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爲這些原因,魯政委接陳太忠的電話,是相當客氣的。
待他聽說,京潮公司覺得,胡營鎮的違約,體現出地方上態度不好,公司有意將地址改爲大排鎮的時候,他就笑着表示,這兩塊地軍區都看過,都還算滿意。
省軍區比較中意胡營鎮這塊地,這個是沒錯的,但是他們態度不端正,這個是不好的,既然給京潮公司帶去了困惑,你們就看着辦,省軍區是無所謂的。
魯政委的表現真是滑不留手,他說了半天,跟沒說差不多,但是就這樣的態度,陳太忠已經很滿意了——省軍區能理解京潮的選擇,並且無意干涉此事。
當天晚上,陳區長還是在軍區吃的飯,也擺出了一副等待政委的架勢——這還是端正態度的意思,不過遺憾的是,司令和政委到了晚上九點,還沒有回來。
所以他就只能站起身走人了,倒是胡總沒離開,就住在軍區的賓館裡——自打扛過**檢測期之後,他就住進了這裡,而且省軍區也挺給面子,兩個豪華套兩個單間加三個標準間,雷打不動,不會因爲開會什麼的就調整房間。
就在這個時候,馬穎實也接到了消息,說陳某人大鬧胡營鎮,並且要追究違約責任。
這個二貨,真的以爲自己是在天南嗎?馬總很不滿意地哼一聲,他對上某人的時候,心態十分複雜。由於心裡的那點怨念,他很想親眼看着陳太忠倒黴。
但是涉及到八一禮堂土地的時候,他還不能任由自己性子來,生意就是生意。
說實話,他很清楚爲什麼京潮的人處理此事的時候,不喊上自己——驕傲誰都有。
但是對於胡營鎮的不識趣,他也相當地憤怒,一個小小的鎮長,就敢惦記阻撓省委書記的公子,這根本就是貓舔虎鼻樑。找死嘛——對方知情與否。他是不會考慮的……那些貨早晚會知情的,到時候掀開真相,他的面子掉得更狠。
所以說,雖然陳太忠沒有跟他打招呼。這件事情他也是必須介入。他要加快此項目的發展。向合作伙伴證明自己的實力,就必須把這當回事。
其次就是,以犁庭掃穴的姿態。鎮壓這些不長眼的,好保證以後再沒有不開眼的人撞上來——馬公子不是個喜歡麻煩的人,而他老爹馬上也要走了,爲保證自己的利益,適當地殺雞儆猴,是非常有必要的。
馬穎實是真不想幫陳太忠這個忙,但是爲了自家的利益,他不得不幫。
想清楚這些因果之後,他來請示自己的老爹,說八一禮堂這塊地,出了這麼一個紕漏,我打算這麼做——您看合適不?
馬書記看着自己的兒子,沉吟了差不多半分鐘,才緩緩說一句,“既然選擇了,你就去做吧……多少是成熟了一點。”
馬飛鳴也希望自己百年之後,兒子能活得幸福舒心,他明白自家兒子對陳太忠的怨念,老三這樣處理事情,並不是最好的方式,但是……相對於這個年紀,已經是殊爲不易了,起碼是懂得一些取捨了——至於最好的方式,再過二十年,兒子能想到,也算不錯。
陳太忠此來,是住在陽州辦事處的,第二天他又到八一禮堂周邊走一走,九點鐘左右,他等到了前來視察的李強。
李書記是昨天晚些時候到朝田的,不過胡營鎮的事情,他是一向不過問——那裡原本就是京潮要買下來,再由北崇出面,跟省軍區搞置換,這個事情不是他能插手的。
一羣人在一片林地中轉悠着,這裡有近二十畝地,是給陽州做新辦事處的,再加上陳太忠許諾的一個億資金,這就是陽州能得到的全部東西。
要是算上這塊地,陽州實際獲得的好處接近一億五千萬,只是掛了一個虛名,就能得到這麼多東西,確實不錯。
不過同行的陽州辦事處主任不是很開心,這地段不是很好,雖然八一禮堂整體的地塊不錯,但是裡面也分着好壞,像這塊地,就不在規劃的路邊上,要經過一個長約七十米、寬約十米的小衚衕,才能進入這裡。
而那小衚衕所佔的一畝多地,也算是陽州辦事處的面積,也就是說,京潮給了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方——長長的一個走廊之後,纔是豁然開朗的辦事處。
這就讓辦事處主任覺得,此地十分的雞肋,須知陽州辦事處不是完全吃財政的,還要自己創收,沿街的門面房租金,以及散客的餐飲和住宿,是非常重要的資金補充。
