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還能有誰?”徐才陰陽怪氣地說,“走吧大哥,別傻站着了?找地方整兩杯去吧?”
徐纔不說還好,這一說,倒惹孫大壯來氣。
“就怨你,催、催、催,大老遠趕來,捱了一頓狗屁呲。”
孫大壯說完一尥蹶子走了。
徐纔在後面委屈地叫道:“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正文:
孫大壯又當了一回反面典型。
在縣委常委會議上,孫大壯被錢似海點了名,罵了個狗血噴頭。認爲他目無組織,目無領導,置縣委的決策於不顧,逆風而上,自由主義傾向嚴重。這樣的幹部……
錢似海的這些話,經由不同渠道紛紛傳來。
孫大壯氣得雙眼冒火可着嗓門子大叫,老子這是沒個好了。
其實,關於動員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社會團體等齊出動,靠肩扛手提澆水的事,沒有多少人贊成。認爲這純粹是整景兒。
別人是看在眼裡,說在心裡。而孫大壯不是。他是看在眼睛,說在嘴裡。
在鄉黨委會上,沈寶昌剛部署了沒幾句,就被孫大壯給打斷了。
“得、得,別說了。還‘人民戰爭’,狗屁!如果這樣就能抗旱的話,你們把我腦袋揪下來,當球踢。”
孫大壯撲棱着大腦袋,撇着嘴,一副正義在手,真理在胸的模樣。
“包鄉的隊伍明天就到了。你說怎麼辦?”沈寶昌反問孫大壯,也是將他一軍。
“什麼怎麼辦?壓根就不辦,”孫大壯高門大嗓地叫道,“叫他們痛快都回去。明告訴他們,我們不需要。扯他媽犢子。抗旱,說得好聽,那就是變相野遊。”
徐才左看看沈寶昌,右看看孫大壯,顯得很爲難似的說:“縣裡要求我們把包鄉的人員合理分配到重點村重點戶去,還要來檢查……”
沒等徐才說完,孫大壯“噌——”一下站起身,蒲扇般的大手一劃拉,“誰願意扯誰扯去,我是沒那閒工夫伺候。”
說完,一拍屁股,走人了。
沈寶昌被氣得小臉抽抽着,嘴脣直髮抖。
趙未平思忖了一下,對沈寶昌說:“我看這樣吧,老蘇是管農業的,就請老蘇給分一分。不管怎麼說,我們要安排好。”
沈寶昌無可奈何地點頭道:“好吧,老蘇整整吧。”
蘇安說行,我一會兒就分。
趙未平說:“老蘇這邊兒如果需要,我隨叫隨到。”
沈寶昌馬上說:“這樣最好。”
徐才趕緊說:“我也可以幫把手。老蘇,你要需要就喊話。”
蘇安直率地說:“有趙書記就行了。”
散會了,大家三三倆倆地往會議室的外面走。剩下沈寶昌坐在那裡生悶氣,仍然不能釋懷。
趙未平勸解道:“老孫就那個脾氣,你也不用往心裡去。”
沈寶昌氣哼哼地說:“什麼玩意兒呢,這工作還能幹嗎?淨給你攪局。這算是沒好了。”
孫大壯一撂蹶子走了後,一頭就扎到沿江的水田地裡,一連幾天沒回家,帶着打井隊起早貪黑打抗旱井。他要求臨江鄉要成爲最早打出抗旱井的鄉鎮。
與此同時,孫大壯又帶着農民挖晾水池。把剛剛打出來的井水放到水池中晾曬,待水溫達到一定時,再澆灌稻田。
一口口的水井陸續完工。清涼的井水在水泵的伴唱下,從水管裡歡快地涌出,彈奏出動人的旋律。
望着迎來甘甜井水稻田,望着那一棵棵痛飲甘露的秧苗,孫大壯所有的疲憊辛勞全部都煙消雲散,高興得合不攏嘴吧。
徐才遞上一直香菸,又打火替孫大壯點燃。
孫大壯一邊美美地深吸一口香菸,一邊對身旁的鄉農機站長說:“你告訴他們務必抓緊,今天日頭落山前,必須都給我打完。凡是不能按時交差的,老子要他的好看。”
農機站長應聲而去。
徐纔看了看時間,提醒孫大壯道:“時間差不多了。”
“什麼時間差不多了?”孫大壯一時沒反應過來。
徐才說:“今天錢書記到咱們鄉檢查包保抗旱的落實情況。我們得抓緊時間趕過去呀。”
孫大壯一聽,頓時臉色就陰沉了下來,掩飾不住滿心的厭惡之情。
孫大壯一撲棱腦袋道:“那急個屁。我再看兩個點再說。”
說完,轉身就走。
“大哥……”
徐才叫了一聲,趕緊隨後攆去。
錢似海的汽車還沒等停穩,沈寶昌、趙未平和蘇安等人就迎上前去。等錢似海一下車,沈寶昌的雙手就緊緊地抓住了錢似海的雙手。
“錢書記,您辛苦了!”沈寶昌一副激動不已的樣子。
錢似海同大家輪流握過手後,習慣地問道:“怎麼樣啊?”
