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莊仁愕然迴轉的時候,陳太忠漫不經心地吩咐一句,“爲了省得你難做,這麼着吧,你告訴楊斌,就說我們不要外人還債,只許他借我們的高利貸還債!”
說穿了,他是想將債權徹底轉移,自己這邊出頭就更方便了,將來就算對簿公堂也不怕,楊斌總得解釋一下,他爲什麼借高利貸吧?
那就是一個搞臭範曉軍的良機!
聽到陳太忠這話,莊仁先是一愣,然後終於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長出一口氣,好了,**的,終於用不着我難做了。
有了人家這話,莊總當然可以很方便地脫身了,楊斌啊,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對方鐵了心要借給你高利貸,俺老莊也是有心殺賊無力迴天啊。
至於說這幫小混混的真實用意,他也不想去揣測了,能把自己摘出來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我管他們是受人唆使呢,還是說一幫土棍沒遠見?
正好,還省了出八十五萬,一旦借出去,誰知道楊斌這廝還得回來還不回來呢?
越這麼想,莊仁就越覺得這幫混混還算仗義,忙不迭地跑進分局,把事情轉述給了楊斌。
楊斌當然不想借高利貸——換了誰也不想借,$ 尤其是,這幫人根本不把他姐夫放在眼裡,在鳳凰又勢力通天,一旦借了錢,後果之悲慘,那是可想而知的。
不過,到現在。他都沒反應過來,這件事情是衝着範曉軍去地,他只當這幫土棍真是隻想借機討債抽頭,現在再加上個出借高利貸,一樁買賣做兩次,倒也算得上是有經濟頭腦。
可是他還是有點不解,爲什麼這些人昨天在小黑屋裡折騰自己的時候。就沒說要借錢給自己呢?反倒是現在……才提出了這個要求?
他當然不知道這個轉變是陳某人拍腦瓜的主意,一時間就懷疑。是不是莊仁在裡面做了手腳——這傢伙知道我名聲不好,一開始就沒打算借給我錢?
所以,丫挺的出去聊了兩句,就給討債公司的人出了這麼一個點子?
嗯,一定是這樣的,楊斌嘴上不說什麼,心裡卻是起了忿恨。少不得就要再打個電話給自己的姐姐,告訴她:姐姐你所託非人啊。
可是楊嵐登時就聽出點不對勁了,張智慧沒去,而是找了另一個人去出錢救人?這件事……好像不那麼簡單。
尤其是,對方又轉變了態度,要強行借錢給楊斌了,這債權人一變地話,沒準……沒準就會生出許多的麻煩。
當然。她並不認爲,債權人是龐忠澤就會好到哪裡,畢竟那廝是挪用地公款,有人追究起來也會有麻煩,可是,那種情況。事態大致還是在可以控制的範圍內,眼下債權人變成黑社會,前景就真的更不明朗了。
在鳳凰,楊嵐還認識一些人,湊點錢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眼下既然她覺得不對勁了,說不得就要再打一個電話給老公,聽聽老公的看法。
範曉軍見又是楊嵐的電話,真的有點不耐煩了,你那弟弟其實住兩年監獄也不錯。正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可是。他接起電話,聽完老婆地話之後。心裡登時“咯噔”一下,這次,他可真聽出問題來了:這些人,他**的是衝着我來的!
範曉軍能走到眼下這個位置,智商絕對是一等一的,先前由於偏見,他沒有反應過來楊斌那裡遇到的麻煩可能帶給他的災難,但事態發展到這一步,他要再反應不過來,那這個副省長當得就太失敗了。
不過他的反應,又有點出乎陳太忠的算計。
範曉軍最看重地,就是楊斌先因爲欠債被弄進警察局去,然後有人出來還錢了,那邊卻是又變卦了,要其借高利貸!
這個細節,原本是陳太忠在計劃出了差錯之後,做出的補救行動,但是很不幸,範副省長認爲,這個太不合常理的轉折,昭示出了一個極大的陰謀,正在慢慢地向自己靠近。
是的,有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正在yi*他前往。
範副省長認爲,人家把楊斌弄進去,就是想讓他或者他地人前去打招呼,然後對方藉着這條線,才能把楊斌的罪行,慢慢地攀到他身上。
遺憾的是,秦小方那裡,直接頂了楊嵐,不過現在看起來,這並不是什麼壞事,是的,範曉軍的人沒出面關說,對方並沒有抓住把柄。
接下來就是這個轉折了,這個轉折尤爲關鍵,對方見沒有勾出自己關說的人,反倒是把送錢的人勾來了,於是就要變本加厲地折磨起楊斌來,要借給他高利貸。
這一切的一切,無非就是要自己派人出來挺楊斌,好藉機生事!
