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穩定一下心神,打開門招一下手,把胡衛東叫了進來,示意他坐下,沒有再說什麼話,而是端起茶杯,輕描淡寫地品起茶來。
見他這副做派,胡衛東心裡恨得牙癢癢的,你個毛頭小夥子,居然敢跟我這麼擺譜?
不過,他也知道,這廝能年紀輕輕在鳳凰市招商辦當上一科之長,一定是有點了不得的背景的,想到這個,他倒也放鬆了下來,施施然地端起茶杯喝起水來,一時間,房裡靜悄悄地沒人說話。
胡衛東明白,陳太忠這個姿態是在等着自己出牌,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很明瞭的,可是,對方卻決不可能知道,在好奇心的驅動下,先撐不住的肯定是姓陳的小子。
所以,他一點都不着急,正好還能借機揣摩一下,對方到底是什麼樣的性格。
果不其然,他喝了沒幾口水,看着茶杯水不多了,站起身去飲水機旁接水的時候,陳科長髮話了,“你來找我,到底是什麼事兒呢?沒什麼要緊事的話,你先跟老劉聊聊?我這邊還有點材料要起草。”
年輕人,果然沉不住氣啊,這麼一陣,就下逐客令了?*
不過,胡衛東倒是沒怎麼計較,越是這種急性子,反倒是越好對付,他一邊灌水,一邊笑嘻嘻地回答,“我來找你。是想麻煩陳科長一點事兒。”
這丫不是廢話嗎?臨河離鳳凰不遠也得有四五個小時的車程呢,陳太忠咳嗽兩聲,“這個我知道,你能不能先說說,我要幫你辦好了事兒,我們招商辦能得到什麼呢?”
你們招商辦——能得到什麼?胡衛東心裡狠狠地鄙視了一下對方,直接說你自己想得到什麼就完了。跟招商辦有什麼關係啊?
“這個,就看你想得到什麼了。呵呵,”他輕笑一聲,將杯子放在飲水機上面地純淨水桶上,轉身去拿陳太忠的杯子爲其接水,一點不自然的感覺都沒有。
“只要我們能力範圍內的,一切都好說,而我們要麻煩陳科長做的。其實只是那麼一點點,就一點點……”
陳太忠坦蕩蕩地受了他爲自己打水的舉動,大人物見多了,他還真沒把眼前這位放在眼裡——雖然按說,計劃科一般都是實權科室。
他輕聲笑笑,“呵呵,好吧,我承認你勾起我的好奇心了。不知道我這麼一個小科長,能爲你們做點什麼?”
“我們出一百萬,一百萬,”胡衛東豎起一根手指,他自認,已經掌握了眼前這位地喜好和心態。倒也不怕砸錢出來了,“想麻煩陳科長幫忙說幾句話……當然,您有其他條件,我們還可以考慮。”
“一百萬……好多啊,我還真不知道我的嘴這麼金貴,”陳太忠陽光燦爛地衝他笑笑,“呵呵,到底是什麼事兒呢?”
“就是那個鑫盛鋁材廠,將來國安再找陳科長來取證地話,能不能麻煩你適當地說一說。其實韓剛跟劉志偉的私人關係很好……是什麼事兒都不瞞着他的那種?”
陳太忠原本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饒有興趣地打量他呢,聽到這話。他的笑容越發地燦爛了起來,心裡卻是無比地震驚。
這個胡衛東,不是範如霜派來的!
不過,雖是如此猜測,他最終還是要落實一下,“呵呵,國安啊,我跟他們已經解釋完了,他們怎麼會再派人來問我呢?”
“他們會來的,”胡衛東莫測高深地笑一笑,“這個,不需要麻煩陳科長,我們只需要您在適當的場合,把這話說出來就行了。”
嗯?陳太忠這下可是犯嘀咕了,說起陰人來,他可是一等一地好手,雖然他的大局感不強——有時候是過強,可他還是明白了一件事,有人要對付範如霜了。
這個事實,讓他有點驚訝,擱給別人或者還不太清楚,但他多少知道一點,在臨河鋁業,範董事長是極其強悍的存在,這七八年下來,反對的聲音已經被她清理得七七八八了。
“這我就有點搞不懂了,”他謹慎地措辭着,想借此騙出更多的信息來,“事實上,韓剛……範董的兒子,是不太可能跟劉志偉沆瀣一氣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這誰說得清楚呢?呵呵,”胡衛東眼珠轉轉,心裡卻是有點鄙夷,小子,幾句無傷大雅又不用你負責的話,都一百萬了,你丫還嫌少啊?
