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我的想法跟馬市長的意思差不多,寬甸的企業一個個的都是半死不活的,不改制是沒出路了,這一點我想大家都能看到。可是,之前我們也改了兩三回了,勞民傷財不說,這效果卻是一點都沒看到,政府的公信力也隨着改革逐漸的喪失,幹部職工怨聲載道,這可是現實的困難,若沒有一個穩妥的辦法,我看這改革……”馬浮生把伸出來的頭又縮了回去,擺明了不想和錢立運硬碰,更不想去承擔抗上排外的責任,紀敏佳也不傻,本身就是女同志,在政治上佔着優勢呢,更不可能把自己的前程壓在莫須有的成敗上。之前不表態是看不清楚風向,這會兒錢立運不惜把提議直接推向常委會進行討論,一門心思的要把改制貫徹下去,這風向已經明確了,再堅持下去可就沒意思了。
不過,馬浮生風向一變就改口,這大旗變換的實在太過迅速,紀敏佳畢竟是女同志,臉皮還沒厚到立場說變就變的程度,也不想給錢立運留下一個沒有主見的,沒有立場的印像。所以,在提及改制的過程中,還是就事論事的提及了一些根本性的問題,而這些問題也恰恰是錢立運所必須面對的問題。若是錢立運能把這些問題解釋通了,那就投支持票,若是解釋不通,那就棄權,這老好人誰又不會當呢。
“華生市長,玄彬市長,你們幾位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寬甸市有七個副市長,楊致富就不用說了,胡攪蠻纏,無理取鬧的事都做出來了,擺明了在抱自己的大腿。再拋開兩個要當場頭草,左右搖擺的常委副市長,剩下的幾個就好處理了,只要這幾個人不笨,應該知道要怎麼選擇。
“啊!市長,該說的我都說了,沒什麼想法了……”李華生在市政府中資格最老,說話的語調也是最冷,最硬,之前一直都是他在和楊致富在倚老賣老。這會氣還有些沒消呢,回答錢立運的問話,也是連點好腔調都沒有。
本來在換屆時,李華生應該調到政協去參政議政,可不知道他走通了誰的路子,居然又留了一任。李華生之所以提出反對意見,可不只是出於公心,在市長職務分工上,他負責發展計劃,經貿旅遊、城市建設以及安全生產,寬甸的國有企業大都掛在經貿委的名下,歸經貿委管理,而經貿委也是他手上最重要的一張牌。
如今寬甸的國有企業停產的停產,減產的減產,一副風雨飄搖,破敗不堪的樣了。但是,爛船還有幾斤釘,這別的不說,就說這些企業大都成立於建國之後,隨着人口的增長,城市的擴張,企業所在的地理位置可都成了黃金地段,單單這地皮就值不少錢。如今房地產投資熱,若是在這黃金地段搞房地產開發的,絕對是火的一塌糊塗,截止目前,已經有不少的房地產開發商通過各種關係來試探李華生對房地產開發的態度,有的甚至還要奉上不匪的見面禮。這既能推進城市建設,又能從中撈取實惠,比去盤活整合可要強多了,李華生的心早就活了,這反對的聲音屬他喊的最響。
“我看大家都希望寬甸的企業能發展起來嗎?也並不排斥對企業的改制嗎,這有分歧的地方就是怎麼改,怎麼能成功的問題,這是兩個概念,兩個問題,不能混爲一談。既然浮生同志認爲不需要提交常委會討論,那我們就表表態吧,我個人是支持企業進行改革盤活的……”政府常務會通不過,提交常委會又不同意,合着道理都成了你們家的了,哪有這樣的便宜事。話說到了這一步,錢立運嘴角是一陣的冷笑,也不再給人留臉了,直接提議舉手表決,過與不過,大家看行動吧。
“我同意……”錢立運率先舉了手,衆人把目光一起聚在了馬浮生的身上,他是常務副市長,錢立運之後就得他來表態。馬浮生知道自己很不幸,已經成爲了會場的風向標,一舉一動都代表着寬甸本土幹部的態度,他的意見也決定着其餘幾位副市長的態度,這個時候跟着錢立運頂牛,就是原則立場問題,不想承擔這個責任,就得領會錢立運的意圖。最終,舉起了有些沉重的手,惜字如金的吐出了我同意三個字後,立刻歸於了沉默。
“我同意……我同意……”馬浮生這個常務市長做了表率,大的方向算是確定了,形勢已然明朗。一時之間表決同意的聲音此起彼伏。而隨着表決的結束,這場有如鬧劇一般的改制討論就劃上了一個句號,常務會議的議題至此都得到了圓滿的落實。
