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趙未平張大嘴巴,衝動地說:“我、我——”
蔣玉雯催促道:“你說,你說呀?”
趙未平長長打了個“咳”聲,腦袋往椅背上一靠,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蔣玉雯一見趙未平的這個舉動不覺也動了氣,她“嚯——”地站起身,杏眼圓睜,面染慍怒地說:“我真服了你了,要讓你說句話費死了勁!”說完,一甩手走了。
正文:
一輪渾圓的明月,孤獨地懸掛在浩瀚的蒼穹之中。安詳、寧靜,把牛ru般的月色灑滿每一個角落。一江秋水,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咆哮和猙獰,宛如處子一般依偎在大地的懷抱之中,又像一條銀光閃閃的玉帶,無聲地纏繞着城鎮、鄉村、土地,延伸向無盡的遠方。萬籟俱寂,世界漸漸地從喧囂和躁動中安靜下來,平穩了心跳和喘息,慢慢地進入了夢鄉,到另一個世界裡去體味酸甜苦辣,去追尋在現實生活中無法實現的野心和夢想。遼闊的原野上偶而傳來幾聲犬吠,傳來幾聲幼兒的夜啼,但隨即又被濃濃的夜色湮沒了,代之以鼾聲、囈語……整個世界彷彿完全沉浸在沉沉的睡意之中,但是,就在此時此刻,也有一些人無心入睡,仍然糾纏在無盡的心緒之中。
這段時間,趙未平的心境始終難以平靜,煩亂的思緒和紛擾的情感時時處於煎熬之中。
成田的班子問題仍然沒有確定。表面上,人們還是一如既往地開會,談話,微笑,閒扯,對班子調整的事諱莫如深,誰也不願意去觸動那個敏感的話題,而實質上又無時無刻不在高度關注着哪怕是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
一向低調的趙未平和別人一樣也未能免俗,神經也繃得緊緊的,窺視着任何纖毫變化,尤其是關於自己最終的去向問題,更是攪得他夜不能寐,寢食難安。
從話裡話外透露出的一些玄機來看,錢似海對趙未平的安排好像是手拿把掐的,似乎用不着趙未平自己再去操那份閒心。從韓精忠那兒傳遞來的信息也基本證明了這一點,而社會上關於趙未平即將出任縣委副書記的傳言就像長了翅膀,更是弄得沸沸揚揚,似乎一切都大局已定,可是正面渠道卻沒有任何動靜——這,讓趙未平心裡沒底,無論如何也輕鬆不起來。
這波譎雲詭的局勢,把趙未平弄糊塗了,使他深切地體味到了官場的神秘與深奧。
讓趙未平另一個無法釋懷的問題,就是如何處理與蔣玉雯的關係。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是出乎趙未平的預料的。現在,無論是在自己的生活中,還是在自己的仕途上,都已經自覺不自覺地形成了對蔣玉雯的依賴。
趙未平不得不承認,蔣玉雯就是比自己站得高看得遠,比自己成熟。那麼,與蔣玉雯的關係問題就不可能再回避了。
如果要說趙未平看不出來感受不到蔣玉雯對他的感情的話,那絕對是說瞎話。令趙未平感到困惑的不是別的,而是他確確實實對蔣玉雯說不出“我愛你”這三個字來。
也興許是兩個人太過熟悉了,太朋友了,彼此之間深厚的完全信賴的關係超越了一切,以至於忽略了雙方的性別差異,似乎變成了同類。
趙未平自己始終是這種感覺,但關鍵蔣玉雯是否也是這樣的感覺?
