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所在的包間,靠裡一側是厚厚的落地窗戶,二三樓的一溜包間成個圓弧,一水的茶色玻璃包圍着大廳裡的演歌臺,想聽歌的話,把窗戶拉開就是了。
那叫小玟的女人,看上去就是十八九到二十八九的模樣,沒辦法,夜店歌手基本上都這樣,看不出來相貌,憑感覺是二十八九了,可是在臺上又蹦又跳的,倒也頗顯年輕,唱得跟楊倩倩差不多,嗓音比較沙啞,有點像劉望男。
“你是爲看她來的?”聽了兩首之後,小玟下臺了,陳太忠才側頭看看南宮毛毛,“有這心的話,還不如找於總捧捧她呢。”
“就是來消費一點,給她個面子,”南宮毛毛笑着搖搖頭,心說這種野歌手燕京到處都是,我吃撐着了專門去捧她,“無非就是個包間費、酒水提成而已,反正大家要玩,去哪兒玩不是個玩兒?”
“小於可不是隨便捧人的主兒,”那蘇文馨又說話了,她笑着看了陳太忠一眼,“估計南宮就是睡了人家幾天,不來不好意思。”
“這女人還行,挺野的,”南宮毛毛笑嘻嘻點點頭,“也放得開,誰想認識就找我啊,對了,楊局長對她有興趣沒有?”
楊明被他這話鬧得有點哭笑不得,我好歹也是個副廳呢,你剛穿了的破鞋就要我上?說不得笑着搖搖頭,不過解釋得倒也推心置腹,“在這兒不敢亂來,我們省剛有一個縣委書記在燕京瓢娼被抓了……害得省裡來領人。”
“讓人點炮了吧?”這種亂七八糟的事兒,這裡的人誰都明白,天子腳下信息的駁雜,那不是一般人能想像得到的,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接口了,“不是惹了人的話,省裡怎麼會來領人?”
“估計是惹人了,不過那個人是省管幹部,”看得出來,楊明不欲多說省裡的事兒,而是轉頭問南宮毛毛,“南宮,他們說的於總……是不是在娛樂圈挺有辦法?”
“就那麼回事,打擦邊球的,有點辦法的誰混娛樂圈?混了那個圈子還不夠丟人的呢,”南宮毛毛笑着搖搖頭,“於總是能找到砸錢的門路——那些人有點排外。”
說到這兒,他似是察覺了什麼,笑吟吟地看着楊明,“楊局長不是想捧什麼人吧?那個代價可也不低呢。”
“就是那麼問問,”楊明搖搖頭,目光有些遊離,下一刻他的眼睛盯住了陳太忠,“南宮,要是捧紅你剛纔說的那個……那個小荊,得花費多少?”
你找死啊?陳太忠擡眼看他一眼,眼中的冷厲一閃而過。
“小荊……那是於總倒貼錢也想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多了,南宮毛毛笑着搖搖頭,似是沒發現這話對陳太忠的不敬,“不過真到了小荊那一步,人家稀罕你捧嗎?有太忠的支持,什麼得不到啊?”
這話倒是挺體貼人的,陳太忠一時也沒了發火的興趣,一抖手,一瓶三百三十五毫升裝的罐裝嘉士伯啤酒一飲而盡,也不說話,斜着眼睛看他們白活。
楊明做警察的,眼神何等銳利,豈能看不出陳太忠對自己有所不滿?一時間心裡也頗爲惱怒,老子就隨便打個比方,媽逼的你這是什麼表情?擱在我那兒,像你這麼不知道死活的,我弄死一打都是輕輕鬆鬆的。
一羣人正說笑呢,那小玟推門笑盈盈地走了進來,走到南宮毛毛徑自坐下,身子貼着他,“謝謝哥啊……”
一邊說着,她一邊轉頭打量一下在場的衆人,陳太忠這才發現,這女人倒是不算難看,尤其是厚厚的嘴脣,姓感程度直逼丁小寧了,大大的眼睛也是野姓十足,可惜的是渾身上下,釋放着一種掩飾不住的頹廢感。
“謝什麼,就是點小錢,”南宮毛毛不以爲意地搖搖頭,也不給她引見在場的人,階層的分明,在這一刻赤裸裸地表現了出來,不過,沒有一個人在意,大家只當那小玟是透明的。
倒是那楊明,對演藝圈子似乎頗爲嚮往,沒過了多久又跟南宮毛毛碰一下杯,“南宮,改天給引見一下於總吧,我請客。”
“於總愛打麻將,”南宮笑着點點頭,“一會兒我聯繫她一下,她要有時間的話,就摸上十六圈,呵呵。”
“算我一個,”蘇文馨笑嘻嘻地插嘴,“這兩天實在閒得沒事,小麻將也無所謂。”
“我年紀大了,怕是不習慣熬夜,”楊明來燕京幾次了,可是知道這蘇文馨的嗜賭,人家眼裡五萬的都是小麻將,他輸得起,不過輸給她卻是一點意義都沒有,“找個後備選手吧。”
蘇文馨的眼睛一轉,就轉到了陳太忠的身上,“小陳,怎麼樣?就兩萬的,隨便玩玩,輸贏沒多大。”
你這是掃我面子呢吧?讓我的朋友做後備,經過我同意了嗎?南宮有點不高興了,咳嗽一聲,“這點錢小陳不在乎,不過文馨,你就不要找他了……不夠你輸的。”
“不會吧?”蘇文馨聽到這話,不服氣了,“他很厲害嗎?那我還真要見識見識了,反正小麻將又輸不了多少。”
“纔來燕京,我也乏得很,要早點休息了,”陳太忠笑着搖搖頭,他是來找南宮的,打麻將……有多大意思?沒勁兒,不過,對方既然是南宮的朋友,他也不想招惹,京城的水深啊。
可蘇文馨沒覺得水深,這個年輕的傢伙,不過是南宮一個電話就能招來的主兒,能有多厲害?她淡淡地看他一眼,“那算了,南宮,讓小於再找個角兒吧。”
“要不太忠你上吧,我幫你看着,”南宮有點火了,好歹也是我朋友呢,姓蘇的你這什麼表情啊?