陳太忠的一系列小算計,因爲這個差錯,被範曉軍很敏銳地發現了,不得不承認,這世界上的聰明人,真地是太多了。
至於鳳凰地人打算如何生事,範曉軍不想去考慮,可能性實在太多了,他需要考慮的是,到底是什麼樣地人躲在幕後,操縱着這一系列行動?
敢不把範副省長放在眼裡,又有能力不放在眼裡的,數遍天南也沒幾個人,再聯想一下前一陣發生在鳳凰市的“中天事件”,幕後黑手,那還用得着猜嗎?
是蒙藝,蒙書記開始出手報復了,毫無疑問!你調戲我嫂子,我收拾你舅子!
收拾舅子倒無所謂,範曉軍也不怎麼心疼,倒是名聲丟不起,當然,更關鍵的是,楊斌的詐騙罪一旦成立,他範某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更何況,要是蒙書記後面還有強手沒發,那麼,弄到最後會是怎麼樣的結局,範曉軍根本都不敢去想……
是的,對方正在一步步地緊逼,接管了債權人的名頭之後,那麼楊斌是否涉及詐騙,就是由那幫人說了算了,還不如留在那個街道辦主任的手裡。
一招比一招狠啊,想到這裡,範曉軍不禁輕喟一聲,對方現在是進可攻退可守,而他這個堂堂的常務副省長,卻是因爲自己的小舅子不爭氣,弄得進退兩難。
範曉軍把陳太忠布的局,猜了一個通通透透,當然,其中最大的破綻,並不是陳太忠的失誤,而是鳳凰市那邊警察局的反應。
沒有人搗鬼的話,最起碼會有相關人等把情況反應到楊嵐那裡,而不是讓楊斌關了一夜後,主動打電話給姐姐求救,範副省長對下面人急切上進的心思,是相當瞭解的。
可是話說回來,他猜透了又能怎麼樣?這是一個死局,沒有解的死局。
不管楊斌的話,人家下一步鐵定是坐實詐騙罪了,順勢摸到他這裡;可要是管的話,人家一開始就擺明態度了:熱烈歡迎範副省長插手此事!
是的,管的話,怕是結果只會讓他更被動!
聽到老公在電話裡半天不出聲,楊嵐有點着急了,“老範,到底該怎麼辦,你說個話啊。”
“怎麼辦?涼拌!”範曉軍怒吼一聲。
“跟你那個弟弟說啊,他再不老實,我扭了他親自送進監獄裡去!”他的心情實在是太糟糕了,根本顧不得保持什麼形象了,“都是什麼玩意兒啊,對了……”
他猶豫一下,再嘆一口氣,“小嵐你這次做得不錯,沒有擅自做主,而是先問我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要不給我打這個電話,後果……”
“唉,後果不堪設想啊,現在起,你不要再管你弟弟了,就告訴他,老老實實地在分局裡呆着,沒我的話,不許出去!”
掛斷電話之後,範曉軍無奈地閉上眼睛,身子重重地躺進了座椅裡,腦子裡不住地盤算着:我該怎麼辦呢?
好半天之後,他才無奈地撇撇嘴,長嘆一聲,爲政的藝術是什麼?是鬥爭嗎?不,在中國官場裡當政,首先要學會的,會妥協!
必須要低頭了,向蒙藝低頭!一時間,範曉軍覺得頭痛無比,他痛苦地捶捶自己的腦袋,在天南的政壇上,他不能再自由自在地縱橫捭闔了。
事實上,他並不知道,要是真任由楊斌事件發展下去,到底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可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已經知道的事情,而是未知的事情。
懷着對未知事情的敬畏,他伸手哆嗦着拿起了電話,是的,習慣了人們的恭恭敬敬、前呼後擁,他不想丟掉屬於他的、喧囂的榮耀,死都不想。
下一刻,他撥通了嚴自勵手上拿着的那部手機,語氣非常恭敬,“請問,是嚴秘書嗎?我是範曉軍,有點事情,我想單獨地向蒙書記彙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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