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一場贈送土特產的風波就這樣被揭了過去,嚴寧看着張令森氣宇軒昂,龍行虎步的姿態,以及與王雙陽相談甚歡的樣子,忍不住的在肚子裡腹議不己,是不是自己也該給張令森送送禮,拉近一下關係呢,嗯,很有必要,怎麼說他也是省委一號,不說關係有多近,也不能把關係弄糟了,那個虎威藥酒似乎是一塊不錯的敲門磚,回頭看看從老汪頭手上再淘弄點,或許會收到奇效。
臨到上車時,張令森看向嚴寧的眼神中多了一絲複雜的神色。以小見大,見微知著,對於張令森來說,嚴寧看似笑話的解釋不但解了東海鎮的難題,更讓自己給基層幹部留下了一個氣量大肚,涵養過人的領導形象,這份急智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有能力,會做人,更會做官,從這一點看,嚴寧能夠被凌家當成接班人來培養不是沒有道理的事情。這樣的小人精,僅僅靠壓制不是行的,適當的還需要安撫一下,這份香火還真不能從自己這裡斷了。
兩個人,兩個想法,一個目的。一老一小在不經意的一次目光碰觸,俱是流露出會心的微笑,有如郎情妾意般,在這一來一往中多了幾分的默契。而在張令森飽含鼓勵的目光中,嚴寧打定了主意要乘勝追擊,進一步拉近彼此的關係,畢竟凌家和一號首長這個紅色家族出身的北方學院派代表沒什麼衝突,自己若是能夠在張令森與馬芳河之間起到一個潤滑劑的作用,應該是兩方都願意看到的事情,這也有利於自身的成長。
按理說,張令森的調研,有雙江一二把手陪同就夠了,剩下的調研跟嚴寧沒什麼關係了。但是,或許是因爲經過了第一天的忙亂,嚴寧做的工作不說滴水不漏,卻也面面俱到,不但給張令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讓王雙陽引以爲不可或缺的臂膀,使得本應該回去工作的嚴寧被刻意留了下來,陪同張令森一起調研,這個殊榮可是羨煞了雙江的其他副職。
不過,羨慕也就是羨慕了,還算不上忌妒,畢竟大家也都知道,陪同領導調研可是機遇與風險並存的事情,表現好了,能讓領導留下深刻印象,表現不好,會有什麼樣的嚴重後果可就不好說了,天知道哪句話不對領導的脾氣,多年的辛苦可就付諸東流了,這種坐過山車一般的刺激事情明顯不適合心臟病、高血壓的老朽們,還是留給嚴寧這樣的年青人去玩吧,擱到自己身上,還是踏踏實實的幹工作,同樣有出頭的機會。
然而嚴寧殊榮加身的嚴寧並沒有像衆人想像般的張揚,一如既往的保持着謙和低調。除了在邊寧這個他曾經執政的地方,以半個東主的身份帶着張令森走了一圈以外,對於其他的縣市,無論發展的形勢好壞,基本上都是處於沉默狀態,輕易不發表任何言論。這種恃寵不驕的表現,更讓張令森暗贊不已,無形中對嚴寧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張令森的調研平淡中透着異樣的欣喜,雙江以宜農、宜工、宜商等各種極具特色的縣域經濟發展模式拓展了省委一干領導的的工作視野,擴張了工作思路,而雙江不斷涌現出地新經驗,新典型,更讓張令森的精神爲之一振。圍着雙江繞了一個大圈,接下來要進行的就是調研的最後一站,市直大中型國有企業的發展,最後的幾個企業走完,就該輪到王雙陽代表雙江市委向張令森做綜合彙報,並聽取省委領導以及部門領導的交換意見,整個調研也就勝利結束了。
“書記,橡膠集團的職工拒不配合市裡的活動,幾百名職工代表聚集在大門前口口聲聲的要找張書記討個說法,劉市長、黃書記和王市長正在做職工的疏導工作,現場的情況比較亂,能不能跟領導商量一下,把這個調研點取消了……”但是正當雙江的幹部準備展示勝利的姿態,鼓足最後一口氣,準備歡快的送走張令森的時候,情況突然間又有了新的變化。雙江最大的國有企業,也是唯一的上市企業,雙江橡膠集團居然出了漏子,數百名職工不滿集團減產停工的決定,私下裡搞串聯,並藉着張令森到企業調研的時機,向企業領導以及市領導施加壓力。上訪的職工來勢洶洶,時機也把握的剛剛好,也難怪薛秘書長極力慫恿王雙陽取消對橡膠集團的調研。
