決心,倒也簡單得很,陳太忠給李勇生打個電話,如此這般一說,不多時,城建監察大隊就派了四個人出來。
這四個人基本上都是隊長、副隊長之類的,監察大隊執法人員很多,可骨架是從建委保衛處編制外的人裡劃拉來的,上次陳太忠和楊倩倩在建委打網球,跟保衛處長頂起來了,所以這次,他也不求監察大隊出人,有個名義就成了。
鳳凰的建材市場集中在兩片,一在湖西一在紅山,從事石材批發的主要就是在紅山。
張州的石材批發商主要是對市場裡放貨,幾家批發商的倉庫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價格同盟,雖然不能左右整個市場,不過卻也算是說話聲音最大的。
下午太陽挺毒,幾家的老闆正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猛地有人跑了進來,“壞了,外面來了兩百多號人,還有城建監察的執法車。”
大家出去一看,果然是壞了,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前面站了四個穿監察大隊制服的傢伙。
“武大隊長,什麼風兒把您吹來了?”這邊有認識監察大隊大隊長的,賠着笑臉湊了過去,“屋裡坐屋裡坐……”
“科委舉報,說你們這兒出售劣質石材,”武大隊長搖搖頭,繃着臉發話了,“現在我們要把石材拉回去鑑定。”
“那也用不着這麼多人吧?”那位接口了,監察大隊後面的人全是民工——這顯然是搬運工,還有七八輛大卡車,“以前不是都在庫房檢查的嗎?就算拉樣品,也用不了這麼多人不是?”
“這次不是抽查,是要把貨全部拉回去,”武大隊長也不說什麼,搖搖頭,這邊才待再說什麼,兩輛警用麪包車呼嘯而至,車上跳下七八個警察來,也不上前,就站在那裡看。
警察是陳太忠喊來的,他拿了文海的那封匿名信,往湖西分局一送,分局的一看是瘟神告狀來了,說不得派了兩輛車出警,去紅山配合查封那石材。
他又從馬瘋子正在施工的汽車城處拉了七八十個民工來扛包,所以眼下就有這麼多人了。
這邊見到警察,反倒是不幹了,幾個大院子裡衝出來十來號人,手裡拿着各色的傢伙,“查封我們的貨?拿手續出來!”
雙方正在對峙,陳太忠終於開着灰色林肯車來了,跳下車聽到這話,就是冷冷一笑,“少跟我唧歪,看這樣子,你們還想暴力抗法?”
“我們要向市政斧告你們!”一個黑胖的傢伙死死地盯着他,只從林肯車上,這位就能判斷出是誰來了,不過,他們怎麼能容忍自己的貨物被搶走?
“往車上搬,”陳太忠根本懶得理他,擡手打個響指,“好了,快點幹活。”
民工們仗着人多,也不含糊,鬧哄哄地就往進走,幾個大塊頭的年輕人不幹了,拎着鐵杴迎面就衝了過來,其中一人更是大喊,“誰敢動?我劈死他個孫子。”
這架勢倒是有幾分拼命的勢頭,民工一看,嘩地又退了回來,就在這時候,四五十個混混迎了上去,有的人將鐵棍從身後掣了出來,更有七八個將手上的報紙一撕,直接露出了黑洞洞的槍管。
“砰”地一聲大響,卻是有人衝着那幾個拎了鐵杴的漢子腳下開了一槍,直打得塵土飛揚,緊接着,衆多黑洞洞的槍口頂到了那幾位的頭上,大聲喊叫的那廝,頭上被頂了三支管子。
“草,你小子挺狂的嘛,”有人怒罵一聲,擡腳就踹向那廝的腿彎,踹了兩腳,覺得此人挺結實,說不得用槍管衝他的背心用盡全力猛地一戳,“給老子跪下!”
那年輕人被這一管子戳得痛徹心扉,眼前也直冒金星,情不自禁地腿一軟跪了下去,下一刻,身上就捱了無數拳腳,還有人拿胡桃木的槍把猛擊,不多時,人就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了。
黑胖子急了,衝到警察面前大喊,“你們還是警察嗎?有人公然持槍行兇,你們就不知道管管?對得起你們頭上的國徽嗎?”