這話真地無傷大雅的,在他們的計劃中,陳太忠甚至都不是很有用的棋子,無非是位置比較關鍵而已,再說,他要求的也只是一種很含混的說法。
“關係很好”——這種說法不過帶了一點暗示或者說心理誘導就是了,引發再大地事情,陳某人都不需要負任何責任。
而現在,陳太忠的表現,看在胡衛東眼裡,那就是有點獅子大張嘴的意思了,這怎麼能讓他不產生些許的鄙夷?
該適當地放一放了,他覺得有必要讓這個傢伙清醒清醒,少不得就站起了身來,“這樣吧,我出去跟老同學聊一聊,陳科您也再琢磨琢磨這事兒。”
胡衛東並不怕陳太忠向範如霜打小報告,事實上,這倆人根本沒有任何接觸,而且,陳某人的舉報,導致韓剛陷入被動,兩方說是有點芥蒂還差不多。
別說,他一走,陳太忠還真是費起心琢磨起這件事來了,這胡衛東身後的勢力,按說也應該不小地。能指使動安全局再來自己這兒調查,能量少點怕是都不行。
考驗哥們兒政治智慧的時候到了!
想到這個,他的心裡沒由來地多了幾分興奮,異曲同工的是,他居然也隨手拽了幾張紙過來,抽出派克金筆,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
可是。這不畫還好,越畫他就覺得自己是一腦子地漿糊。琢磨來琢磨去,他只琢磨出一點來:看來,哥們兒是得選邊了!
稀裡糊塗地選邊嗎?這是他無法容忍地事情,他甚至都不知道胡衛東背後站了什麼人,消息如此閉塞怎麼能行?
說不得他只能又打一個電話給廖宏志,想知道對韓剛那邊的調查,到了什麼樣地地步。有結論了沒有?
“結論是早有了,呵呵,韓剛確實是不知情的,更別說他老媽了,”廖局長在電話那邊輕笑一聲,“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怎麼……他們找你去了?”
“找是找了,不過……這人不對啊。”陳太忠苦惱地嘆口氣,“真是地,都是什麼事兒?”
廖宏志聽他吞吞吐吐的,也就懶得問他細節了——這廝是牛皮糖,沾上甩不掉的那種,更要命的是。這牛皮糖經常一拍腦瓜,就能想出個把很雷人的主意。
不過,送佛還是要送西天的,他只能埋怨下面的人招呼沒打到,“哦,範如霜地人沒去?要不要我再找人過去找找碴,施加一點壓力?”
“對了,”陳太忠又想起個問題來,“這種壓力,隨隨便便就能施加嗎?”
我。廖宏志差點被這話噎個半死。這麼操蛋的話,你也能說出來?“陳科。這要不是看在你和……和紫菱……和荊老關係不錯的份兒上,我根本不會管的,你明白不?”
“那奇怪了啊,”陳太忠一聽,知道自己不領情,惹着這位了,少不得就要把事情解釋一下,“有人說,還能說動國安來找我談心啊……”
“那純粹扯淡,”廖宏志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事兒有文章,不過,他真的不想打聽細節,“我們這兒具體案子,各管各的一攤,有些人鼻子底下長一張嘴,就敢胡說八道,你不要信。”
咦?這倒是蹊蹺了……擱下電話,陳太忠撇撇嘴,沒錯,他是搞明白了一點事兒,可是卻覺得自己越發地糊塗了。
先拖着吧,他決定了,吳言最近忙得很,他又不想再去唐亦萱家了,想找個人問計都不知道該找誰,總不能去找張新華吧?
剛做出決定,胡衛東又進來了,衝他笑笑,“呵呵,中午了,陳科,有空吃個便飯嗎?”
劉德寶也跟着進來了,笑着點頭,“是啊陳科,早就答應好我一頓了,總是不給面子,今天總不能再拖了吧?”
“嗯,我看看啊,有什麼安排沒有,”陳太忠假惺惺地翻翻書桌裡的筆記本,心裡卻是大恨:靠,這會兒哥們的手機就不知道響了?
他不想跟這二位吃飯,一點都不想,吃人地嘴短,更何況還有一個打算跟自己小弟搶義井街道辦主任的傢伙?