“張書記的調研點,是我說取消就能取消的?何況作爲雙江唯一的上市企業,作爲大型的國有企業,我用什麼理由去阻止張書記去調研?難道讓我實話實說嗎?真那樣的,話雙江的臉都丟盡了。老薛你再給劉市長打個電話,就是綁也要把人綁住了,說什麼也不能耽誤明天張書記的調研……”王雙陽的頭一陣疼似一陣,從張令森調研更改接待方案開始,他的心就跟坐過山車一般起起伏伏,好在雙江所屬各縣市的情況都不錯,雖然沒有按照計劃來,卻也給他長了不少臉,特別是榆林、邊寧和棱江,發展前景隱隱有領跑北江的態勢,這讓王雙陽信心滿滿的感覺到,只要抓住了張令森的脈搏,保持住雙江發展的態勢,進軍省部級只在一步之遙。
可是,千算萬算,王雙陽都沒想到,基層縣市沒出紕漏,自己的老窩倒出了亂子。而且,這個亂子出在了雙江橡膠集團這個唯一的上市企業,出在了張令森調研的必經之地,這個麻煩可不是小問題,鬧不好要惹出政治問題來,王雙陽可不允許有人在這個關鍵時期給自己添亂,斷了自己的前途,他可是要跟人拼命的。
“秘書長,書記說的是氣話,你別當真,這個時候不能採取過激的動作,還是要以安撫勸說爲主,你試着跟市長商量一下,看看市裡能不能先拿出部分資金來,幫着企業渡過難關,給職工先補上拖欠的工資,把眼前的局面先應付過去。等到張書記調研結束,咱們再抽個時間仔細商量一下解決辦法……”對於雙江橡膠集團,嚴寧暗地裡研究過一陣子,知道這個企業在上市之初就存在頗多的隱患,本身並不具備上市的資格。
但是,在華夏這個政治力量壓制經濟規律的現實下,在林憲國、王雙陽以及衆多說不清的領導羣策羣力下,最終被聲勢浩大的推向了市場,純粹屬於政治經濟相聯合之下畸形發展的產物。不過,嚴寧沒有想到,這才僅僅一年的時間,橡膠集團的隱患就有壓制不住的跡象,這個動盪的局面來的似乎有些太快了,很明顯橡膠集團的情況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糟。
更重要的是橡膠集團職工是肓目的,對上市的理解更是出現了偏差,嚴寧幾乎可以猜測到,按照橡膠集團職工的想法,這企業上市了,市場更廣闊了,他們的工作、工資和生活應該更好纔是。怎麼這纔不過一年的時間,企業居然陷入了局部停產,職工放假的不良狀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市場規律,所謂的優勝劣汰。若是這樣,當初就不應該上市,這個責任可是市領導和企業領導造成的,現在停產停工了,就要吃不上飯了,不找市委、市政府找誰。
“就按嚴書記說的辦吧,從市財政先借用一部分資金,就按短期借款走吧,先把這個難關渡過去,回頭再補個會議記錄。這個橡膠集團,千瘡百孔,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應該讓它上市,任由它自生自滅,也好過現在一身麻煩……”提起橡膠集團,王雙陽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初上市的時候,其中有多少貓膩。若不是爲了遷就升遷在即的林憲國,以王雙陽的個性說什麼也不能妥協。然而,在仕途和民生上,王雙陽幾經猶豫,最終還是選擇了仕途上的發展,現在回頭想想,也只能用遺憾這個詞來感傷一下罷了。
“橡膠集團在這個節骨眼上給市委、市政府上眼藥,吳守正這個董事長難辭其咎,不能再留着了,回頭看看,把他換了吧。否則怕是難以平息基層職工的怨念……”發了一通嘮騷,王雙陽猶覺得不解氣,不知道是早有預謀,還是臨時起意,猛然間的提及了免職換人的想法,這個跳躍性思維轉換的實在有些快,直讓嚴寧有些無所適從的感覺。
不過很快嚴寧就釋然了,王雙陽的骨子裡帶着幾分狠辣,對可能成爲其仕途發展上絆腳石的隱患,絕對是有殺過,無錯過,可憐吳守正這個李天放的替罪羊,在王雙陽的一念間仕途即走到了終點,生殺予奪莫過如此。更重要的是,嚴寧看到,王雙陽這是在勢力日益鞏固之餘,又要繞過劉鼎鋒,把手伸向這幾個大型國有企業了,這個機會怕是等待已久了。
“拿下一個吳守正不是什麼大問題,問題是誰能頂上去,帶領橡膠集團走出困境。而且,作爲全市的重點財源項目,市長那邊怕是輕易不能放手……”嚴寧在王雙陽這句看似簡單的話語中,看到了諸多深藏着的含意,最主要的就是王雙陽在向自己謀求支持,這似乎並不是不能商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