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隨着黨內反腐的呼聲越來越高,對職務犯罪的監督也越來越嚴格,新的形勢付予了審計工作新的任務,審計署綜合司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應運而生的,是國家反貪、紀檢、信訪等部門的工作職能在審計系統的延伸,是監督檢查職務犯罪的第一道關口。
顯而易見綜合司的職責權力是巨大的,而嚴寧也很優秀,要家世有家世,要學識有學識,要能力有能力。在地方工作中頻頻開拓創新,取得了一個又一個輝煌的成績,火的一塌糊塗,都在中央首長的腦袋裡都掛了號。從這一點看,審計長晏國安讓嚴寧主持綜合司的工作似乎還是很合理的。但是,對於審計戰線的工作來說嚴寧無疑是一個新兵,剛一上戰場就被放到了這個如此關鍵的地方,既要抓具體工作,又要承上啓下,協調關係,能否擔起重任,對此袁依靜深表懷疑。
原本袁依靜打算,除非是自己人,否則審計長宴國安把誰安排到綜合司主持工作,袁依靜都不會同意,這好不容易纔爭取到了獨立審計權,卻被外人把着,袁依靜可不會任人宰割。但是嚴寧不行,哪怕明知道嚴寧不能勝任綜合司的工作,袁依靜也得讓嚴寧試一試。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權力的地方就會有政治。同樣出身於紅色世家的袁依靜比任何人都清楚嚴寧的來歷,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凌家是個什麼樣勢力的家族。沒準宴國安等着盼着自己和嚴寧背後的凌家鬥起衝突呢,那對自己來說,絕對是一場災難。
宴國安和凌家有什麼來往袁依靜不知道,但從宴國安能接收嚴寧到審計署,並一力主張嚴寧以副職身份行使正職權力的作法來看,無疑宴國安和凌家是有關係的。眼下嚴寧來了,謙和有禮,不卑不亢,對自己擺出了一個下屬對上司應有的尊敬和禮貌。若是對嚴寧不瞭解,不知道他在北江經歷過殘酷的政治鬥爭,在江南派的強力高壓下,仍能棋高一籌,奮起反擊,打的江南派退無可退,最終在政治妥協之下全身而退,袁依靜覺得自己怕是會真被他這副年輕的面孔,謙和的態度所矇騙。
“這是一個天生就會玩政治的人才……”簡單的交接了一下工作,嚴寧禮貌的辭別了袁依靜。初次見面,上下級的名份算是敲定了下來,在此基礎上,兩個人都對彼此做了一番的試探,袁依靜是領導,主動性把握的強一點,而嚴寧則以守爲主,見招拆招,不着痕跡地就將袁依靜並不凌厲的攻勢化解的乾乾淨淨。可以說,簡單地接觸,讓對方都有了一個初步的瞭解。對於嚴寧袁依靜感慨萬千,在心底給出了一個極爲優秀的評價。
只是下一步工作該如何開展,是對嚴寧採取全力的支持,任由他在工作中橫衝直撞,進而打開局面,承自己的人情,慢慢感化,最終收爲己用,坐享其成。還是收縮權力,安插釘子,加以牽制,由自己遙控指揮。兩個方面,各有利弊,從嚴寧在北江的表現看,從凌家接班人的身份看,既使給予他再大的支持,他也不可能無原則的遷就自己。而若是安插釘子,加以牽制,更會引來嚴寧的強反彈,連江南派全力壓制都沒能把嚴寧如何,自己一個紀檢組長,更不是嚴寧的對手。何去何從,還真是一個令人頭疼的難題。
“下一步該怎麼辦呢……”這個問題同樣困擾着嚴寧,至少和袁依靜的初次會談中,除了得到了一個空曠的司長辦公室以外,嚴寧沒有得到任何答案。部門新設,人員調配是大事,調誰不調誰,袁依靜只有建議權,沒有決定權,能安插幾個釘子也就到份了。甚至調濟辦公室,調拔辦公用品之類的小事也是歸辦公廳後勤處負責的,袁依靜同樣沒有決定權。
從這一點看,袁依靜雖然是班子成員,副部級的待遇,但實實在在的卻是鬥爭中的弱勢羣體,也難怪她會對分到手中的綜合司如此上心,初次見面就迫不及待的試探起自己的態度來。可見身下沒腿,手上沒權,坐冷板凳的滋味不好受。這一朝乍富,欣喜若狂,卻又被權力迷紅了眼晴,碰上自己這個摘果子的,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
“算了,先到後勤處跑一圈,看看是個什麼情況……”這會領導都跑出去搞團拜了,沒有宴國安點頭同意,想要調配人員顯然是不現實的。但辦公室,辦公桌椅什麼的後勤處就能決定,把辦公室要過來,把架子搭起來,其他的慢慢再說吧。
