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勤勤?”陳太忠下意識地皺一下眉頭,這個名字,真的是很久遠了,久遠到恍如隔世一般。
恍惚過後,他又看一眼這個李則,微微點一下頭,同時伸出手,“培訓班的同學吧?”
這貨看上去面嫩,但絕對是過三張的中年男人了,只可能是培訓班的同學。
“是,”李則笑着點點頭,同陳書記握了握手,“去年年底的培訓班,她還跟我說起來,你是她的朋友。”
“小蒙人不錯,”陳太忠笑着點點頭,“老李你這也是搭上天線了。”
“哪兒啊,僅僅是同學,”李行長笑得很謙恭,在那一屆中行的培訓班裡,蒙勤勤屬於那種絕對耀眼的主兒,她的容貌不算絕豔——中行的美女真的不要太多,不過只說容貌,她也絕對夠吸引人。
李則不願意跟行業內的美女打交道,因爲那很可能讓他莫名其妙地得罪了人,但是他很驚訝地發現,班裡的同學,一窩蜂地討好蒙勤勤——不論男女。
後來他才知道,合着這是蒙藝的獨生女兒,是蒙藝的女兒啊,年輕的局候補,不出問題的話,就是下一屆的局委,堂堂的副國級領導。
所以他也嘗試着接觸一下蒙勤勤,不過大抵還是保持着適當的克+ 制——這種主兒離一般人太過遙遠了,想要做朋友,都沒有做朋友的資格。
他這番剋制,倒是讓蒙勤勤放下了些警惕心。有一次閒聊了兩句,蒙勤勤問他,北崇是不是恆北的,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她說那裡的區長是我的朋友。
北崇區長,就比局委的女公子容易接近多了,李則記在了心上,不過回來之後,他事務繁忙,就將此事撂在了一邊。直到北崇在抗擊非典的過程中大出風頭。他才猛地想起此事來。
接下來,就是北崇的苧麻文化節,此時的李則,已經徹底打聽清楚。陳太忠是個什麼樣的人。但還是那個問題——他缺少跟此人溝通的緣由。
這次一聽說是糶米渠和太忠書記。他就果斷跟了過來,這樣的機會,不是隨時都有的。
她最近還好嗎?陳太忠很想問一句。可是轉念一想,已經橋歸橋路歸路了,那個小辣椒一般的女孩兒,該有自己的幸福,於是點點頭,“前一段時間在首都,見到尚阿姨了……小蒙現在在哪裡?”
“還在總部,本來她可以去香、港的,不過她沒去,”李則笑着回答,“我是早聽說陳書記的大名了,一直無緣得見。”
“有什麼大名,就是窮山溝的一個土老帽,”陳太忠不以爲意地笑一笑,“哪裡有你們這些金融精英令人羨慕……苑總,安排大家幹活吧。”
他對李則半冷不熱,不過因爲有蒙勤勤的因素,倒也沒有太過冷淡,只是保持了禮節上的尊重。
苑濤也感覺到了這一點,心裡就是一動,他是很渴望得到中行的貸款和團購的,而李行長對陳書記的態度,讓他看到了一些可能性。
所以,他逮個機會,悄悄地問李行長,“這個蒙勤勤,是怎麼回事?”
“那是蒙藝的女兒,”李則低聲回答,他倒是不怕告訴苑總這個,他跟蒙勤勤同在中行系統,省科委的人不可能在這一點上超越他,更別說,他跟她還做過同學。
所以,他還重重地補充一句,“政、治局候補委員,明白吧?”
“哦,原來是她,”苑濤點點頭,不管是蒙藝還是蒙勤勤,距離他實在太過遙遠了,當然,相關的八卦,他還是知道一些,“蒙藝一直就很看重陳太忠的,鳳凰科委也是蒙藝扶持起來的。”
“你們科委,這次是真的請了尊神過來,”李則感觸頗深地點點頭,然後又疑惑地問一句,“他跟你什麼關係?”
“是我們這個公司的顧問,”苑濤不無得意地回答,此前他並不知道,陳太忠還能跟李則搭上這樣的關係,要不然早就搬出此人了——一個是北崇的書記,外省來的幹部;一個是朝田中行的支行行長,土生土長的恆北人,誰能想到這兩者有交集?
總算還好,現在知道也不算晚,他想一想之後,又開口補充一句,“穆老大出面請來的。”
“哦,”李行長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陳太忠走過來告辭,“苑總,沒事的話,我就走了,我把糶米渠工地孟志新的電話留給你,你倆商量一下,聘請幾個北崇的保安或者施工人員,有我北崇人在,倒是要看誰敢在這兒再撒野。”
“這主意好,”苑濤笑着拍手,然後看一眼李則,“晚上叫上孟老闆,一起坐一坐吧……李行長有空嗎?”