“對得起對不起你說了不算,”一個二級警督不屑地哼一聲,“我們來是查匿名信的,城建監察怎麼執法,關我們什麼事兒?”
“這也不是我們執法的事兒啊,”監察大隊的武大隊長才不肯背這黑鍋,說不得冷哼一聲,“我只看見你們試圖暴力抗法了,持槍行兇?有嗎?在哪兒呢?”
雖然是光天化曰之下,但是石材商人爲了節省租金,租的都是城鄉結合部村裡的房子,路邊基本上是沒什麼閒人,倒是有些村民們探頭探腦,還有幾個小孩子站在房頂上張望。
黑胖子回頭一看,人羣中早不見了那些持槍的混混,倒是有不少一看就是地痞的傢伙,雙手插兜站在那裡看着。
“是啊,我也沒看見啊,”二級警督哼一聲,皮笑肉不笑看着黑胖子,順便衝着陳太忠那兒一努嘴,“要不你問問陳主任看見沒有?”
黑胖子衝着陳太忠指指,眼中的怒火簡直能吞噬了人,卻是不敢再說什麼,陳太忠是什麼人,他能不知道嗎?
“你再衝我指指點點,信不信我大耳光子抽你?”陳太忠那真是狗臉,說翻臉就翻臉,用手一指他,“草,你們的貨是建委扣的,關我什麼事?”
黑胖子怎麼敢還嘴?黑社會的當着警察的面兒都敢開槍,天底下還有比這鳳凰更黑暗的地方嗎?有比陳太忠更混蛋的政斧官員嗎?
他不還嘴,陳太忠可是不肯放過他,說不得笑眯眯地走了過來,“你們張州賣石材的挺厲害的嘛,居然敢寫匿名信恐嚇國家幹部?”
“你這是血口噴人!”黑胖子可不想被他扣上這麼大的帽子,惡狠狠地盯着他,反駁的語氣也很堅決,只是……聲音卻是小了一點,“那不是我們乾的。”
“你可以否認,等你進了警察局,慢慢地解釋吧,”陳太忠笑着搖搖頭,“小地方來的就是小地方來的,鳳凰市的治安可是比你們張州好太多了,你們那一套威脅恐嚇,在這兒是行不通的。”
“咳咳,”監察大隊的武大隊長實在受不了陳太忠這腔調了,光天化曰下,混混們就敢開槍恐嚇,這也叫治安好?說不得咳嗽兩下,“老張,我去小便……你去不去?”
就在這時候,一輛松花江麪包車從遠處開了過來,卻是文海來了。
文主任雖然慫恿陳太忠出頭了,但心裡終究是有些放心不下,聽說建委的朋友說陳太忠出手了,就遠遠地綴着車隊,躲在後面悄悄地查看。
等他看到,混混們當場開槍,警察們都只當不見的時候,就再也忍不住了,心說陳太忠這麼搞了,我也得出去支持他一下,要不沒準小陳就要背上一些責任了。
事實上,文主任對拿自己女兒做威脅的傢伙,也是恨之入骨,眼見陳某人異常強勢地掌控了局面,說不得就衝了過來——我就不信那幫混蛋還敢再威脅我!
“小林,我做證,確實是有人給我家投了匿名恐嚇信了,”難得地,他還認識這個二級警督,“我強烈要求警方介入調查!”
看守庫房的幾個傢伙,就是那發狠的被打得最慘,其他人吃了點拳腳,早躲到一邊去了,不過警察們不肯含糊,還是將在場的人全部帶到了警察局,等倉庫搬完之後,連那黑胖子都被帶走了。
王宏偉聽到別人的傳言,氣得差點沒蹦起來,怒氣衝衝地給陳太忠打個電話,“陳主任,你現在越玩越大了啊,光天化曰開槍……”
“我沒聽說啊,這是以訛傳訛,”陳太忠笑得很開心,“不過,當時確實有幾個熱心羣衆在場,不過我都不認識。”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