“這些人都是來拜年的嗎……”後勤處長姓氏名誰,是男是女,長什麼樣,嚴寧不知道。但不要緊,後勤處,人事處都是辦公廳的下設部門,只要找到了王連洲,這後勤處長也就找到了,由他幫着介紹一下,辦公室的問題該怎麼解決,也就呼之欲出了。
帶着這個想法,嚴寧沒怎麼考慮就拐到了人事處。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眼前人來人往的場景讓剛剛從紀檢組返回來的嚴寧大吃一驚。組織人事部門歷來都是熱點部門,在地方上如此,在中央直屬部門同樣如此,到底熱到什麼程度,從新年第一天工作的拜年情況就能看出來。
辦公廳一層樓,機關黨委,組織處,人事處人聲鼎沸,排號走場拜年的人絡繹不絕,雖然王連洲這個處級的人事處長比袁依靜這個副部級的大員在級別上差着十萬八千里,但縣官不如現管,人事處門庭若市的熱鬧場面比之門可羅雀的紀檢組強的不是一點半點,部門差別的巨大由此可見。
當然了,來機關黨委、組織處、人事處拜年的人雖然多,但大都是科長、科員之類的小蝦米而矣,卯大勁摻雜着幾個有心思,卻沒有實職的副處級調研員,組織人事處的權限最多也就管到了處級幹部,再往上就得一把手提名,民主醞釀,集體討論,會議決定,最後上報中組部負責中直機構幹部管理工作的幹部三局報批,才能履行考察手續。所以別說是司長,副司長之類的幹部不會賣組織人事處的面子,就是一些實權處長同樣也自持身份,不會屈尊來拜年。在內部管理上,每個部門都有自己的潛規則,審計署同樣也不例外。
“樹大招風啊!”組織人事部門本身就是受人追捧的熱議部門,卻在一些小節上表現的太過強烈了,不知道收斂,難怪袁組長總是對審計署的各項工作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雖然主要還是爭權奪利的原因摻雜在其中,卻也不是沒有理由的無理取鬧,看來審計署內部在管理上也存在一定的問題。
“王處長……”嚴寧的身份地位都在組織人事處之上,自然不可能跟這些大頭兵似的排隊等着召見,不緊不慢的穿過了人羣,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直接推開了王連洲的辦公室,入眼處有四五個人圍在大班桌前,把嚴寧的視線堵的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到王連洲的影子,也就站在門口輕聲的喚了一聲,立刻引來了室內衆人的回頭觀望。
“這人誰啊,懂不懂規矩,拜年還帶擠塞的……”屋裡屋外數十號人認識嚴寧的幾乎沒有,眼看着嚴寧不懂規矩的搶在前面,有幾個等的不耐煩的就有些急了,看嚴寧年輕,估計不是什麼領導,這嘮騷的話一拔接着一拔,儼然把嚴寧當成了衆矢之的。
“王處長,出來一下……”亂七八糟的聲音此起彼伏,很多都是不太中聽的話語。嚴寧一直在地方上當主要領導,哪有人敢當着他的面前嚼舌根子,這臉色就沉了下來,凌厲的眼神,強大的氣場立刻向身側幾個叫的最歡的撲了過去,硬生生的將幾個人順到嘴邊的話給嚇了回去,有個年紀稍輕一點的小夥子,甚至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頭,藉此躲避嚴寧凌厲的目光。壓制了不同的聲音,嚴寧才提高了兩個音階,原本想要進去寒喧兩句的興趣是一點都沒有了。
“哎喲,嚴司長,您看這事鬧的,這一大早還沒來得及到您那報個道,倒讓您先過來了……”正說到興頭上,頗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這話頭就被人打斷了,王連洲的心裡透着幾分的不痛快,視線被阻,還沒等看清打斷自己的人是誰呢,嚴寧的第二句話又來了,這一次王連洲總算是聽清楚了是誰在招呼自己,頓時屁股底下有如裝了彈簧一般,飛快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臉上有如綻放的花朵一般,隔着老遠就伸出了熱清的雙手。
“我就不進去了,後勤處在哪邊,陪我走一趟……”被一衆小兵嚼着舌根,嚴寧的臉上透着幾分的不耐煩,看似一句簡單的邀請,但語氣中透着不容回拒的堅決。直到陪着嚴寧走的遠了,走廊裡才響起了諸如新來的司長,好年輕,有氣勢之類的竊竊私語,並隨着人員的走動,有關嚴寧的傳言迅速地向審計署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