他點出了科委和陳太忠的關係,就一直等着李行長主動開口,不過李則硬是沉得住氣,死活不肯開口——李行長不是自矜身份,而是不想太過主動,以致自取其辱。
對於李則這個位置的人來說,蒙勤勤遙不可及,陳太忠同樣是遙不可及的,銀行的人能有什麼?只是有錢,而陳太忠不缺錢。
陳某人對他的忽視,同樣被李行長看在了眼裡,這一來從側面證明了北崇確實不缺錢,二來則是提醒他——兩個人真的是生活在不同的圈子裡,人人都要巴結的中行支行行長,被對方華麗地無視了。
而苑濤的意思,他也心知肚明——你等着我開口,可我就是不說。
直到此刻苑總給他個臺階,他才笑着點點頭,“是啊,陳書記,相請不如偶遇,給個面子,今天晚上我做東了。”
“李行長和苑總……這是?”陳太忠奇怪地掃一眼二人,“你倆在一起,是談什麼呢?”
“談貸款,談團購,”苑濤笑眯眯地回答,毫不猶豫地將了李則一軍。
“哦,”陳太忠點點頭,心裡就知道,苑總是要借自己的勢了,可銀行哪裡是那麼容易發善心的?於是他笑眯眯地看李行長一眼,“省科委這項目,應該算不錯吧?”
“項目是還可以,但問題是連啓動資金都沒有,還差着教委買地的錢,”李則無奈地聳一聳肩膀,很乾脆地回答,“手續也不全,你也看到了,市建委有意找碴……憑良心說,這個項目的風險並不算小。”
“你這話說得倒是明白,”陳太忠聽得笑了起來,對方願意敞開了說,他也不藏着掖着,“穆老大找我做顧問,有我盯着,這兒出不了岔子……這樣夠不夠?”
“問題是,您這屬於個人因素,套不進貸款的任何一項,”李則苦笑着回答,“如果我是省行一把手,那絕對沒問題,但我只是個支行行長,別人一計較,我就抓瞎了。”
“這個我知道,”陳太忠擺一擺手,很直接地發問,“金融這些我不懂,但是苑總這兒急需資金,你們急需團購的住房,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規則嗎?”
我們哪裡急需住房了?李則心裡苦笑,省科委來談團購,是對解放支行下面的職工,正經像他這種支行的行長,早就在市分行有了房子,他還不在分行住,嫌不方便——在外面,他有更大的房子。
所以省科委談的團購,對分行來說,還真是無所謂,不過他也不能直接這麼說,要不然,今天這個場就算白趕了。
他沉吟一下發話,“規則是沒有,不過北崇願意用財政擔保的話,我就豁出去,交陳書記這個朋友了……最少貸五千萬。”
“太忠書記,”苑濤聞言,刷地就將頭扭向了陳太忠,眼中放射出希冀的光芒,“只是擔保一下,李行長算很給面子了……你知道的,咱這兒肯定掙錢。”
“這不可能,”陳太忠搖頭,斷然地拒絕了,“我這個人最討厭財政擔保,而且北崇不會爲任何北崇之外的單位和個人做財政擔保……錢我賠得起,但是這個漏洞,我開不起。”
“嘖,”苑濤悻悻地咂巴一下嘴巴,他能理解這個心情,但是總覺得……十分遺憾。
“陳書記就是這一點,讓我特別佩服,”李行長笑眯眯地伸出個大拇指來,一點不因對方的拒絕而惱怒,“有底線,講分寸……跟蒙勤勤說得一樣。”
“小蒙會跟你說這些?”陳太忠的眉頭微微一皺,蒙勤勤怕是也不知道,我做事有這些原則,其實還是你丫自己腦補的吧?
不過,李則接近他的目的,實在是昭然若揭,關於這一點,他心知肚明,所以也就懶得多計較,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撇一下嘴,“看來你倆關係不錯。”
不錯的話,我至於巴巴地巴結你嗎?李則心裡輕喟一聲,事實上,某人猜得不錯,這番評價不是出自於蒙勤勤之口——李主任和小蒙就沒近到那一步,不過是李某人根據自己的瞭解,杜撰了一些相對靠譜的話。
當然,他也不會說自己是杜撰的,這種客套話,說一說就可以了,誰會當真呢?
正經是陳太忠幫省科委關說,李則婉言拒絕,這有點惹人的嫌疑,可是搞金融的人,真的是不能亂開口子,否則那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總算還好,他自己也有點想法,“我倒是有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