這種情況下,沈寶昌一般是遞不上報單的。一來他一見到錢似海,就像是老鼠見到了貓,還沒咋的,就先酥爛骨。二來沈寶昌很少過問具體工作,處處模仿錢似海的工作作風。可是這樣一來,沈寶昌就常常處於被動的局面。因爲,沈寶昌畢竟不是錢似海。
面對錢似海的問話,沈寶昌“啊、啊”了兩聲就沒了下文,眼睛就瞟向了趙未平。拿趙未平當柺棍,早已成爲沈寶昌的習慣。
趙未平一看,趕緊回話。
“錢書記,我們按照縣委的部署,專門召開了黨委會,進行了具體研究,明確了任務,明確了分工。我們蘇書記具體負責包保單位的調度。請他給您具體彙報吧。”
錢似海“嗯”了一聲。
蘇安把整個安排情況做了詳細的彙報。
錢似海信步走到地頭,俯下身軀,查看已經澆過水的玉米地。
只見幹得早已龜裂的田埂上,幾近枯黃的玉米棵,不及往年高度的一半。玉米棒,還緊緊匿在葉片的包裹中。乾燥的地面上,有一片水的溼跡,斑斑駁駁的,像未搽盡的淚痕。
“這個不行,根本沒有澆透。”錢似海皺起了眉頭,“這是哪個單位乾的活?”
錢似海站起身,語氣中已然帶有火藥味兒。
沈寶昌也火上澆油,轉身質問蘇安:“這是哪個單位乾的?”
蘇安張張嘴,剛要回答。趙未平馬上接過話碴兒。
趙未平說:“錢書記,這些單位大老遠趕來幫助我們很不容易。他們完全靠手提肩扛,一盆一盆地端,一碗一碗地澆,我們很受感動。這是他們的初步成果。還要澆第二遍、第三遍。”
錢似海聽罷,這才點點頭。
沈寶昌下意識地嚥了口吐沫,掩飾着心中的醋意。
蘇安看着趙未平,不由心生欽佩。
錢似海等人走到一棵大楊樹的樹蔭下。趙未平吩咐人拿來礦泉水。沈寶昌趕緊先打開一瓶,遞給錢似海。錢似海喝了幾口,便接過韓精忠遞上的大蒲扇,扇風乘涼。
“大家對這個事兒怎麼看?”錢似海問。
沈寶昌看看錢似海,又扭頭看看趙未平,一時沒明白錢似海問的是什麼。
錢似海瞥了一眼滿臉狐疑的沈寶昌,不耐煩地用大蒲扇往地裡一指。
沈寶昌突然明白過來。手扶了下眼鏡,囁嚅着道:“我們……,有人不太願意……所以……”
錢似海瞪圓了眼睛,不滿地問:“你在說什麼?”
沈寶昌一驚,身上“唰——”的一下,出了一層細毛汗。
趙未平趕緊打圓場。
“錢書記,我們對縣委的這次部署是理解和擁護的。在目前的這種情況下,這恐怕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在貫徹落實過程中,有些不同的認識……”
趙未平的話剛說了一半,沈寶昌就急急地插話上來。
“不光是認識問題,簡直就是政治品質問題,就是政治覺悟問題,就是黨性問題。”
趙未平知道沈寶昌要說誰,要說什麼,就試圖轉移話題。
“錢書記,我們鄉的井基本打完了,有些地方,已經開始晾水、灌水。照這樣下去,我們……”
“那算什麼?”沈寶昌不滿地瞪了趙未平一眼,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向錢似海報告。
沈寶昌的話的確引起了錢似海的關注。
“你接着說。”
有了錢似海的重視,沈寶昌便口無遮攔地把孫大壯在會議上說的話,幾乎一言不差的學說了一遍。
趙未平急得直搓手,連冷汗都下來了。
錢似海虎着臉,倒揹着雙手,向汽車走去。
就在這時,一輛老式的“桑塔納”駛來。在衆人的跟前停了下來。
孫大壯走出汽車。後面跟着徐才。
“錢書記。”孫大壯叫了一聲,便走上前去。
錢似海面無表情地分別和孫大壯、徐才握了握手,沒說什麼。
孫大壯大大咧咧地說:“錢書記,我們的抗旱井打得差不多了,今天天黑前就全完事兒了。”
錢似海扭身望着孫大壯,思忖了片刻。
“老孫哪,我們做工作,不能像小孩子冬天玩的‘單腿驢’,而是要堅持兩條腿走路。我們一方面要打井保水田,保經濟作物;另一方面,也要動員人力物力救大田。能救一畝是一畝,能救一棵是一棵。這可不是誰願意扯就扯,不願意扯就不扯的事。更不是誰願意伺候誰的問題。”
孫大壯愣眉楞眼杵在那裡,顯然被錢似海說懵了。
錢似海說完,擡腿就上了車,絕塵而去。
沈寶昌等人也相繼離去,只剩下個摸不着頭腦的孫大壯,還傻站在那裡瞎琢磨。
過了半天,孫大壯才恍然大悟,急道:“整了半天,這是衝我來的呀。這肯定又是誰狗屁我了。”
“還能有誰?”徐才陰陽怪氣地說,“走吧大哥,別傻站着了?找地方整兩杯去吧?”
徐纔不說還好,這一說,倒惹孫大壯來氣。
“就怨你,催、催、催,大老遠趕來,捱了一頓狗屁呲。”
孫大壯說完一尥蹶子走了。
徐纔在後面委屈地叫道:“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