陳太忠笑一笑,傾側着身子到他耳邊嘀咕一句,“認識不認識國家科委創新體系建設辦公室的?認識我就上。”
“就知道你小子沒安好心,”南宮毛毛笑着搖搖頭,倒是知道陳太忠這趟燕京之行的來意了,“算了,不強迫你了,不想掙錢拉倒。”
“小陳可是不簡單,”他轉頭看看蘇文馨,既然人家不出手,他少不得就要微露口風了,“去澳門一趟,贏得賭場老闆都出來了,你知道不?”
“不是吧?”在座的一聽,登時就精神起來了,大家的生活實在太無聊了,這話題倒是不錯,蘇文馨最先發問了,看向陳太忠的眼中,多了一絲異樣,“小陳你賺了多少?”
“就玩了四把輪盤孤丁,四把全中,”南宮毛毛搶着回答,這也算是他的一種表態,這是我很要好的朋友,姓蘇的你不要胡來啊,“一把十個,贏了一噸多。”
“不會吧,真的假的?”蘇文馨也去澳門玩過,當然知道那裡的賭法和規矩,所以眼中越發地驚奇了,“四把孤丁……哪家賭場?就讓你走人?”
“你不信拉倒,人家規規矩矩的,怎麼不能走人?”南宮毛毛的消息得自於孫姐,那也是邵國立回來以後,在圈子裡吹牛,說是兩人四把卷了一千四百萬,得意到不行。
這話的意思,就講得很明白了,陳某人手上有沒有手藝那誰也說不清楚,不過澳門賭場都沒發現,你們可是隻有幹吃虧的份兒了。
“教我兩招吧?”蘇文馨看向陳太忠的眼睛裡,已經全是狂熱了,這讓他想起了初見唐亦萱的時候——不過唐亦萱迷的是賭玉,她迷的卻是賭博而已。
“就是運氣好而已,”陳太忠淡淡地回答,那表情還真叫個淡漠,“我對麻將這東西真的不行。”
蘇文馨見他這油鹽不進的樣子,一氣之下也不說話了,倒是南宮因爲這事兒想起個人來,“對了太忠,你的事兒可以找邵總的嘛。”
“算了,”陳太忠搖搖頭,心說我已經用過一次人家找發改委了,總是找邵國立,沒的還讓人覺得自己沒別的門路呢。
“小陳來燕京,是辦什麼事兒?沒準我能想想辦法呢,”楊明終於開口了,最開始他是死活看不順眼陳太忠,可是這年頭,有本事的就是有本事,一通話下來,他的看法登時就扭轉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南宮毛毛很在意這傢伙,而楊局長的事兒,是要託南宮辦的,他當然就要討好了,“我來燕京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還認識幾個人。”
“沒啥事兒,”陳太忠覺得,自己的事兒當着人說也無所謂,“國家科委要考察我那兒了,想邀個夠份量的老闆出馬。”
我靠,這小子路子真野!楊明聽得就是一口涼氣,國家科委考察鳳凰科委,這中間還隔着一級呢,“呀,鳳凰,我想起來了,好像我們繞雲科委那兒也在說呢。”
不過這也就是個湊趣的意思,人家擺明了最少是要請個實權副部下去了,他楊明一個外地人,哪兒有這等本事?
就在這時候,門被推開了,進來兩個醉醺醺的傢伙,個子足有一米九,說的卻是英文,“剛纔唱歌的女孩兒呢?”
不過,大家倒是都沒在意這鳥語,人家是黑人,講英文很正常,是的,來的是外國人。
其中一個粗壯一點的,一眼看到了南宮毛毛旁邊的小玟,走上前伸手就拽,嘴裡還嘟囔着什麼,南宮毛毛的臉刷地就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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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