第五百六十章 解圍的電話
可世上事還真就這麼奇怪,往常那些莫名其妙來的電話,真的數不勝數,可偏偏地今天陳太忠需要隨便來一個解圍了,卻是半天都沒等來一個電話。
說不得,他就要咬咬牙了,靠,既然你們錢多要上杆子請客,那吃也就吃了,吃了不辦事……你倆咬我啊?
陳太忠心思重重地合上筆記本,擡頭看看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這二位,陽光燦爛地笑笑,心裡卻是有幾分無奈,“呵呵,沒什麼安排……”
就在這個時候,陳某人地手機響了,終於制止了他再次操一次蛋的想法。
來電話的是一個清脆甜美的女聲,“陳科長你好,我是荊紫菱,請問你在鳳凰嗎?”
“哦,哦……”陳太忠嗯嗯啊啊兩句,“那個……不好意思啊,我中午有飯局了……哦?王處長也來了?好好,那我一定去。一定去!”
說着,他將手機拿下來,衝着那二位攤攤手,無奈地笑笑,“唉,沒辦法,嘖……外地來個領導。那啥,實在抱歉啊。”
聽到耳朵中“嘟嘟”的掛斷音。荊紫菱又好氣又好笑,她轉頭看看正在開車地荊俊偉,“這傢伙真過分,拿咱們當擋箭牌。”
“呵呵,人在江湖,總是有這樣和那樣的不得已,”對這一點。荊俊偉有着深刻的體會,“商場是這樣,官場也是一樣……對了,你沒跟他說,咱倆來鳳凰了?”
“那傢伙隨後就掛了電話了,”荊紫菱有點憤憤不平,雖然陳某人對她的無視由來已久,她已經司空見慣了。“不過他要借我的電話擺脫困境,中午肯定沒什麼安排吧?”
“嗯,紫菱你是越來越會看問題了啊,”荊俊偉不疼不癢地誇了她一句,擡手又在她地臉上捏了一下,“要不等你畢業。來幫哥哥管理這個焦化廠吧?”
“我纔不呢,我要自己搞個廠子,一定把你地廠子比下去!”荊紫菱噘起了小嘴,“省得你總是說我智商太高,情商不足。”
“我是說你閱歷不足!”荊俊偉又好氣又好笑地看看自己地妹妹,“誰說你情商不足了?我看你比陳太忠都不差多少!”
當然,他以爲自己這話是在夸人,陳某人年紀輕輕就身居要職,又負責招商這一塊,情商怎麼可能低得了?所以說。有時候搞清楚事實地真相……還真是件很殘忍地事兒。
這兄妹倆來鳳凰。肯定還是因爲焦化廠的事兒,不管怎麼說。五六千萬的廠子,慎重一點是很有必要的,所以,荊俊偉打算趁着正月裡自己不忙的時候,敲定這件事,省得自己回了北京之後,三天兩頭地往這裡飛。
至於說荊紫菱,一方面是受了哥哥的委託,幫忙操心這個廠子,另一方面,反正她在放寒假呢,寒假黨……總是喜歡到處亂串的。
邢建中肯定是不可能現在就來鳳凰地,不過這可是正合荊俊偉的心思,他打算借這個機會,多跟陳太忠接觸接觸。
陳某人不但是他爺爺的忘年交,在官場中也混得如魚得水,連蒙藝的關係都攀得上,又是鳳凰的地頭蛇,把這種人招呼好了,他來鳳凰的概率,最少能降低一半。
他尤爲注重的,就是陳太忠不把荊紫菱當回事,是的,他知道自己地妹妹有多麼漂亮,在北京多少年了,美女他實在見得太多了,可是他敢很負責地說一句話,沒人比自己的妹妹更漂亮。
以後,估計也難遇到!
能不把自己妹妹的美貌當回事的人,真的很少見,尤其是官場中人,見到那種傾國傾城級別的美女地時候,第一反應多半都是琢磨,我採取什麼樣的辦法,才能得到此人,荊俊偉太清楚大權在握者的心態了。
所以,陳太忠在他眼中,就是一個難得的主兒了,前文說過,荊俊偉其實很愛護這個異母同胞的妹妹,他可不想妹妹因爲顧忌自己的鉅額投資,而額外付出什麼代價。
也正是出於這種考慮,他甚至沒有盤算過把邢建中的焦化廠拉到素波的可能性——鳳凰這兒,有陳科長的嘛。
當然,雙方情投意的話,那就不在他地考慮範圍之內了,妹妹早晚都要嫁人地,只要你情我願,他這個做哥哥的也只有高興地份兒。
陳太忠肯定是做夢也想不到,荊俊偉決定投資的原因之一,竟然是他見慣了仙界美女之後培養出的高眼界!