這一點,趙未平搞不清楚。
這一段時間,趙未平思前想後,把同蔣玉雯結識的歷史,從頭到尾反反覆覆尋思了個遍,梳理着一樁樁一件件的往事,使趙未平無時無刻不感受到蔣玉雯對自己的深厚情意。
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不可思議,真是應了那句話: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趙未平就決然想不到蔣玉雯時隔多年之後會回到成田,想不到兩個人會那樣意料之外而又順理成章地重逢,想不到蔣玉雯對自己仍然保持着從前的那種深沉的友誼,更想不到蔣玉雯會竭盡全力地幫助自己一步一步登上政治舞臺,並一帆風順地走到今天。
趙未平的理智告訴他,在對待蔣玉雯的問題上,決不能再裝聾作啞下去了,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去迴避蔣玉雯的感情。如果還單純從老同學、老朋友的角度去看待蔣玉雯爲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那就太沒有人性了。可趙未平又的確不知道該如何邁過友誼這道門檻,去觸摸愛情。
趙未平深知,蔣玉雯同何粼粼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人。
何粼粼是那種純粹的**裸的愛的表白,只要她想做,就不會任何顧忌,就會不管天不管地,爲了愛情而瘋狂,爲了愛情而不顧一切,爲了愛情而撕掉道德的矜持的僞裝,像燃燒的火焰把你整個焚化掉,用不着你去思考、去主動,一切盡在她的掌控之中。
蔣玉雯則不同。
不能說趙未平不瞭解蔣玉雯,可又不能說是真正瞭解她。
在趙未平的眼睛裡,蔣玉雯所展現給他的,或者說他所瞭解的,是那種端莊,理性,尊嚴,包容……,而這一切似乎又都與愛情沒有什麼直接關係。
趙未平覺得,與蔣玉雯在一起,可以談理想,談追求,談人情,談世故,可以談天,也可以天地,而惟獨與“愛情”靠不上邊,好像一談到這方面的東西,就會俗不可耐,就會褻瀆了蔣玉雯,貶低了蔣玉雯。
愛情是究竟是什麼東西?需要如何去表達?需要如何去維護?需要如何保持持久的灼熱?對於這些問題,趙未平作爲一個現代青年,決不缺乏理論思維,而在現實生活中,趙未平則沒有多少發言權。
這令他感到困惑而無助。
洪水過去以後,準確地說是趙未平即將出任縣委副書記的傳聞甚囂塵上之後,蔣玉雯和趙未平的聯繫很少,究其原因好像是在兩個人之間缺少了能夠引起共同關注的話題,另外也因爲兩個人鬧了一點小摩擦。
不久前,蔣玉雯讓趙未平到她那裡去一趟,說有重要的事和他談。當趙未平急三火四地趕到蔣玉雯那兒後,才知道蔣玉雯找他來是爲了給他介紹女朋友。
蔣玉雯一本正經地說:“我們臺的苗苗你也認識,是全縣有名的美女主持,她對你很崇拜,很有點兒意思,我想給你們撮合撮合,你意下如何?”
趙未平一聽就火了,他兩眼緊盯着蔣玉雯問:“大姐,你沒病吧?搞什麼搞?”
蔣玉雯不解地“哦”了一聲,表情誇張地說:“你急什麼呀?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麼呀?你要願意,我就給你攛掇攛掇,你要不願意就拉倒,也犯不上急皮酸臉的呀?”
趙未平把頭擰向一旁,氣哼哼地說:“胡扯。”
“咋胡扯了?”蔣玉雯語氣柔和,完全是一副老大姐的模樣,充滿耐心,“你說說,你到底是咋想的,你還拿自己當小孩兒呢?”
趙未平轉回頭,凝視着蔣玉雯問:“你說我是咋想的?”
蔣玉雯兩手一攤,大惑不解地說:“怪事兒,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蟲子,你咋想的我怎麼能知道呢?”
趙未平張大嘴巴,衝動地說:“我、我——”
蔣玉雯催促道:“你說,你說呀?”
趙未平長長打了個“咳”聲,腦袋往椅背上一靠,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蔣玉雯一見趙未平的這個舉動不覺也動了氣,她“嚯——”地站起身,杏眼圓睜,面染慍怒地說:“我真服了你了,要讓你說句話費死了勁!”說完,一甩手走了。
事後,苦惱的趙未平想給蔣玉雯打個電話,可又不知道說些什麼,而這種事,又是決不可能去向別人傾訴的,趙未平只好自己獨自承受,任晚上翻鍋烙餅似的瞎折騰,直到筋疲力盡,昏昏睡去。等到了天亮,再去重複同樣的過程。
經過幾天的煎熬後,趙未平突然靈光一閃,想出一個主意來,他決定:自己一旦出任了縣委副書記,馬上就毫不猶豫地向蔣玉雯表明自己的感情,似乎那樣便是順理成章了。
趙未平爲自己的這個主意感到興奮不已,心情也因此開朗了不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