“散會……”議題通過了,很勉強,但是總算是達到了錢立運的目的,既然這目的達到了,錢立運也懶得再去跟這些人磨牙,表態一結束,立刻宣傳了散會,甚至連簡單的總結都欠奉,壓制了一肚子的火,已然處在了迸發的邊緣。
“老李頭這個混蛋,真當人不知道他那點小心思,這些年,他就跟只蚊子似的,一根吸管插進了企業的大動脈中,不停地吸血,這寬甸的企業破爛到這個地步,他絕對功不可沒,現在這血都吸淨了,居然又想敲骨髓了,可夠不要臉的……”散了會,楊致富沒有回辦公室,而是緊隨着錢立運的身後,一起進了錢立運的辦公室,立刻就叫罵起李華生來,看似在誹議李華生的人品,實際則是通過咒罵來加深錢立運對李華生的印象,同時也把李華生的動機和弱點擺到了錢立運的面前,這無疑是給錢立運的手中塞進了一把刀,一把可以砍翻李華生的鋒利大刀。
“哎哎,老楊,都是自己的同志,有話當面不說,背後亂說可不好,背後議論人可是小人行徑啊……”聽着楊致富的話,錢立運的心微微一動,怔怔的看着楊致富,腦海中卻浮現出李華生那張削瘦而又幹枯的臉。短暫的楞神之後,錢立運立刻揮散了心中並不切實際的想法,這個時候,穩定是前提,是關鍵,楊致富就是給自己一把刀,自己也不敢輕易的使用,鬧不好可是要削到自己的手。
“哼哼,我就是實話實說,實事求是,他李華生自己不地道,還怕別人說嗎?今天屬他叫囂的最歡,說到底還是侵犯了他的利益,要不然他能牴觸情緒這麼大……”工業和經貿兩個職責多有重疊,這也決定了李華生和楊致富會在這一領域中爭奪主導權,這在會上進行的爭論,彼此毫不退縮的勁頭就是一個具體的表現。
只可惜,楊致富力單力薄,雖然倚仗着嗓門大,聲音高,又是撒潑打混,又是胡攪蠻纏的堪堪站住了腳,卻也每每被李華生點到了軟肋上,頻頻啞火,這也恰恰證明了楊致富在企業部門管理上確實不如李華生這個老手,心裡雖然不服氣,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把這口惡氣撒到了李華生的人品上,權當自我安慰了。
“好了,老楊,這議題通過了,你就別再計較了,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吧,我理順一下思路,一會去和丁書記碰個頭,溝通一下……”別看李華生叫囂的厲害,但錢立運真沒把他回事,沒有自知之明,倚老賣老,分不清形勢,眼中早就被花花綠綠的鈔票迷住了,對上自己這個市長,居然沒有一點退縮的意思。可見利令智昏這個詞還是有一定市場的。
攆走了楊致富,錢立運用手指輕輕地敲擊着桌面,腦海中回憶着開會時每一個人的表現。掃了自己的面子不算什麼,面子都是自己攢回來的,只要自己不倒,這臉面總能保全就是了。問題是寬甸政府班子成員的觀念陳舊,不思進取,抱殘守缺,甚至連嘗式一下的勇氣都沒有,如此行徑讓錢立運很是失望,這些纔是制約西北發展的關鍵所在。
不過,楊致富的言論是在提醒自己也好,是往自己手中塞刀,期望自己大殺四方也好,這些都不是自己當前最要緊的事情。錢立運知道,自己當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市委書記丁海洋的態度問題,市委能不能支持政府工作,配合接下來開展的企業改制工作,配合相關工作開展,將是寬甸改革成功與否的重要因素,只是這個因素到目前爲止還沒有過任何一句表態,錢立運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來了一個多月了,也該和丁胖子正式地見一面了。
企業改制盤活的意見雖然沒有機會上升到常委會討論,但政府常務會議通過了,這並不妨礙錢立運私下裡拿這個問題跟丁海洋溝通。所以,錢立運對方案的修改整理的很認真,就連幾位副市長提及的問題,質疑的地方以及解決的辦法都做出了明確的標註,給人以一種一目瞭然的感覺,這功課做足了,纔好搭建彼此共同的橋樑,這也是一種態度問題。