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在五分鐘之後,就傳到了苑濤的耳朵裡,他此刻正在省科委開會。
一時間,苑總勃然大怒,穆主任才一離開會場,他就跟着追了出去。
穆樺這個人,大多時候是能放下架子的,但是同時,他的性格是有一定執拗的,聽完小苑的彙報之後,他鐵青着臉發問,“京潮的施工隊,咱們能不能聯繫上?”
“那是掛靠在中建十三局下面的,”苑濤知道老闆想問什麼,但是……這不現實,他苦笑着回答,“就算請來了,也是幫大爺,不好伺候不說,人家不可能答應墊資太多。”
穆樺沉默了大約三四秒鐘,果斷地發話,“你讓陳太忠幫着找,天南有個京華房地產很厲害,可以借用他們的施工隊。”
“讓他幫着找?”苑濤登時就愕然了,他知道自家老闆是外柔內剛的性子,但是這麼剛烈的時候,也真是不多見,“這個公司,是咱科委控股啊。”
這個我用得着你提醒嗎?穆樺這次真的是被氣到了,自己在外省找施工隊,都被市建委的人拿來嘲笑,此仇不報,他還有臉當這個科委主任嗎?
而且這段時間,隨着跟陳太忠的接觸,他對這個年輕的人瞭解越來越多,所以他斷言,“小陳這個人做事,看起來無法無天,其實是很有分寸的,聽我的……你就聯繫他吧。”
“苑總你在開玩笑吧?”陳太忠接到這個電話,真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清楚省科委的現狀,更知道這是黎明前的黑暗,闖過這一關,那就是海闊天空了。
他清楚的,省科委自然也清楚,所以年輕的書記完全想不到,省科委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穆老大做事,也太不拘一格了吧?“你們控股的啊,要我找施工隊?”
“你沒控股。但是你入股了嘛。也是利益相關,”苑濤笑眯眯地回答,“穆老大對你的評價非常高,說你做事。其實是非常有分寸的。”
那是。哥們兒一向是講究人啊。陳太忠聽到這話,頓時大生知音的感覺,老穆。不枉哥們兒一直這麼支持你,不過他還有點疑惑,“可是,省科委不讓內部人插手,我這個股東插手,會不會有點不好?”
“他們是沒幹過,胡來,陳書記你經驗豐富啊,”苑濤見他推三阻四,心中反倒生出了點好感,“老大都點名了,京華房地產的施工隊就不錯。”
“丁總的施工隊,還是有點小了,”陳太忠聽他這麼說,索性就也放開了。
說實話,丁小寧搞的是房地產,不是建築工程,要說工程監理什麼的,她那裡不缺,但是施工人員,還真沒多少,倒是有一支施工隊伍,是掛靠在省建下面的,但多是用來救急的。
總之,京華在施工方面不是強項,不過基礎的架子是有,監理和技術骨幹都沒問題,就是缺少具體的施工人員——她沒必要養這樣的閒人。
用部隊上的話來說,就是有軍官沒士兵,給施工隊挑刺,那是絕對沒問題的,但是自己施工,要先培養士兵。
當然,京華的友好合作夥伴就多了去啦,想拉隊伍也能直接拉起來,但是陳太忠想一想,決定還是另外推薦一家,“我推薦天南公路局的施工隊給你吧。”
這支施工隊,就是許純良一手搞起來的,許主任因爲是官身,不好出面,交給了自己的同學打理,後來的永蒙公路,也是這支施工隊乾的,不過那時,高雲風就介入了。
目前在管理這支施工隊的,是高雲風和田強,他倆加上許純良,是三個省部級幹部的衙內,這種級別的衙內,能合夥在一起做生意的,真的不多。
可是這三人,還就堅持下來了,其中高勝利退居二線了,高衙內就少了很多張牙舞爪,而田立平目前還是省工會主席,在有的地方,說話也算頂用,兩人身份相當。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許純良,許紹輝是天南第一號強副省,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有許衙內坐鎮,而他又不是親力親爲,這個小團伙就能保持暫時的穩定。
然而真要說起來,陳太忠的存在,對這個小團伙也起了一種潤滑劑的作用,比如說,田強偶爾跟高雲風炸個刺——高公子看在田甜的份兒上,能計較嗎?