再加上陳某人手中可能存在不少甲骨文的骨片,荊俊偉想不巴結此人,都不可能!
還好,兄妹倆嘀咕了沒幾句之後,陳太忠就打來了電話,“小紫菱吧?呵呵,剛纔有倆特討厭的傢伙……嗯,你找我什麼事兒?我是在鳳凰啊。”
聽她說已經跟荊俊偉來了鳳凰,陳太忠輕聲一笑,“好啊,中午我給你們接風,讓我想想去哪兒啊……嗯,就去碧園大酒店吧,你們知道不知道怎麼走?”
等荊家兄妹一路打聽着來到碧園的時候,陳太忠已經定好了包間,兄妹倆走進包間的時候,他正在打着電話,“……就是臨河鋁業嘛,你老家不是臨河的嗎?居然一點都不清楚?”
見到兩人進來,他點點頭指指電話,不多時又嘆口氣,掛斷了電話,悻悻地撇撇嘴,再擡起頭時,臉上已經是笑意昂然,“呵呵,這地方不太好找?我要不是有事,就接你們去了……”
“哈,陳科長真忙啊,今天可是才初六呢,”荊俊偉笑笑,將衣服掛進衣帽櫥裡,一屁股坐到他旁邊,“怎麼,臨河又有項目了?”
“不是項目,是煩人事兒,”陳太忠咂咂嘴,剛纔劉德寶和胡衛東走後,他又琢磨一下,發現自己對臨河鋁業那邊,根本沒掌握了多少消息,是的,信息不明朗的情況下,沒辦法選邊。
那麼,他就要四下打電話問問了,可遺憾的是,這半個小時內,他不停地打電話,也沒找到對臨河鋁業瞭解的人。
這麼大個鋁廠,哥們兒認識的人裡,就沒有跟那兒有聯繫的?這讓他感覺到很不爽,非常地不爽——看起來我這人面兒很差的嘛。
就在他打算跟秦連成了解一下情況的時候,荊家兄妹進來了,他不得不撇下這一點不快,“老荊,這一路開車辛苦了吧?住宿安頓下來沒有?”
荊俊偉還沒說話呢,荊紫菱也掛好外套走了過來,她穿的是新款的蕾絲花邊緊身羊毛衫,長長的羊毛衫下襬甚至包裹住了她挺翹的臀部,下身是淺棕色牛仔褲,腳蹬一雙棕色的半高跟低腰小皮靴,整個人顯得越發地頎長。
“臨河鋁廠啊,什麼事呢?我有同學在那裡呢,”她笑吟吟地坐到桌邊的椅子上,卻是沒往沙發這邊走,“好像她爸爸還是個領導。”
雪青色的羊毛衫襯得她的肌膚越發地白皙,陳太忠一時看得眼有點發直,“呵呵,小紫菱是越來越漂亮了啊。”
他原本就有一點點若有若無的“紫靈情結”,這情結的存在也有那麼三五百年了,雖然他總是刻意地讓自己不去想一些事,可那些事總會在不經意間,時不時地冒一下頭。
對上這個氣質長相和身材都同紫靈相仿的女孩,這種情況尤其嚴重一些,這一刻,他甚至想找一套華麗的霓裳羽衣讓她試穿一下,看看兩人到底有多像。
當然,他這誇獎,也不過是隨便說說的意思,以前的陳某人只會小看和鄙視別人,這一世,他覺得,適當地誇誇人是不錯的,尤其是在即將打開什麼話題的時候。
你又來了!一時間荊紫菱被他弄得有點哭笑不得,“我說陳科長,你做人不要這麼市儈好不好?一有事兒就想起來夸人了?”
“嘖,紫菱……”荊俊偉可是沒防住,自己的妹妹還有這麼一招,登時有點坐蠟,哥哥跟你說了好幾回了,跟陳科長搞好關係很有必要的。
(昨天去接一個朋友,出現了點意外,沒能趕回來,第二更沒更,抱歉了,現在補上,過年期間,可能更新時間不會很穩定,風笑儘量爭取穩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