老的辦事處,臨街就有一大塊,可是這裡也設成辦事處的話,很可能自己都養活不起自己——前面的口子實在太小了,哪怕是搞成“工”字形也算,把走廊挪到中間,臨街的地方,多少多給一點嘛。
然而,這個要求註定是通不過的,僅僅是借用陽州的名義,孫淑英就扔了一億五千萬出來,她不是出不起錢,可這個價錢已經非常厚道了,若是再給一塊臨街的大地皮,這不是做事的態度。
李強對此也是心知肚明,得意不可再往,其實這一億五千萬也不是很好拿的,萬一有人找這個項目的碴,陽州市還得適當地扛雷。
事實上,京潮對陽州建立辦事處,還有一些要求,諸如樓高原則上不能超過十二層,超過十二層的話,要緊靠南邊蓋,北邊用來當停車場——你可以犧牲自己的採光,但是不能影響北邊的房子。
所以說,這世道從來就沒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李強對這些要求都不是很在意,事實上他在考慮,這塊地我捂幾年之後,再找個人共同開發,不用花錢平白就能落下一棟建築。
一行人走走看看,十點來鐘的時候,基本上就把這二十畝地看完了,由於是比較放鬆的時刻,李書記和陳區長的電話響個不停,搞得兩人反倒沒有時間多溝通幾句。
接近十一點的時候,李強尋個空子問一句,“小陳,你昨天去胡營鎮,談得不太好?”
一邊問,他一邊掃一眼周遭的人,那幾位見狀,主動走遠了幾步。
“決定中止合同,”陳太忠看一眼市委的老大,心說你不該在這種事情上插手吧?
李書記眉頭微微一皺,還真是有人找到他關說了,不過他自己心裡清楚,別看他是堂堂的市委書記,在這件事情上,發言權還真不如小陳。
耳聽得小陳如此回答,他就越發地不想摻乎了,當然,他也要表現出自己的爲難來,“有人託人給我打招呼,說發下去的錢難收,希望咱能回心轉意……這個環節,不會影響整個項目吧?”
“有本事他別收上來,”陳太忠冷笑一聲,“沒聽說過,違約一方還有道理。”
“你有信心就好,”李強微微一笑,也不見有什麼惱火的,接着他的手機就又響了,少不得走到一邊接電話,“小巨不在身邊,這電話鬧死人。”
也不知道巨中華和趙根正達成什麼共識了,陳太忠看着李書記接電話,心裡沒由來想起了這番因果,緊接着他又微微搖頭,調整走趙根正的事兒,老李可是一直都沒個交待……
李強接完電話回來,臉上的表情有點怪異,他摸出一盒煙來,派給陳太忠一根,自己又叼上一根,抽了兩口之後,才低聲問一句,“手段有點激烈了吧?”
嗯?陳太忠訝異地看他一眼,沉聲發問,“什麼手段?”
“朝田紀檢委去了胡營鎮,帶走了鎮長,”李強以極低的聲音回答,看到他怪異的表情,眉頭才又一皺,疑惑地問一句,“不是你乾的?”
“不是我,”陳太忠搖搖頭,“我還等着他這兩天還錢呢。”
“還錢……嘿,”李書記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一個小小的鎮長,就算你把他全身的零件都算上,拆開賣,也做不了六千萬的主,這根本是胡鬧,“你真這麼決定了?”
“他可以說錢不夠,”陳太忠笑着回答,不過那笑聲裡,帶着若有若無的殺氣,“我是一向不怕事大的。”
“唉,”李強聽得搖搖頭,“青禾區的區長都嚇得找我來了。”
此刻的林區長,那不是一般的不好過,自打昨天見了陳太忠的跋扈,以及劉書記的態度,他心裡有一種強烈的不安,當天晚上就沒命地打聽消息,
最後他才從八一禮堂附近的街道辦瞭解到,開發這塊地的不止是京潮公司,還有一家本省的公司,這個公司幕後的老闆——可能是馬老大的兒子。
這個消息是很隱晦的,劉書記能知道,是有人家的路子,而林區長能打聽到,卻是多虧了該街道辦裡的某人,認識馬公子身邊的一個幫閒。
聽說是這麼回事,林區長好懸嚇出尿來,當天晚上就託人跟李強打招呼——胡營鎮收的那六千萬,被他用掉一部分,而且是不可能找回來了。
不過李強好歹也是一方諸侯,自是不會輕易答應人,只回答說幫着問一問。
不成想,這還沒問出什麼眉目,今天上午九點多,市紀檢委派了人來,通知區委說邸軍可能涉嫌挪用公款,然後直接去胡營鎮帶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