目前這個施工隊,手裡的活兒不少,交通廳的活兒能接,省工會的活兒也能接,科委的房地產,活兒更能接了。
所以這個活兒介紹給這支隊伍,顯然更恰當一點,金橋銀路草建築,但是這麼大的盤子,就算是草,量在那裡擺着呢。
“那行,只要有資質就行,”苑濤笑着回答——資質什麼的,這不算難爲人,省科委開發這麼一大塊地,施工隊沒有資質,那是不可想象的。
反正這東西,掛靠一個單位就有了,交點管理費而已。
“那我聯繫他們,”陳太忠掛了電話,心裡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哥們兒其實只想幫北崇打幾口井,結果一不小心,就成了省科委的顧問,然後又是一不小心,成了科委房地產公司的股東。
現在,更是要參與房地產公司的投標了,這還真是……主角光環啊。
事實上,這是他有點妄自菲薄了,在這個大發展的年代裡,有些事情,還真是一步趕上,就步步趕上了,如此起家的人物,真的不要太多。
他將電話打給許純良,許主任沉吟一下,很直接地發話,“你把丁小寧也叫上吧,雲風剛投中了兩個大橋,賺得不是很多,但這是公司發展的機會,必須全力以赴。”
許純良一直就是這麼個人,他剛組建施工隊的時候,就要實現全機械化操作,有點不接地氣,但是他始終有自己的堅持。
像現在接了橋樑活兒,正是大撈特撈的時候,他卻是想到,以後還要幹這樣的活兒,一定要把活兒幹漂亮了,要把經驗積累出來。
“哪兩個橋?”陳太忠聽得有點好奇。
“上谷龍延峽大橋,和尾河大橋,”許純良的回答裡,帶着一點點傲氣。
“龍延峽大橋?”陳太忠聽到這座橋,真的是有點呆了,他在素波幹了一年多的文明辦副主任,相關信息還是知道的,光這一座橋下來,怎麼也得一個多億,“這橋不是讓中鐵的拿走了嗎?”
“中鐵就很大嗎?”許純良不屑地哼一聲,過了一陣,他又嘆口氣,“反正我許家不跟別人爭,別人也不領情……我又何須考慮他們的面子?”
明白了,原來還是因爲許紹輝沒有當上省長的怨念,陳太忠這一刻,是徹徹底底明白了,不過許紹輝升省長……那種層次的角力,他實在是夠不着,“那行吧,反正這邊活兒也不大,工期也不緊張,我是擔心雲風他們沒活兒幹。”
這話若是給苑濤聽到,肯定就一口老血噴出去了,一百多畝地,合着八萬多平米,就算容積率是三,也是二十大幾萬平米的建築,每平米工程費就算只有八百,也是兩個多億呢。
當然,工程可以分期搞,但總量是不會變的,這種工程,居然有人說活兒不大?
“都是哥們兒,這話就沒必要說了,”許純良不以爲然地回答,他本就是個率性而爲的脾氣,又出身富貴,些許小錢,在別人眼裡或者很重,但是他真不在意。
頓了一頓,他又點一句,“其實丁小寧接這個活兒,挺好的……杜老大一直都特別關照她,王毅單都說,要是沒有你的因素,京華起碼多掙十個億。”
沒有我的話,小寧也許還在玩仙人跳,不過,大約貞潔是不保了,陳太忠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回憶了,這個感覺令他十分不爽,“反正我是先照顧兄弟了,然後纔是我的女人……願意不願意來,隨便你了。”
陳書記跟穆主任不一樣,他是交流乾部,在天南有着絕對的影響力,只要他願意,找十幾支施工隊過來都不在話下。
只是兩個電話,兩天之後,京華的人就出現在了省科委,不過丁小寧沒來,來的是京華的總工,大致瞭解一下之後,很痛快地交了五千塊,拿到了招標邀請函。
當天下午,一輛奔馳越野車出現在房地產公司的院內,後面還跟着一輛奧迪A6,這是高雲風到了,高公子先去的北崇,二話不說拽上陳太忠來朝田——你丫要是不跟我走,我就不買標書。
明明是你賺錢呢,偏要弄個不情不願的樣子,陳書記很生氣,但是沒辦法,隨着他的位置越來越高,真正的朋友反倒越來越少了,而且雲風賺到的錢,田強和純良都有份。
當然,高雲風這個要求也不算很過分,因爲他說了,三千萬以下的墊資,一年之內都好說,哥們兒就是爲你繃場面來的——那可是三千萬,只說純粹的貸款利息,不考慮任何人爲因素,百分之六點多,一年都有兩百萬。
高公子從奔馳車上跳下來,看一眼旁邊奧迪車裡出來的陳太忠,嘴巴一張纔要說話,猛地就是眼睛一眯。
合着旁邊的樓道里,走出一個妖嬈的女人來,高公子愣了一下之後,笑眯眯地打個招呼,“美女,請問籌建處怎麼走啊?”
那女人看一眼奔馳車邊的男人,又看一眼奧迪車邊的男人,登時笑了起來,“陳書記,這是你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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